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你到底把你女兒當成了什...)
「今天我媽媽跟我說這件事是成年人的事情, 跟我沒關係，跟我沒關係，跟你也更沒有關係……」看看林頌雪的小捲毛, 何默默從衛生間里找出了媽媽用的梳子，還把上面的頭髮都清理的一下, 再用水洗了洗。
林頌雪彷彿是被水聲給驚醒了一樣。
「我沒信賴他……一個出軌的男人……」林頌雪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何默默, 阿姨她還是挺愛你的, 我爸媽……說『愛』這個字兒都讓我渾身不自在。」
洗乾淨的梳子遞給了林頌雪, 何默默說：「你總是說起你爸爸。」
「因為我把他當偶像。」林頌雪回答得很快, 「跟我媽那為了一個男人就低三下四的人生比, 我爸的日子過得好太多了, 我得像他, 才能活得自在。」
說完, 林頌雪笑了：「何默默，其實你應該討厭我的，我爸給我搞各種實踐、各種活動, 都是為了把我送出國, 我一直都知道。」
何默默沒說話，她收掉了茶几上的瓜子皮，然後打開了電腦。
「玩兒遊戲嗎？」
「我說你應該對我生氣！」
「我去年暑假開始玩了個遊戲，還挺好玩兒的，數值算起來很有意思。」
「何默默, 你不要假裝聽不見我說話, 我說了, 你應該恨我的，我明明一直都知道, 我一直心安理得你知道嗎？」
「我媽替我玩你應該見過吧。」
「你趕緊的恨我，把我趕出去，再讓我出去淋雨，別提你的遊戲了行不行？！」
林頌雪忍無可忍似的衝到了何默默的身後，雙手捏住了屬於中年女人的肩膀。
「快點兒，恨我，罵我……」
何默默終於抬頭看了她一眼，也只是一眼，接著她又垂下眼睛，笑著說：「你做蠢事的樣子我不是一直都在看著么？」
林頌雪的手指鬆開了。
她低頭，看著何默默的發頂。
「從一開始，你在我的眼裡就是個做出什麼蠢事兒都不稀奇的傻子。」
何默默第一次說出了那些藏在自己沉默與微笑後面的真實想法，手毫不停歇地操縱電腦登陸了遊戲，很快，「不如一默」手持禪杖站在屏幕的中央。
「是個會發光的，讓人喜歡的傻子。」
林頌雪的表情獃獃的，她抬起頭又低下頭，反覆了兩次，終於抓住了何默默的左手，說：「所以我們是朋友對吧？」
何默默沒有回答。
人物登入的界面映著一張在笑的臉。
房門就是這個時候被敲響的，林頌雪心裡的小泡泡越來越大，每個裡面都裝滿了喜悅，快要帶著她飛起來了，她腳步輕快地主動去開門，還以為門外是買了餛飩皮和肉菜回來的何雨媽媽。
「小雪，你怎麼下著雨就跑出家門了？」
林頌雪後退了一步，她下意識叫了一聲「爸」，然後立刻轉頭看向了房間里。
坐在電腦前的何默默轉頭，看見了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自己家門口。
林頌雪長得這麼好，身材又高挑，她的父親自然長得也不差，眉目英朗，依稀和林頌雪有些像，加上一身成功人士的氣質，越發顯得很惹人注目。
「你就是何默默的家長？我可以進來和你聊聊吧？」
何默默已經站了起來，媽媽說這是一場「成年人的戰爭」，現在的「成年人」是她。
「您可以，您身後的人就算了，如果您真的是想『聊聊』。」
「當然。」男人走了進來，還拍了一下自己女兒的肩膀。
林頌雪在他身後關了門，把自己爸爸的秘書和助理都關在了外面。
成年人之間的「聊聊」應該是什麼樣的呢？
何默默說：「您稍等我兩分鐘，我換一下衣服。」
她穿的是媽媽的睡衣，這顯然不太合適。
她走進卧室關上了門，用了半分鐘的時間換好了衣服，然後她掏出了手機搜索「談判技巧有哪些」。
很快，她找到了一條有用的，仔細看了兩遍，時間剛好過去了一分半。
「確定談判態度。」
何默默走出卧室的時候表情盡量鬆弛了下來，她是在學著媽媽的樣子。
林頌雪的爸爸坐在了餐桌椅子上，顯然並不想完全走進別人的家裡，在何默默出來之前，他正看著自己的女兒。
「林先生，我自我介紹一下……」
「不用了，何女士，您和您那個優秀的女兒不論是初中還是高中都很有名，小雪的畢業家長會是我去的，我見過你。」
談判技巧上說要充分了解談判對手，看來這個叔叔也準備的很充分。
何默默控制著自己的嘴，不要抿起來。
「昨天看見你安排在我小區門口的那輛車，我還以為是有什麼討債公司找錯了人，回到家聽小雪說了，我才明白是怎麼回事，我一直在為小雪出國做準備，我當時的秘書應該是為了幫我解決問題，才會想了這麼一個跟學校老師對接的不當的方法，這個秘書去年已經去分公司當經理了，我會對他之前的做法進行批評教育。另外……您提供一下您的賬號給我，三萬塊，是我補償你和何默默的，也不能說補償，應該說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還有什麼條件，你們可以再提。」
果然是一個把「商務談判技巧」這種東西實踐了很多遍的高手！
何默默想了想說：「所以主要責任是在您從前的秘書身上，並不是在您身上，是么？」
林安笑了一下，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兒：
「當然不能這麼說，整個事情的責任主要還是在我對我女兒的關愛方式不當。」
何默默也看了林頌雪一眼，她一直站在一旁，可以說是全場最緊張的一個人。
「您的話有問題。」何默默說，「你把責任歸咎於你愛林頌雪，這不對。您說了很多，其實只有兩點，責任不是你的，你願意給錢，但是自始至終你沒有說這件事里您做錯了什麼，聽您的意思，就好像您做事是因為您愛您的女兒，您現在做的一切也是因為您愛您的女兒，你不是來道歉的，您也不是來聊聊的，您是來您的女兒，您愛她，因為她做了很多的事。您玩兒了一場仗勢欺人的大人的遊戲，又把原因放在了自己的女兒身上，這是您對她的愛么？」
何默默握住了林頌雪的手。
是涼的。
一個小時之前，她媽媽對她說希望她能拋開一切往前走，現在，又有一個人把一切都壓在了自己孩子的身上。
林安皺起了眉頭：「何女士，我希望你不要在這裡挑撥我和我女兒的感情。」
何默默搖了搖頭：「這不是挑撥，林頌雪只要自己願意，她隨時可以走，其實我也不希望你是因為她來道歉的。」
「那你是什麼意思？三萬不夠么？五萬？這是我能給的最高價了，還是看在何默默她確實很出色，小雪又很喜歡她的份上，何女士，難道你以為你抓住了這麼一個小小的把柄就能為所欲為了嗎？我勸你不要太貪心。」
貪心？何默默只想嘆氣。
為林頌雪嘆氣。
「我……女兒沒有經濟損失，我也不需要您經濟賠償，我只希望您承擔起大人應該承擔的責任，坦坦蕩蕩地道歉，此外什麼都不重要。」
「道歉？」林安笑了一下，突然說，「你這裡有攝像頭是么？安在哪裡了？」
何默默只想捂住自己的眼睛。
眼前這個人可真是太糟糕了。
「沒有攝像頭。」林頌雪在這個時候開口說話了，「沒人想陷害我們偉大的林老闆，也沒有人圖你那幾萬幾萬砸人的賠償，爸，你能道歉么？你明明做錯了，你能不能道個歉？」
林安看看自己的女兒，有些無奈地說：「我可以為你道歉。」
「你明明做錯了，為什麼是為我道歉？！」
林頌雪衝到了她爸爸的面前。
「你能不能放下你的架子，好好看看這件事？何默默她那麼努力地學習，她做了一個實驗是想做一個禮物送人，就因為你，她的實驗差點變成了我的，我們兩個人本來是好朋友，因為這件事朋友都做不下去了，你為什麼不能道歉呢？」
這些話林頌雪並不是第一次說了。
可她得到的答案和之前是一樣的。
「小雪，你要是覺得爸爸應該道歉，我可以道歉，真的，這不重要。」
「不是我覺得，是你錯了！」
「嘭！」林頌雪的爸爸踢了一腳桌子，站了起來，「我錯了？我錯在哪裡了？我錯在一心為你打算？還是我錯在了沒教好你？是，我本來可以不去找人給你攢那些什麼實踐、什麼活動，你要是像何默默這麼出色我需要做這些嗎？我做了這麼多年的投資，像你這樣的不良資產真的沒有經手過幾個，林頌雪，你在指責你爸爸之前有沒有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這是在別人家裡，你不要逼我不給你面子。」
何默默一把拉回了林頌雪。
她直直地盯著林頌雪爸爸的眼睛。
「我沒有什麼想跟你聊的了，請你走吧。」
「我是來帶回我女兒的。」
努力在胸腹間遊盪，膨脹，何默默忍無可忍地說：「你到底把你女兒當成了什麼？！」
何雨打開家門。
就看見自己的女兒以保護者的姿態跟一個高大的男人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