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天一樓袁青山
“要不，我去問問老顧吧？”顧瑤坐在一旁看著破敗不堪的上衣裏滿身淤青紅腫的葉澤。
三個月了，無數次的嚐試葉澤依舊沒能衝過瀑布取出那根雞骨頭。
葉澤抬起一隻手臂。
“當年黃玉是不是也.……”
顧瑤在葉澤身後欲言又止，緩緩的點頭。
葉澤微笑的看著不遠處好像永遠不會改變的水流。
“你看到下麵那塊青石了嗎？數十年如一日受瀑布水流衝打，死物且堅定不移，我一個大活人才這些日子就受不了了？”
葉澤並沒有因為無數次的失敗感到沮喪，他能感覺不管是氣力還是氣息，自己與一月前有了明顯的改變。
一個淺顯且直觀的念頭讓他還能平靜在此一次又一次的品嚐著失敗。
他變強了。
葉澤轉頭露出一個以前是玩世不恭，如今卻透著一點釋然的笑容。
“也不是沒有收獲嘛，當初要是有這水性，在那驛芳庭也不至於那麽狼狽了”
顧瑤不知道什麽驛芳庭，就像他不知道為什麽葉澤會突然這麽的認真，這麽的想在武道上有所建樹。也不像是有什麽深仇大恨需要去報的，她本想告訴葉澤那塊青石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難道每個男人都是這樣？小時候他見過自己父親因為一本秘籍差點走火入魔，幾年前她的黃玉師兄獨坐無有鄉數載到頭來.……
“葉澤，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顧瑤剛一開口便發現自己這話有些不妥。
他們從相識至今也不過半年時間，除了相互玩鬧，並未有什麽深刻的事情。可以說那天如果是葉澤突然離開而不是自己從小相處到大的黃玉師兄，她反而好接受些。可是這段時日葉澤的變化讓她內心深處也有了外人甚至她自己都不易察覺的變化，一個沒有前因後果的難以琢磨的念頭，她覺得麵前這個棱角漸漸分明的男人會在她身邊很久很久，換句話說，他們還會有很多很多的故事。
“我能有什麽事瞞著你，行了，今日就到這裏吧，去找梅姨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借力借勢”
葉澤的話，打斷了顧瑤的思緒。她俏皮的朝葉澤勾了勾好看極了的黛眉。
“我知道老顧還藏著點好東西哦”
兩人心有靈犀相視一笑。
“顧小姐”
一位在仙蹤林按輩分至少是與黃玉差不離的弟子突然落在了葉澤身邊，先是看了看滿是是傷的葉澤，微笑的點了點頭，這仙蹤林本就不像那些大宗門有著各種規規矩矩，葉澤也呆了一段日子了，也微笑點頭。
“劉師兄，你找我？”顧瑤有些不解。平日裏這些師兄弟們都是各忙各的，很少碰頭，更別說主動來找她的。一開始還有人抱有一點男人的私心，可了解顧丹泉以後，都打消了非分的念頭。
“宗主那來了兩個人”姓劉的師兄有些一反常態的緊張神色。
“劉師兄你是不是在林子裏呆久了，要不我去跟老顧說說，讓你出去透透氣，來兩個人就給你緊張成這樣？”顧瑤一臉不以為然的說道。
“不是接引弟子帶來的，直接去了宗主那”
此言一出就連葉澤也有些疑惑了，他知道這仙蹤林要是沒有接引的弟子帶路，一般人不管你武功多高都很難在林子裏認到路，更別說直接去到顧丹泉麵前的。
“我們還是回去看看吧”葉澤提醒顧瑤道。
“走走走……去看看什麽人，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能大白天就敢不經通報直接跑老顧麵前去的”
事實證明，顧瑤的江湖閱曆也隻能在葉澤麵前擺擺老江湖。
梅姨的屋子前，顧丹泉麵對屋子坐在，背後站著兩人，從背影看不像是仙蹤林的弟子，想來就是劉師兄口中的不速之客了。
顧丹泉發現葉澤二人回來，這才轉過身子，麵色與往日無常。
“呦，才幾日沒見，你小子怎麽搞成這副模樣了？”
葉澤翻了個白眼，想說不是你出的題目嘛。
葉澤拉著顧瑤走到顧丹泉身邊，都沒有開口說話。
葉澤看著對麵兩人，一個年長，一個看起來與自己年紀差不多。
年長的老頭眉發已經雪白。雙手附後，腰間無刀無劍，除了那張慘白的有些病態的臉外，還算是仙風道骨，有些高手樣子。葉澤注意到老頭的眼睛，這是一雙與他麵相極不相符的眼睛。
淩厲，堅定。
身邊站著的錦衣年輕人就尋常的多。不用多仔細去看，一副富家子模樣。長得還算英俊，腰上掛著把華貴到讓人忽視它是一把刀的地步，這比葉澤在泥牛鎮那劉虎蘆帶的那把寶刀還要誇張。刀鞘鑲滿各色寶石，刀柄用明黃金絲包裹，刀不長確顯得十分厚重。
當然，如今的葉澤肯定不知道這刀柄上的黃色金絲代表著什麽。
一個姓氏。
對視了許久，大家都沒開口說話，麵無血色的老頭終於先開口道：
“天一樓，袁青山”
老人自報家門，沒有因為到了人家地盤該有的嚴謹稱在下，也沒有因為自己明顯年長而自稱老夫。
顧丹泉似乎對這個不卑不亢的介紹還算滿意，笑道：
“袁先生不必這麽客氣，雖然你未經通報便闖入我仙蹤林不合規矩，但江湖上都知道嘛，我這仙蹤林在七聖宗裏是最沒規矩的，隻是我這小門小派擺不了大排場，還請袁先生站著說話，不介意吧”
老人環視一周，隻有顧丹泉屁股下麵一張普通的竹椅再無落座之地，笑道：
“無妨，袁某人對於顧宗主的性情還是略知一二的，今日突兀前來也是沒法子的事，要不怕是難見顧宗主一麵”
袁青山此話就有些味道了。一層意思是要是經接引弟子通報，顧丹泉很有可能不會見他們二人，另一層意思就有些不太友好，我袁青山要無聲無息的入你仙蹤林，你顧丹泉未必能事先察覺。
顧丹泉依舊笑容平淡。
“袁先生太客氣了，別說以你天一樓的地位權勢，以你在江湖上的名聲，別說我仙蹤林，七聖宗你還不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
葉澤聽到顧丹泉這麽一說，已經嗅到了一點各自都在強壓著的殺氣。
“顧宗主這麽說，就折煞老夫了，我與老總宗那點香火情豈不是就要毀在今日袁某人的冒失之舉上了？”
提到老宗主，也就是顧丹泉的師傅，袁青山臉上明顯有了幾分敬畏。
顧丹泉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不知他老人家如今.……”
“別說你，我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處，不過想來湊合的在活個百十年不是什麽大問題”
袁青山對於顧丹泉的話並沒有生氣，有些感慨道：
“想當年老前輩與我在邊境相遇，有幸能聆聽前輩對這天下大事的點評，對於前輩幾句武道上的提點，也是讓在下受益良多，咳！隻可惜，老前輩本是世外之人，匆匆相識便再難尋蹤跡”
袁青山想起那個總愛掛著個酒葫蘆，愛吃羊肉的老人，心中思緒萬千。
“顧宗主，晚輩宋添寶，不是有意打斷你與袁大家的敘舊，隻是還是先談完了正事大家在一塊喝酒懷舊豈不是更自在”袁青山身邊的年輕人似乎是受不了二人婆婆媽媽的相互客套，打斷了袁青山。
顧丹泉好像根本就沒聽到年輕人的話。轉身對葉澤說道:
“一根小小雞骨頭都搞不定？這還有外人呢，你看你的乞丐模樣，瑤瑤明個讓你娘給他做件新衣服，省的到外麵衣冠不整給仙蹤林丟人”
顧瑤笑著答應。
兩人看到顧丹泉的風輕雲淡，來時的疑慮也打消了大半。
被忽視的宋姓年輕人就有些尷尬了，本來指望袁青山幫他打打圓場，眼神撇間袁青山好像並沒有要幫自己說話的意思，在一旁閉眼養神。
宋添寶心中冷哼，他並不怨恨忽視他的顧丹泉，這畢竟是在人家地盤，你袁青山算個什麽東西，我管你是什麽武道高手，還不是我宋家養的一條狗，要是這次仙蹤林沒有收獲，等回了神玄城自己找個借口還不死死的打壓打壓你這個天一樓的老匹夫。
宋添寶強忍住憤怒，繼續說道：
“顧宗主，早就聽說你生了個相貌傾國傾城的女兒，今日一見果然美的不可方物”
此言一出，顧丹泉終於正眼瞧了瞧這個姓氏皮囊都不錯的年輕人，笑了笑。
宋添寶心中暗喜，早就聽說顧丹泉對他的獨女視如明月，自己隨口誇了一句就讓顧丹泉對自己刮目相看了，心中正激動的怎麽繼續趁熱打鐵。
袁青山本來閉目凝神的臉上毫不遮掩的皺起眉頭。
一旁的葉澤聽著不舒服了，這是明擺著要跟我葉澤搶女人啊。還宋添寶呢，一看就是金玉其表的富家公子，至於有多富，他不知道。
顧瑤似乎看出葉澤心裏所想，拉了拉葉澤手上掛著的碎衣角，把嘴巴湊到葉澤耳邊。
“你可打不過他”
說完捂嘴一笑。
這一笑看的宋添寶是如癡如醉。已經忘了她是對身邊那個自己都沒正眼瞧上一眼的乞丐年輕人說的。
顧丹泉一拍腦門。
咳！這以後仙蹤林的日子怕是越來越難咯，自己惹不起的兩個女人好像都對葉澤這小子青睞有加。
“顧宗主，晚輩在神玄城還算有些能耐，不知道有沒有這榮幸能陪同顧千金遊玩一番，看看神玄城的景色，嚐嚐神玄城的吃食”
神玄城神玄城，神玄城了不起啊，誰在神玄城還沒幾個朋友呢。葉澤心中憤憤道。
顧丹泉倒是沒太大反應。
宋添寶不知道哪裏來的膽量，向前走了幾步，對著顧瑤露出一個自認為也能迷死人的笑容說道：
“顧姑娘，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啊”
顧瑤像看傻子一樣看著眼前這個自以為是的神玄城年輕人，笑道：
“宋公子既然在神玄城有大能耐，小女子當然很願意，可不知道你家中那些大房二房三房願不願意”
被看成傻子的宋添寶也許是被眼前這個迷死人的小妖精勾中了神經，竟然聽不出話中的調戲意思，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
“姑娘不用擔心，要是姑娘有意，我家裏那些鶯鶯燕燕怎麽能與顧小姐相提並論，我全趕了去，隻寵顧小姐你一個，如何？”
沒等葉澤衝上去管他打的過打不過，就要動手教訓一下這腦子好像不太好用的同齡人，有人卻先開口了。
“你……找死？”
顧丹泉盯著宋添寶緩緩說道。
不知道何時，袁青山已經出現在宋添寶身前，有意無意的擋在他與顧丹泉之間。
與此同時，在場除了顧丹泉與袁青山二人，其他三人皆是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
一時間，竹屋前的方寸之地，殺氣肆意。
等宋添寶回過神來，不由自主的往袁青山身後挪了幾步。
顧瑤拉著葉澤也站在了顧丹泉身後。
安靜。喪失聽覺的安靜。
顧丹泉跟袁青山都沒有說話。誰也沒有先動手。
突然，葉澤看到一片在仙蹤林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樹葉就這麽悠悠然的飄在顧丹泉與袁青山之間的半空中。
然後？
然後就靜止不動了。
那片本來就像是被風刮落的葉子，像是給人拉住了頭尾崩的筆直。
在場五人都閉口不言。兩人不願多說，怕一個破綻便失了先機，其餘三人是開不了口。
“要打就快打，一會飯菜都涼了”
一個聲音從幾人身後的竹屋傳出。
顧丹泉嘿嘿一笑。輕聲道：
“袁青山，今日就算了吧。一會媳婦該不高興了，你知道……我媳婦要是生氣起來，那七聖宗可就變成六聖宗咯”
袁青山輕輕吐出一口氣。
“顧宗主的家事，老夫怎會知道，可是既然說到這份上了，此行怕是又該無功而返了？顧宗主陪媳婦吃飯，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說完袁青山不等顧丹泉說什麽，轉身便離開了。
留在原地的宋添寶向後一個釀嗆，告辭一聲也省了，狼狽跑走。
在自大，他也不會以為光憑一個姓氏便敢獨自一人在這仙蹤林繼續逗留下去。
“來了，來了，不打架，不打架”兩人走後，顧丹泉屁顛屁顛的跑進屋子。
顧瑤看到葉澤撿起了先前二人之間的那片樹葉。
葉澤拿在眼睛前，還沒等他看清，葉澤化成粉末，毫無聲息。
借勢？
回神玄城的官道上，兩匹一看就是千金難買的高頭大馬緩緩的前行。
已經沒有剛才的驚慌失措的年輕人憤懣的說道：
“袁老，你剛才就該出手教訓教訓那怕老婆的仙蹤林宗主”
老人閉眼不言。
宋添寶摸著腰間寶刀的刀柄上懸著的金絲刀穗，目視前方，懶洋洋的開口道：
“看來傳言不假，這顧丹泉確實護犢子，隻是我剛才那樣作態，在仙蹤林他都不敢向你出手，難道真如傳言他顧丹泉有名無實？”
老人停下馬，沒有去看這個憑著祖宗地位在天一樓比自己還要聲音大的敗絮其外，緩緩道：
“你可知你現在還能與老夫同回神玄城已經是萬幸？要不是當時老夫憑著這幾十年的修為毫無保留的賭他顧丹泉不會拚命一戰，我不敢保證能不能從那裏帶走你的屍身”
“哦？我怎麽沒看出來，袁老，他顧丹泉自然比我牛，可要是說能在你全力麵前保我全身而退都不行，你是不是有點倚老賣老啦”宋添寶戲笑道。
哼。
袁青山冷哼一聲。留下一句話後，便一夾馬腹，揚長而去。
“連自己中招都覺察不出，那出手之人就絕對恐怖”
留在原地的宋添寶還沒明白過來這句話什麽意思。突然覺得脖頸處一涼，用手輕輕一抹，瞬間呆滯當場。
觸目的鮮紅血水順著宋添寶的手掌流至手臂處。緊接著脖頸處的劇痛差點讓這個在神玄城有大能耐的宋家年輕人掉下馬來。
已經走遠的袁青山放慢馬速。此行的目的雖然不盡如人意，但也不是毫無收獲。
“逆鱗嗎？既然有破綻，自然有人會大做文章，咳！強如你顧丹泉還不是要在這淌渾水裏翻個跟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