第278章 喜寒畏熱
“瑤姑娘!”
這時,背後傳來一道呼喊,緊隨的還有冰窖大門被推開的沉悶聲響。
瑤雪回頭,看到一個侍女打扮的嬌小身影朝她奔了過來,一身厚厚的裘衣還未來得及脫下,年紀不大,一臉青澀,麵上盡是焦急之意。
“是瑤雪姑娘嗎?蕭先生讓奴婢出來看看您到了沒有。”
來人正是阿喜。
景年在冰窖治療的這些天,她幾乎都寸步不離地守著。
瑤雪聞言點頭,沒再說什麽,與阿喜一同回到冰窖。
……
冰床上,景年麵上和床邊的血跡此時已被擦拭幹淨了,蕭痕正閉著眼,手依舊按在景年手腕上,許久未動。
聽到動靜,他睜眼回頭。
瑤雪走近,先是仔細檢查了一遍景年的情況,又彎身在地麵的冰上仔細看了看新覆上去的血跡。
蕭痕沉聲道:“施針排毒確實有些用……不過……”
“師兄不必說安慰的話,事實證明,我的法子在這裏毫無益處,雖推遲了毒發的頻率,卻使體內毒氣鬱結,不得疏通,雪上加霜。”
瑤雪站起來,冷靜地否認。
“也不至於毫無益處”,蕭痕道,“不管有沒有毒發,損害都是不可逆且不斷增加的,毒一發作,便是內外的雙重傷害,這間隔,能少一點是一點。”
“師兄可知這毒蠱的來源?”
半晌,瑤雪停下手頭的動作,看向蕭痕。
蕭痕沉吟道:“我們倒是想到一處了……”
瑤雪沒回話,等著他繼續。
“一說到蠱蟲,無論是誰,最先想到的都是西域。”
“我也是這麽做的,可到目前為止,凡是在西域出現過的所有毒物,有記載的我基本都找過了,卻沒有一個症狀相符。”
說到這裏,蕭痕停頓了一下,“所以……倒也有理由大膽推測,墨姑娘所中之毒,可能並非出自西域。”
瑤雪點頭,似是心中已有了答案,“師兄之前說過,墨姑娘中毒時,你也曾在場?”
“下毒的是一個火族人,也來自斷情宮”,蕭痕默契地附和,終於道出了心底的猜測,“這蠱……極有可能也是出自斷情宮。”
斷情宮一向神秘,有著太多不為人知的事物,這種猜測並非沒有道理。
“墨姑娘對斷情宮之事並不了解,是嗎?”
瑤雪平靜地問。
若這蠱蟲真的來自斷情宮,那唯一能知曉解法的,也隻有火族人了。
今日剛到棠鈺莊時,蕭痕已將景年的身份,和具體情況,大致向瑤雪解釋過一遍了。
蕭痕苦笑著點頭。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他既無法短時間內再找到一個火族人,也無法在世間殘存的古籍中找到任何有關斷情宮蠱蟲的線索和信息。
斷情宮,已消失了數百年。
這又是一個無計可施的僵局。
……
“既然出自斷情宮,必然會有一些斷情宮才有的特征,不知……”
瑤雪話說到一半,卻忽然被蕭痕打斷。
“火!——”
蕭痕脫口而出,麵上喜色一閃而過,又忽的暗下去。
他想到斷情宮的蠱蟲是否與火族人一樣也畏火。
可如果是這樣,也就意味著依舊對景年毫無益處。照她目前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用火族天生畏懼的熱來化解蠱蟲的毒性。
“師兄,可以先按這個思路試試。”
瑤雪明白他的意思,提醒道:“至少也不能一直處在這冰窖之中,如果真是不畏寒的蠱蟲,那麽眼下的環境反而對墨姑娘不利。”
這話,確實說到了最急迫的點上。
隻怕極寒的環境會讓蠱蟲的生命力更為頑強……
蕭痕雙眉緊皺,卻不得不承認瑤雪說得沒錯。
二人商量妥當,當下便決定將景年遷出冰窖。
眼下基本束手無策,不管是對是錯,隻要能有一絲希望,就不可輕易放過。
******
……
耳邊似乎有鳥叫。
混沌的意識逐漸清明起來,像在迷霧中行走,又終於撥雲見日。
景年睜開眼。
記憶中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過鳥叫了。
在那個封閉的冰窟裏,隻有死一般的寂靜,甚至連呼吸聲都早已聽得厭煩。
眼前是床前掛著的簾帳,層層疊疊,薄薄的紗輕輕晃動,帶了些許不真實感。
再也不是黑暗,而是白日的光亮。
已不在冰窖中了……
景年怔愣地盯著它看了好一陣,才後知後覺地感到有些熱。
……
“姑娘醒了!”
身旁傳來驚喜的聲音,緊接著是一陣紛遝的腳步聲,似乎是有更多的人湧了進來,沒多久眼前便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
“墨姑娘!”
蕭痕看到景年的反應,長舒一口氣。
房內還站著好些人,瑤雪、阿喜,還有三四個侍從。
景年偏了下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幹裂的嘴唇動了動,“我在哪兒……”
“姑娘現在在靜園。”
蕭痕俯身為景年探脈,輕聲道。
景年聞言有絲吃驚,目光朝他望去,意思很明顯。
“說來話長……”
蕭痕有些無奈,“我們懷疑姑娘所中的蠱蟲來自斷情宮,與姑娘一樣,都畏熱喜寒,屬下不才,還未能找到有效的解法,隻好冒險將姑娘帶出冰窖觀察。”
景年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喃喃道:“你說得對……那個人,就是斷情宮的……”
“姑娘現在感覺如何?畢竟已在冰窖中待了好幾日,是否會有不適應的症狀?”
蕭痕靜靜探了一番脈後鬆開手向旁邊移開,示意換瑤雪來。
景年深吸一口氣,啞聲道:“還好……沒有毒發的時候,其實沒什麽感覺,不過胸口倒是沒之前那麽悶了。”
“可會覺得熱?”
“有一些,但能忍受。”
景年搖頭。
蕭痕猶豫了一下,“屬下想請姑娘再冒一次險,嚐試到氣溫更高的地方……以測試在姑娘最大的忍耐限度下,在抑製蠱蟲上能起到的效果。”
此法雖然自損三百,但若能奏效,也是值得的。
“先生無需顧慮,我已是將死之人,又有什麽忍不了的……”
景年沒猶豫,點頭答應,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生氣,說完便慢慢閉了眼,除了胸口還有細微因呼吸而致的幅動,再無一絲生機。
隻要能活下來,又有什麽不能忍受的?
她的話在此關頭,難免有些忌諱,蕭痕神色凝重,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