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著實微妙
瑤雪再進入房中時,臨風已換了身幹淨衣裳,但卻臉色煞白,喘著粗氣癱在床上。
外麵有學徒將剛熬好的湯藥送了進來。
聽到這動靜,他才虛弱地睜了下眼。
看到是瑤雪,原本要繼續閉上的眼複又睜開,漸漸睜大,呲牙咧嘴道:“我這是怎麽了?怎麽就一晚上,就感覺病入膏肓了一樣……”
“你發了一夜燒,高熱剛退。”
臨風看向剛才為自己換衣服的學徒,瞪著他,眼中記仇。
那學徒一個激靈,忙放下藥碗躲了出去。
“畢堯怎麽樣了?現在什麽時辰了?”
房裏隻剩下二人,臨風這才後知後覺地想到最要緊的事。
“現在時辰還早,師兄一夜未歸,也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公子且再等上一等。”
瑤雪彎身繼續為他檢查傷口,平靜道。
臨風卻忽然一歪頭,像發現了什麽新大陸般盯著瑤雪。
“你怎麽忽然這麽好說話?不生氣了?”
這還是第一次她在自己麵前稱蕭痕為“師兄”。
上一回因為這事,她還對自己動過手,仗著他現在重傷在身動彈不得,簡直將他的一世英名毀得一塌糊塗。
最可氣的是這事後她那偏見就這麽在自己身上被訂死了,對他的態度不是無視就是不屑一顧地甩臉色……
自初入江湖至今,他臨風哪像現在這麽屈辱過……
……
瑤雪聞言頓住。
偏生臨風又繼續喋喋不休地嘴欠道:“哎,我就說,你真沒什麽好氣的,我當時真就隻是隨口問問,真沒什麽惡意!……哎呦喂!——”
又是忽然一聲咋呼,原是瑤雪開始檢查起臨風身上的傷口來,明顯是故意下了重手。
“你這張嘴,就不能有消停的時候?”
瑤雪抬眼,語氣又冷了下去。
“我喝水……你給我倒杯水。”
臨風感覺自己對她這冰冷的語氣竟然已經有些條件反射了,下意識就不敢再惹她,邊說邊暗罵自己窩囊。
要不是自己現在性命攥在她手上,又連番幾次被她這般對待,自己哪會憋屈至此!
……
瑤雪又睨了他一眼,這才起身去倒水。
杯子很快遞到臨風麵前,他悻悻地伸手去接,不可避免地觸碰到她的手。
女子微涼細膩的皮膚蹭著指尖而過,羽毛拂過一般。
臨風忽然僵了一下。
一時間維持著握著杯子的動作沒再動。
瑤雪不覺有異,繼續彎身確認他的傷勢。
他右側肋骨的傷最是脆弱,稍一不慎便會移位,即便方才換衣服時萬般小心,但還是有些影響,瑤雪蹙著眉,手在他腰上移動,調整矯正的夾板,“這樣會疼嗎?”
雖是對他沒什麽好臉色,但醫治時,瑤雪還是相當有耐心的。
“……”
對方卻半天沒回話。
瑤雪等了一會兒,察覺不對,很快抬頭。
她此時距離臨風並不遠,一眼就看到他臉色有些奇怪,蒼白中透著不自然。
這反應難免叫人多想,她皺眉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臨風張了張口,正要說話,瑤雪以為是傷口的問題,已再次向他腰腹探去,驚得他一個激靈,忍不住“欸”了一聲,下意識抬手想阻止。
“喂,我、我沒事,你別……”
臨風咬牙,感覺到她的手觸碰到腰腹,隔著紗布,很輕,眼看就要將被子全部掀開,他睜大了眼,話都說不利索了,也不知是哪兒來的力氣,不顧劇痛,竟硬生生靠著雙手使力撐了起來。
瑤雪察覺到他動作,正要訓斥,餘光卻忽然瞟到剛掀開的被子下一處不自然的隆起。
她立時如被什麽燙到一般,手雖然離那處還有些距離,卻飛快收了回來,整個人也觸電般噌的站起,連退了好幾步。
臨風沒攔住,還因剛才起身的動作疼的冒了一頭冷汗,咬牙僵硬地慢慢躺回去,臉色又白了數分,齜牙咧嘴了一陣,好不容易那陣劇痛緩解了些,巨大的心虛感又襲來,完全不敢朝瑤雪的方向看。
他臉色悻悻,聲音因為那陣疼痛還有些沙啞,一陣氣短,“我不是說了我沒事嗎……”
說著,微抬頭又瞄了眼那處——早就因為剛才那陣驚嚇和傷口的疼痛而偃旗息鼓了。
他氣喘籲籲地緩了一陣,察覺房中瑤雪半晌沒聲,卻又沒有出去,忍不住轉頭去看。
一眼之下卻又愣住,瑤雪那張自二人相識以來便幾乎從未有過任何波瀾的麵上終於出現了些許變化……
她此時正不自然地皺著眉,雖是側身的角度,卻能從側臉看出她牙關明顯是緊緊咬合住的,臉色也有些白。
“喂……我不是故意的啊,你是大夫,總該知道男人早上……就是比較容易有反應……”
臨風不知為何,心口忽然生出一絲奇怪的感受,這種情緒驅使下,方才的窘迫和不自然竟奇跡般消失得無影無蹤,轉瞬便坦然起來。
他唇角微揚,就連說話的語氣都輕鬆起來,散散漫漫的。
這語氣,倒像是在怪瑤雪大驚小怪了。
“嘶……你快再幫我看看,本來沒多疼的,估計剛才起身的動作太大,現在疼得厲害,趕緊趕緊……”
才笑了一會兒,他又忽然察覺傷處不對勁,熟悉的刺痛感再次明顯起來,原還想逗弄瑤雪一番的想法立時消失得一幹二淨,手快速撐住腰腹,心中叫苦不迭。
不想瑤雪卻是沒聽到一般,一動不動地定在原地,他無奈之下又叫了一聲,這回倒是恭恭敬敬的了,“姑娘快行行好,我這命可就攥在你手上了,你可別見死不救啊……”
瑤雪終於有了反應。
她緩緩將目光定格到臨風身上,雙手握拳,微顫,望著床上狼狽不堪的男子,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好半晌,才終於咬牙切齒地憋出兩個字:“流氓!——”
臨風許久卻等來了這兩個字,頓時一愣,朝她看去,瑤雪已飛快轉身離開了房間。
“喂!……”
臨風弱弱喊出一個字,又五味雜瓶地將唇抿成一條線,無可奈何地渾身一癱,一手崩潰地捂住麵部,尷尬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一時間隻覺自己與此女的八字不合,著實已到了陰陽兩極互斥的程度……
可他的傷又有誰能來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