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秋嚐春間
保平道。
壽州泗水關古榆渡口。
此處是滄瀾江中遊，剛一入秋來往渡船的人便絡繹不絕。
遠行之人大多是想趕著入冬前由此處過了野狐嶺進入旗兆道。
畢竟一直到來年開春，將有數月時間此處是沒有漁家願意下水做買賣的。
往來渡船的人有不少是去旗兆道走商的，從保平道拉些野味山珍，毛皮骨雕在滄瀾江上搖搖晃晃大約一月之久就能到了富饒的旗兆道，等來年入夏在返回，周而複始，已經成為兩道之間特有的關係往來。
?神玄城對於這種良性的水運關係也一直保持著恩威並施的態度，一方麵從軍中派遣官員來古榆渡維持秩序，也給來往的商戶提供護衛保障，一方麵也逐年的增加此地的賦稅，早就賺的盆滿缽盈的兩地商戶倒也就不吝嗇從錢袋子裏拿出一些來。
?既然大頭都交給神玄城了，那對於孝敬孝敬下麵的掌管渡口的官員也就不在話下了。
?因此，被派遣到此地的擔任水戶府司的官員幾乎都是背景雄厚的。對於他們來說，日進鬥金毫不誇張。
?古榆渡口邊上有個小鎮子。
?鎮子上住著百來戶人家。早年幾乎是家家都是漁夫，有自己的小船在渡口附近打漁為生。因為兩道間的往來越來越頻繁，規模也越來越大，留給他們打漁的水域越來越小，最後都放棄這門營生另謀生路了。
?鎮上的青年壯力商量著結伴到郡城鬧了幾次，各級的大小官員都沒給什麽好臉色看，最後還揚言要是在不依不饒就要動用武力解決了。一棒子人本來就沒個主心骨領頭，人數也不多，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好在古榆渡口水運日漸繁榮，需要大量的拉夫背夫，以前鎮上的人們靠打漁也就勉強度日，如今發現隻要肯花力氣，賺的好像比以前還要多，碰上運氣好的，收了打賞就夠他們幾月的花銷了。長此以往也打漁這門手藝也就徹底的在這失傳了。
?鎮上的一個野廟外，幾個調皮的男孩正對著牆根的一張破舊的麻席比賽誰尿的更遠。獲勝的那個可以作為帶頭大哥得到一根不知從哪裏翻出來的鐵棍一日的擁有權。
?幾個男孩都憋紅著臉，使出吃奶的力氣在那張破洞的麻席上揮灑自己的童子尿。
?遠處還站著一個紮著兩條馬尾辮的小姑娘。雙手捂著長年江風侵蝕的幹癟臉蛋，時不時還偷偷的從指縫裏偷偷的看一眼那些男孩子的背影。想來這些男孩也不是第一次舉行這種比試了，家中長輩知道了以後告訴她隻能遠遠的站著，不能跟著一起參與。可她就是想偷偷的看看。
?“哇”
?不知哪個孩子先叫出聲來，緊跟著一夥人連滾帶爬的朝小姑娘跑
來，以為自己偷看被發現的馬尾辮小姑娘嚇得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幾個孩子經過她身邊的時候頭都沒回一下就往鎮子上跑，她這才發現好像跟自己沒什麽關係。
?“小梅快跑啊，有怪物”
?一個住在馬尾辮女孩子家附近的小男孩很講義氣的回來拉著女孩撒腿就跑。
?還不知道發生什麽的小梅還以為終於可以跟著小哥哥們一起玩耍了。一邊跑一邊回頭看著野廟牆跟的麻席，兩隻馬尾辮俏皮的一上一下。
?麻席給人從裏麵推開，站起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長發遮住了他整張臉。
?男人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抹去先前從破洞中滴進去的童子尿，抬頭看天。可能是太久沒有見光了，不並刺眼的秋日還是讓男人鄒起了眉頭。
?男子抬頭的瞬間，長發散開。要是剛才那群孩子看到這張比鎮子上任何一個男人甚至女人都好看的臉，就不會誤以為麻席後麵的是一個怪物了。
?男人伸手摸了摸肚子，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
?男子伸了個懶腰，赤腳朝鎮子上走去。
?等到那群孩子帶著幾個閑在家中婦人趕來時，破廟前已經空無一人，地上隻剩下一張給尿浸濕的麻席。
?婦人訓斥了這群成日裏就知道胡鬧的孩子們幾句，就揪著其中一個自家的小娃娃回家去了。
?鎮子上的男人都去渡口上幹活去了，所以本來就很小的鎮子幾乎看不見幾個活人。
?破廟男子走到鎮子上唯一的一家麵館前。
?白天幾乎是沒有什麽生意的。隻有在那些背夫幹活回來才會三五結伴來此喝上幾杯以解一日勞作的疲乏。
?男子沒有走進麵館。
?空蕩蕩的麵館隻剩下一個夥計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掌櫃的一早便跑去渡口湊熱鬧去了。
?男子想了一下，輕輕的搖了搖頭，轉身拐進了巷子。
?天黑了。
?辛苦一日的鎮上男人都陸陸續續的回來，有的跑去麵館吃酒，有的家中有賢妻準備好了吃食的也一邊數著一日報酬踏實的返家了。
?好像除了白天那幾個男孩，全鎮都沒有發現這個躺在小巷茅草堆旁睡覺的男人。
?可是就算有人發現了也不會有人關心他的遭遇。畢竟慷慨施舍這東西不是他們能消遣的起的。
?男子撥開擋住自己英俊臉龐的長發，看著麵前地上的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清水麵。
?看了好久，好似確定不是自己睡太久餓太久迷糊了。
?已經餓的沒有力氣的男子沒有馬上狼吐虎咽。
?他轉頭看著巷子盡頭的拐角處，
月光下好像有個矮小的影子一閃而過。
?師傅，是你嗎？
?男子自嘲一笑，那個男人肯定不會偷偷摸摸做這事的，要真是他隻會拉著自己找個僻靜地喝的酩酊大醉了。
?男子慢悠悠的一口一口吃著麵。哪怕到了如今的境遇，那刻在骨子裏的風度依舊不染一絲渾濁。
?吃完了麵，男子悄悄的把麵碗放回麵館門前，麵館裏還剩下幾個喝酒的客人，勸酒劃拳聲在寧靜的小鎮裏格外的不適。
?可能是擔心酒客門喝多了出門不小心會踢到它，他又彎腰把麵碗往旁邊挪了挪。
?英俊的臉上笑容如月光般溫柔。
?男子又轉頭看了看小巷，轉身離開小鎮。
?宛風如風。
?豐汀郡。
?還是那輛普通的馬車，還是那個要死不活的老馬夫。車廂裏的一男一女還是那麽的……
?那麽的尷尬。
?仙蹤林。
?“走遠了，別裝了。”
?南宮玉梅拉住要上前揍人的顧丹泉白眼道。
?“這臭小子……我這暴脾氣……”
?顧丹泉作勢要掙脫開媳婦的手。
?沒成想南宮玉梅直接幹淨利落的撒開手，然後？
?然後就站在原地跟媳婦一起目送走遠的二人。
?遠處，葉澤鼓起勇氣拉住了顧瑤的手，後者紅著臉想要抽回。
?發現他握的是那樣緊，那樣的堅決。
?那應該就會不放開了吧。
神登七年。初秋。
一人赤腳獨自徒步南下。
二人乘馬車結伴北上。
葉澤顧瑤則決定先走走看看，反正還有些時日，先好好的遊玩一番再說。
三股人都朝著同一個地方相繼前行。
平安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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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