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第159章 

  彼時繁漪正在綉著那隻雄鴛,一針一線格外用心。 

  晴雲請了鳳梧在次間坐下。 

  他想說話,可一向少言的郎君似乎也不知如何開口。 

  繁漪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也不說話,就只是晾著他。 

  熱茶滾燙的端上來,又慢慢涼下去。 

  光線從梅花折枝長案的右側慢慢越過白玉香爐轉去了左側。 

  窗檯邊花架上的青玉瓶里供著一束梨花,清潔的花瓣韻致流溢,枝條斜里橫生蜿蜒成一片清媚姿態,一半落在光線里,一半落在陰影里,半是明媚半是清孤。 

  有無數塵埃染上淺金的色澤,清晰的飛揚在眼前,仿若灑落在梨花上的一片金雪,看的久了,漸漸生出一股濃濃的無力感來。 

  斷斷續續綉了數日,這隻雄鴛總算完成。 

  繁漪又從一旁色彩鮮艷的絲線堆里尋了一根乳白的來,對著光線穿進繡花針里,抬眼微微覷了他一眼。 

  瞧那公堂上冷麵無情的郎君像極了無措的小少年,這才緩緩道:「三哥不覺得秦國國君的身份更尊貴么?」 

  沈鳳梧怔了一下,抿了抿唇:「是我的不是。她何曾看重這些。」 

  繁漪緩緩又綉了幾針,睇了他一眼道:「三哥心裡著急,想讓我去勸勸姜柔。只是我讓你等待的這一炷香的時間,是否真的只是一炷香?」 

  耳邊是更漏滴滴答答的墜落聲,是清晰的、是清脆的,在枯寂的等待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的。 

  沈鳳梧似有所悟,清雅溫和的面上是愧悔流轉。 

  繁漪微微一笑:「三哥重視叔侄之情是好,家裡和睦親近才能穩穩撐住門楣。只是,到底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呢?人情世故也好,體面心愛也罷,是沒辦法周全所有人的。」 

  慢慢又綉了幾針,「日子是過給自己的,只要沒有去損害了旁人的利益,自己高興了,然後再去顧及別人。你與姜柔是相互的情意,你們在一處,並沒有傷害了任何人。放不下,也是旁人自己的事情,於你,於她,都不必向任何人交代。」 

  沈鳳梧坐在窗口,庭院里的堆雪花樹襯得清俊的輪廓更為溫和:「妹妹教訓的是,是我糊塗,傷了她的心。」 

  默了默,從袖中取出一封大紅燙金的庚帖雙手遞過來,誠懇而急切道:「勞妹妹代我轉達。」 

  繁漪接過,翻開一瞧,頓時嘴角壓不住的往上揚了揚,竟是合婚庚帖。 

  他的名字已然在上。 

  唇線抿了抹可惜的弧度,她故意使自己的長吁如嘆里如初春的風,微涼而清醒:「帝后是極疼愛她的,原也是她主動請旨……若是她肯轉圜,倒也未必是她去。姜柔本是最瀟洒的性子,若是三哥早有這份和合歡喜的心思,她何至於傷懷至此,遠走他國。」 

  「異國的和親公主是什麼境遇,三哥在大周也見過,都是孤獨的,大多青春早逝。」 

  沈鳳梧一慌,忙是站了起來,對著繁漪便是深深一揖:「請妹妹指一條明路。」 

  香爐里的輕煙籠在繁漪身側,邈遠而朦朧,沉吟了須臾:「聽說三哥與殿下最是親近,可求了娘娘去晉懷殿下那裡說情。」 

  沈鳳梧愣了愣,似乎明白又幾乎不解:「妹妹的意思是?」 

  繁漪輕輕嗅著空氣里是梨花清新而飽滿的香味,春來百花發,一切都是那麼的蓬勃有朝氣,「只要公主殿下與都尉大人已經幫姜柔定下了人家。」微微一揚眉,「宮中旨意未下,就什麼都算不得數。三哥以為呢?」 

  沈鳳梧神色一亮,轉身便奔了出去,又驀然轉身朝著繁漪深深一揖:「多謝妹妹指點。」 

  繁漪輕輕一笑,讓晴雲將雄鴛與綉了一小半似囊蒜的綉架搬了進去。 

  晴雲瞧著那綉品眉心跳的更厲害了,隱約間似乎猜到了些什麼。 

  指了指長案上的合婚庚帖,繁漪舒然一笑:「找個錦匣放好,你親送去公主府交給姜柔。」 

  那廂姜柔得了這份心意,罵罵咧咧的好一會兒,卻忍不住將自己的名字一併填了上去:「早點開竅,我還需要憋這些時日么!」 

  然而,為了把傷懷的戲碼演到極致,也是給沈鳳梧一點教訓吃吃,姜柔依然誰都不見,即便華陽公主與晉懷殿下為兩人交換了庚帖,她還是不見。 

  並讓冷冰冰的無音拿冷冰冰的聲音來傳話,沒有半點的波瀾起伏:「不嫁。有多遠滾多遠。」 

  沈鳳梧心慌不已,哪還有鎮撫司「閻羅大人」的半分鎮定:「……」 

  兩位娘娘看破一切,只淡淡含笑,一同進了宮去,隔日,宮中便有聖旨出來,岳陽公主和親秦國,待陛下六十大壽之後便出發。 

  而沈家來公主府下定的日子定在四月二十八,婚期在十一月十八,臨近新年,萬事大吉歡慶和順的好日子。 

  為了表達自己的真心實意,沈大人很濃情的求了無音傳了字條進去:「求見夫人一面。」 

  姜柔未曾想這個木訥的人竟還有如此一面,眼神便再也無法從「夫人」兩個字上移開。 

  這一日晴光燦爛,正是開考的日子,老夫人為著郎君們能安心應考,掙扎著起來受了他們的磕頭,又叫人細細檢查了一應用品可曾遺漏。 

  一進去考場就是三天,那石板兒屋子冷的很,又問了身上可都穿的暖和。 

  也難怪老夫人如此重視,家中四人應考,慕氏旁支還有三人,今一次幾乎可說決定了慕家未來十年的風光了。 

  倒是姚氏異常平靜,只是吩咐幾人平常心對待便是,倒是有幾分看破世間紛雜的佛性了。 

  護膝、貼身的襖子、防風防水的靴子、薄絨的鞋墊,都是輕薄而保暖的,這些東西去年繁漪就備下了,當時方曉的他與姚意濃之事,做完了之後就入了箱籠押上了大鎖。 

  想著他已是用不著自己來操心這些的了,不過是留個念想罷了。 

  哪曉得還有用上的一日。 

  也沒什麼可再囑咐的,便只是靜靜的送了他出門。 

  「如常發揮,等你回來。」 

  好似老妻送別離家數日去辦事的老夫,簡單而溫存,少不得叫哥哥們一番取笑,倒也緩和了他們應考的緊張。 

  一連三日,別說老夫人一日多趟的問著閔媽媽是否天黑了、是否天亮了,便是正巧休沐的慕孤松也是在書房枯坐,什麼卷宗都辦不下來。 

  整個府邸反倒是比考場要清靜許多。 

  繁漪自是曉得他會中,卻也免不得緊張,做著事情就開始走神,結果剪子去剪線頭的,一不小心卻剪在了左手虎口上。 

  偏反應遲鈍了些,待發覺時血都滴在了雄鴛身側。 

  擦了擦。 

  已經全都滲了進去。 

  擦不掉了。 

  也不知怎麼的,腦海里便越出一句話來:註定的…… 

  晴雲急急忙忙端了熱水又尋了膏藥來,擦乾淨了血跡、上了膏藥止血,瞧著已經毀了的綉品眉心又是一陣突突的跳。 

  緊著念了兩句佛。 

  緊張道:「沾了血不好用了,奴婢給撤了吧,咱們再慢慢重綉一件。」 

  曉得她忌諱什麼,鴛鴦綉品染血被視為大大的不吉。 

  繁漪覷了她一眼,只是澹笑著漫不經心道:「你覺得不吉利,不過是當它給你的一個預示。真是如此,就是丟了,它還是不吉。有什麼可忌諱的。」 

  晴雲哪肯聽得這些,忙是虛捂了她的唇:「阿彌陀佛,百無禁忌。不管是不是,咱們敬畏這些總是不會錯的。」 

  瞧她那樣緊張,繁漪順勢應了,吩咐了更衣:「換一身鮮亮些的,去看看老夫人,這兩日挂念著郎君們考試,倒是精神頭好些了。」 

   現在船戲不能寫,親吻親的深一點好像也不行了哎~ 

    看來後面的洞房只能以「么么噠」來概括了! 

    158章刪了一段內心獨白,可能感情衝突點就沒那麼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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