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死皮賴臉
第194章 死皮賴臉
側首看了眼層層幔帳之外,有微弱的天光透進,想是還早。
昨日的身影已然不在,這個時辰他應該去衙門了罷?
繁漪緩緩合上了眸子,那種越想逃越沉溺、想跑跑不了的感覺,讓她心煩意亂。
有腳步聲踩上床邊的踏板,她到底與無音學武年余,還是能分辯的出來這樣的腳步聲不屬於晴雲和冬芮。
她輕輕支起身子,伸手拿出藏在枕下的匕首,緊盯著兩片淺淺交合的幔帳,黎明時的月光朦朧與日光清暉交輝成霧白的一片,透過窗紗照進屋內,一片朦朧幽光之下若隱若現的身影抬手掀開幔帳之時,她驟然出手攻擊。
卻不其然被抓緊了手腕帶入了一個熟悉至極的懷抱,是淡淡的沉水香與水墨交纏的香味。
映著薄薄的光亮,她看清了來人,確實是琰華無疑,而他身上穿著整齊,只是有些發皺,明白無誤的告訴她,他昨夜並未離開。
掙了一下想要脫開,卻被抱的更緊。
繁漪低叱以掩飾她此刻的心慌意亂:「你放開!」
琰華看著她,微微蒼白的面頰上因為劇烈的情緒而微微有些緋紅。
今日的氣色看起來比前幾日好了些,果然了,還是神思太脆弱的緣故。
不敢太鬧了她,生怕牽動了她的腰傷,在床沿坐下,把人困在膝頭,在她耳邊低語絮絮道:「鳳梧說你總是難入眠,總是這樣,身子可怎麼受得住。」
心跳沉沉有力,帶著淡淡水墨與沉水香的氣息緊緊包圍著她,輕輕嗅了嗅,竟又想安然睡去。
他淡青的鬍渣刺在繁漪的耳廓上,痒痒的,讓她覺得渾身不對勁,卻又掙脫不開,咬緊的牙關也抑制不住湧起的淚光,又羞又怒,心裡憋了太久的無所適從一下子爆發開。
恨道:「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都已經放你走了,你自走你的路便是,何苦還要這樣牽扯不清!你走吧,沒人逼你娶我,就當我死了不行嗎?」
琰華伸手抹去她的淚:「可我想見你,不想再讓你離開。」
然後,他毫不猶豫也不做遮掩的出賣了給他透了消息的人,「徐明睿說你要跑,不知道又要躲到哪裡去,帶我一起走,好不好?我真的沒有勉強,我想每日都能見到你,讓你留在我身邊。你在、我才能安心。看不到你,我會變成行屍走肉的。」
寒露清霜傾覆天地,映著霧白的天光,半閉的幔帳里投進綿綿起伏的光,恍惚了一泊秋水漣漪,繁漪怔了一下,抽回手。
極力以平穩無波的語調道:「他搞錯了,我沒有要去哪裡。姜大人,我們並不熟,娶不娶嫁不嫁的也跟你沒有關係。你走吧,該上衙了。」
「今日休沐。」琰華凝眸於她,忽然湊上去吻住了她,炙熱的氣息交纏在一處。
繁漪伸手去推他,卻被他緊緊扣住了十指按在了枕上。
【…………】
直至險些窒過去才漸漸褪卻一些。
似餘音微繞的細啄落在她的唇與臉頰,最後,他學了她曾經醉酒時的無賴,而她耳邊親昵低語道:「你好香啊……」
繁漪皺眉瞪著承塵,用力掙,還是掙不開,氣惱間思緒有些懵,總覺得這一切有些熟悉。
琰華修長而溫熱的手緊緊扣住她的腕。
知道這樣十分無賴,可也只有這樣她才不能一而再甩脫他的親近。
但他本不是這樣性子的人,一時間耳根之紅更甚於她。
凝眸於她好半晌,憋了一句:「你教我的,我學的好不好?」
繁漪被的目光落在他頸項間的一脈青筋,突突的跳著,不敢去深想失序背後的意味著什麼,只極力淡漠道:「你可以去找別人試。放開!」
琰華再接再厲,垂眸溫柔而耐心:「我覺得,你也很喜歡與我親吻,一直都是。」
他掌心的溫度透過澹澹薄的衣衫清晰的傳達到她的皮膚上,在這樣深邃的寒冬里,那麼溫暖。
繁漪冷著眸光,氣惱的低叱:「這樣戲弄我,很有趣么!你想看到什麼,看我再像個傻子一樣站在你們中間,去看你們遙遙相望么?」
琰華的手微微一頓,緩緩凝了一抹雨後絢爛彩虹的溫柔在嘴角:「我沒有戲弄你。繁漪,你是懂的人,你明白的,如果不是我心底戀慕的,如何能這樣主動親近。」
繁漪心跳亂了節奏,不得不否認心底有一瞬的跳躍是有激烈的,可隨著歡喜而來的便是酸苦之味。
徐明睿說的沒錯,她已經輕易的信了他的話,卻又矛盾的不敢信,如此反覆折磨,叫她緊繃的神經不堪重負,只能以蠻橫姿態呵斥他「閉嘴」。
琰華也不在意她與從前截然不同的脾性,只死賴著不肯走,低頭吻她的額:「好,你再睡一會兒。你睜開眼就能看到我。」
然後指腹在她頸項間用力一按,送她入眠。
繁漪本能想阻止,但是,再一次沒有懸念的「來不及」,只能在昏睡前在心裡暗罵一句「混蛋」!
琰華將她放下,蓋上被子,整個人就好像陷在了一堆棉花里,瘦的過分。
把姜柔給他的安息香點上,放在了床頭,希望能讓她多睡一會兒,睡眠好了,或許就能長肉了。
這一次他大著膽子蹭上了床,就挨著床沿躺著。
後來,琰華髮現她「跟睡」和踢被的壞習慣十分嚴重,雖然他很高興她在睡夢裡會接近他的氣息,但軟玉在側,卻也叫他身體一直處在緊繃的狀態,未免衝動之下傷了她,便只能讓自己挪開些,可稍有一絲分離,她便立馬蜷縮著靠過來。
就這樣,把他擠下了床,而她因為揪著他的衣袖,也被帶拉下去。
「碰」!
好大的動靜。
晴雲和冬芮趕緊開門進來。
乍一見薄薄枕屏后的情景,晴雲黑了臉,不是說好了不準留宿的么!眯眼一瞧,還好,衣服穿得還算整齊,不然以後休想再讓她放水了!
冬芮當時就語無倫次了。
「是、是,公、公、公……」子!
琰華躺在冷硬的踏板上,後腦勺和脊骨生疼,抱著一臉懵然的繁漪,也不知怎麼的,就脫口道:「我不是公公,這點你們姑娘很清楚。」
說完,自己的臉先通紅了。
繁漪腦子裡「嗡」了一聲,一把捂住他的嘴,一縷烏黑的青絲搭在嘴角,更襯得緋紅的面孔幾乎要滴出血來,低吼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給我閉嘴!」
趕緊掙著從他身上起來,卻是不住的踩到自己寢衣的裙擺,好容易沒踩到能站起來了,又被他一把拽回去,一陣兵荒馬亂,最後反倒是整個伏在了他胸膛上。
太累了,算了,裝死吧!
琰華垂眸看著她閉眸氣怒冒火,比之淡漠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可都一樣的可愛。
睇了眼枕屏外的兩個丫頭:「好看嗎?」
冬芮目瞪口呆的指著裡頭「啊啊啊啊……」。
晴雲趕緊拉著晴雲就出去了。
就算怨懟他讓主子傷心傷身,可到底曉得主子還是喜歡的、在意的,她這忠心小奴婢自然知道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門又被關上,氣流拂動了幔帳晃動如漣漪,琰華將人抱起來,放回了被窩裡,輕輕啄了她的唇角:「現在,我們都不清白了……」
繁漪無法理解,只看怪物一樣的看著他,然而聽到他哪一句「不清白」,只覺頭頂要冒煙了:「閉嘴!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你不要臉,我還要!」
琰華看著她兇悍的樣子,眼睛亮亮的,有別樣的嫵媚,張了張嘴,然後脫口道:「可能是有點問題,所、所以決定不要臉了。」
「……」
這人腦子一定被人換走了!
如此攻勢,繁漪感覺自己即將兵敗如山倒,待他人一走,連東西也不收拾了,趕緊叫人套了馬車出城。
按照原本的打算去往揚州尋外祖父投靠去,然而馬車還未走出多遠車夫就被扔了出去。
車夫躺在地上唉唉叫:「……」我招誰惹誰了?
繁漪掀開車簾,看著充當了車夫的南蒼,就無語了:「……我跟你有仇么?」
南蒼沒有回頭,只是望著馬蹄捲起的塵埃嘴角彎了抹深深的弧度:「若是不把你看住了,我和他就要結仇了。」
繁漪與他打商量:「不如你跟我走好了,就不必結仇。咱們一同去揚州,那裡山水養人,美人還多,比京城有意思多了。聽說那裡還有很多江湖客,你可以找他們切磋切磋。」
南蒼似乎認真思考了一下:「是個不錯的主意。」
然後……
她就被送回了沈家。
繁漪覺得自己以前一定是眼睛瞎了,居然完全沒看出來這兩個竟都是這種人!
然而姜柔那不靠譜的,居然讓人把她的院子圍困了起來,她想藏都藏不起來!
夜裡,姜琰華踩著屋頂,掀開瓦礫又來了。
照例「過過招」,明明他一副打不過的樣子,最後總是她被死緊的擁在他懷裡。
顯然,師傅的武藝再高強,也架不住徒弟資質不行。
無音面無表情,然後拳頭控制不住緊了緊,對琰華的嫌棄明明白白寫在了眼底。
想去阻止,然而主子看好戲的眼神慢慢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想幹嘛?」
無音一臉「我是冷冰冰殺手,木得感情」的樣子:「……沒有。」
琰華極力表現的死皮賴臉,但神色里的慌張還是難以掩飾,就怕一錯眼人就不見了,最後只能以力道取勝,把人死死困在懷裡,委屈道:「說好的不要跑,騙我。」
男子獨有的炙熱濕潤的氣息灑在她的頸間,癢的她不住側首去避,卻被他的掌扣住,避無可避。
窗欞微動,月色闌珊,有薄薄的光透過素白的窗紗漏進來,她被迫伏在他的肩頭,拉扯間衣袖被掠起到了臂彎里,在月光里鍍了一層格外綿柔瑩白的光暈。
繁漪咬牙,極力告誡自己,不能沉溺,便冷臉拒絕道:「誰答應你的自去尋那人,有的是才情好的姑娘樂意你找去!你讓開。」
琰華澄澈目色定定望著她,無奈卻又含了無盡的耐心,不去提及那個人,只是認真地凝望著她:「我知道你心裡還是有我的。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安下心,信任我?」
繁漪推拒著他的肩頭,推不動,便就那樣輕輕的搭著,聞言垂了垂眸,在月色下投了抹黛青的影子在眼下,憂柔地輕顫著。
胸膛炙熱相對的赧然,慢慢的、全數化作了四月飄揚的霧白柳絮,茫然而無依。
默了良久,方徐徐啞然道:「她來見你,你為何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