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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懷熙之痛(十)

  第218章 懷熙之痛(十) 

  人的本能便是護著自己。 

  白鷺為秦家做的都是足以判死刑的臟事兒,她自然害怕有一日自己會被滅口,家人會被牽連,那麼必然會留下保命的關鍵物證。 

  比如,信件。 

  而這些證據,便是揭破秦家的最好證據! 

  繁漪抬手撥開微微遮在孩兒面上的被角,正好撞見了那雙輕靈的好似清泉的眼,心頭一軟,似乎能理解母親對孩子的奮不顧身,便只是不著痕迹的輕輕碰了碰楚大夫人的手,給了她一抹安定的眼神。 

  趁著眾人細語嗡嗡,在楚大夫人耳邊輕輕低語了幾句。 

  垂下的烏油油的青絲正巧遮住了楚大夫人的面孔,她微微一怔之後彷彿瞭然的神色。 

  洪夫人緩緩站了起來,拖動曳地的裙擺站到門口,微金的光線下,清淡如菊的身影里,是全然的威勢。 

  垂眸睇了眼面目難辨的白鷺,平緩語調里的凌冽,足以將人扎的頭破血流:「你、好好把話說清楚了。」 

  繁漪靜靜瞧著她,忍不住想著,只有擁有洪夫人這樣的凜然威勢,才能做得赫赫武將的家眷,在主君出征的日子裡安撫家中和下屬的家眷,才贏得丈夫的敬重與寵愛吧! 

  秦大夫人隱在大袖下的手冰冷的彷彿握了快堅硬的冰,寒意直透了心底,目光陰翳翳的盯著台階下女使的嘴,彷彿只要她敢說對她對秦家一個不利的字眼,就要將她凌遲一般。 

  然而那女使在洪夫人的目光下卻是連頭也不敢抬,顫抖如深秋枝頭掙扎的絕望枯葉:「是、是秦二公子多日前給我的毒藥,讓我想辦法塗在、塗在姚姑娘的帕子上。就、就在九曲廊,趁著風大,姚姑娘手裡的絹子揚起時塗、塗上的。」 

  姚意濃重重舒了口氣:「果然是你!」 

  秦大夫人似乎抓到了錯漏,揚聲道:「如今姚家三房少赴宴,誰能料准姚姑娘今日會來!你分明就是在胡亂攀咬,你說!是誰收買了你誣陷二公子的!」 

  紫檀木若有似無的沉幽氣味飄在屋內。 

  繁漪的唇線憂柔而悲憫,微垂的眸光落在秦大夫人的裙擺上,映了棕紅地板的色澤,富貴花紋此刻彷彿遭了初冬嚴霜,就似她的原本的得意,正在一分分的枯萎下去:「李夫人喜歡她的未來兒媳,每逢宴席都會帶在身邊,這是誰都知道,有何料不準呢?」 

  小秦氏的女使,為何會指認了秦修和呢? 

  因為她看到的就是如此啊! 

  秦修和自是不會親自去見白鷺的,但海子可以扮成白鷺的樣子去見秦修和的小廝,然後再扮成秦修和的樣子,把毒藥和任務交給白鷺啊! 

  海子的易容術可謂出神入化,女使也好、小廝也罷,如何能看得穿? 

  今日的最後一步,確定他們會動手之後,把相同的毒藥悄悄灑在秦修和身上,再找機會潑他一身湯水,便能把他這個幕後鬼手推出來了! 

  姚意濃雖不喜聽她這樣把自己和李家緊緊牽扯,卻也無法反駁,只能垂眸重重咬唇。 

  秦大夫人眼皮一跳,盯著繁漪的眼神尤顯陰冷:「修和是無辜的,分明是有人在栽贓,你知道什麼就在那裡胡說!」 

  繁漪似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輕呼了一聲,緊緊挨這楚大夫人。 

  楚大夫人冷眉冷目:「我們家繁漪不過說了句實話,豈有你來呼喝!」 

  旋即問向白鷺:「所以你和紅荷是串通好的,是不是!」 

  李夫人目中有怒,卻語調淡漠:「待意濃一來,你們便送湯藥進來。吃過湯藥的人都知道,嘴裡發苦,少不得要吃點兒酸的甜的去去味。意濃的帕子沾了毒,毒粉只需揚起一星半點在點心上,你們的計劃便成了!」 

  防滑的鵝卵石小徑膈得白鷺膝蓋生疼不已,眼淚將嘴角的血水沖刷下來,在下顎上凝合了一滴刺目的飽滿,隨著她哭泣的顫抖墜落在地上。 

  在燦燦暖陽里,彷彿還能看到被激起的塵土四散飛揚,攏成了無法穿破的屏障,看不到出路:「不是、那毒輕易揚不起來,否則,很有可能姚姑娘還沒進來,自己便沒命了。是、是給了紅荷,叫她趁著送葯進去的機會下在點心上的。」 

  文睿微微一擰眉,仔細回憶了當時眾丫頭的站位,揚眉道:「是!那會子姚姑娘與李夫人正巧進來,而表姑娘正要起身去前院,她去扶表姑娘的時候是接近過點心的!」 

  一揚臉,文心立馬滴了稍許清水在紅荷的指甲里,取了銀針一驗,果然銀針發黑。 

  文心咬牙冷笑道:「紅荷是姑娘的陪嫁丫頭,院子里的人自是沒那麼防備著。把毒藏在指甲里,悄么聲的便能下在點心上了!若不是如今秦家自己的奴婢出言指正,指不定還要被反咬一口栽贓。秦大夫人還能端起長輩的架勢,說奴婢們伺候不周,順帶除去,也好方便將來再次暗害了!」 

  若說沒有秦家的事兒,秦大夫人的舉動可說是關懷小輩而遷怒了奴婢,可如今被拽進了算計里,揭破了背後黑手是如何陰毒,方才對文睿與文心的斥責,便是坐實了其滿心算計,步步為營的事實。 

  秦大夫人稟著口氣兒而微揚的下顎也在那白紙黑字里徹底萎頓:「不、不是的,秦家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定是有人暗害的!」 

  因為慎親王乖張的性子,王府里自來太平無事,慎親王世子妃不無嘆息算計的複雜:「既然你們是認準了在此處算計的,如何能料到姚姑娘會在慕姑娘之後立馬就來?原是打算如何栽贓?」 

  白鷺搖頭:「奴婢只管按吩咐做事,有些事秦家並不會告訴奴婢的。拿捏姚姑娘去算計,大約、大約是知道她有什麼短處把柄,方便栽贓而已。」 

  姜柔澹澹道:「瞧見了姚姑娘牽扯在內,便自然去聯想她是不是與人有仇。而這仇,也可以是被人鋪墊下去,亦是栽贓。未必真的會去牽扯了旁人在內。」眸光一轉,看向李夫人:「看來,是有人看不慣李家與姚家結親了。」 

  李夫人點了點頭,臉色稍霽:「縣主說的不錯。」撇了眼秦大夫人,「繼堯的先夫人是秦公子的嫡長姐,懷熙憑空佔了人家的位子,秦家心裡自然不舒服,恨不得懷熙消失才好!我記得,秦二公子與秦氏自小便要好的很!」 

  錢夫人彷彿十分瞧不上秦大夫人的樣子,甩了甩手裡的絹子:「她們姐弟感情好我倒也是聽說過的。不過,娶不娶,娶誰,都是洪家說了算,更何況秦氏人都死了,哪裡有佔不佔的說詞兒了。」 

  姜柔捏了顆金桔在手裡把玩,百無聊賴道:「錢夫人這就不懂了,民間尚有誰家的牛吃了誰家的菜而鬧出了人命案,何況是為了潑天富貴背後的人脈關係。人家覺得是佔了她們的,那便是誰勸都無用的。」 

  「另幾位洪家弟弟尚且年幼,成婚怕還得有幾年,洪都督將屆半百,洪家長孫那可不得是全家人的眼烏子了,生母的地位自然更是穩固不已。」 

  「而秦家被秦慧的猖狂給拖累了,地位不如從前,又塞不進秦氏女來,便只能打懷熙和孩子的主意了。小秦氏有先夫人的情分,自有很大可能生下男嗣的。可若是有個嫡長孫在前頭壓著,小秦氏生出來的也就不過爾爾了。」 

  微微一頓,睇了眼文睿文心,「怕是,以前也沒少了算計吧?」 

  文睿頷首,下顎斂起微冷的弧度,回道:「少夫人有孕後秦家送來了補身的血燕,上頭被人下了血枯草。」凌厲的指尖指向了白鷺與紅荷,「你們自己說!」 

  慎親王世子妃見得洪夫人微微變了面色,不由奇怪:「那血枯草是什麼東西?」 

  洪夫人緩緩一嘆道:「不是毒,卻能無聲無息的要人命。當初清瀾郡主就是被人以這東西害死的。」 

  嚴夫人垂了垂眼帘,嘆息道:「姑母是習武之人,自來身子強鍵也還是頂不住那東西……懷熙那時候懷著身孕,若是進了她的肚子後果真是難以想象了。」 

  婆子鬆了鉗制,鞋尖兒踢了紅荷一下:「趕緊說清楚!」 

  紅荷是楚家的家生子,如今被逮了出來,便是不敢有所隱瞞的,縮成一團伏在地上:「是、是白鷺給我的毒,叫我尋了機會下進去。我是灌醉了庫房的媽媽,悄悄下進去的。」 

  又顫巍巍看了眼繁漪。 

  繁漪側首回視,溫和的眸光驟然一厲。 

  紅荷嚇的猛然伏首,自她過來便沒有人提起她什麼,便曉得自己早被看破了,旋即道:「還、還有白鷺也有叫我把毒藥放在表姑娘身上,可我沒、沒來得及下手,姜大公子便尋過來了。」 

  楚大夫人好一陣心驚肉跳,立馬明白的對方的用意。 

  這是想害了懷熙,又害了繁漪,又讓幾家反目啊! 

  好一招一箭多雕的好計謀! 

  但她是知道繁漪的,她一定是早就察覺那毒藥,一早處理掉,她們才把目標放在了姚意濃的身上! 

  若非還有孩子抱在手上,便是要一耳光賞過去了:「你好大的膽子!」 

  那毒藥當然是放在了她身上的。 

  就包的指面兒大小,趁攙扶她的動作一把塞進了她的腰帶間。 

  只不過在她腳下莫名其妙絆了一下開始,她便知道有人要在她身上做文章了,回頭便與姜柔好好搜過身了。 

  不過這丫頭還算有點腦子,沒有說錯話。 

  繁漪一抬頭以滿面詫異看向秦大夫人:「我、不知何處得罪夫人您了?」 

  姜柔瞧她把無辜單純演繹的淋漓盡致,也樂得配合,只有如此,才能在最大限度上讓對手放鬆警惕,以稍許輕鬆的姿態揭破、回擊對手! 

  便抬手輕敲了她的額:「真是笨死了!你未必得罪了她,想想你夫家那幾個庶子,恩?可與她秦家郎好的很呢!」 

  秦大夫人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沒再慕繁漪身上搜出東西,原是這賤婢沒有做好! 

  這並不影響她的計劃,做不過少除掉一個人而已。 

  可誰知道一步步,竟然全都走向了死局。 

  秦大夫人只能極力鎮定,然否認的語調卻還是帶有斷裂的微顫:「不是!那不過是孩子們之間的交情,何關算計!分明是這賤婢胡說污衊!」 

  婆子沒有從白鷺的嘴裡問出這個來,立感失職,當下狠狠一腳揣在她背脊上,粗而厲的嗓音呵斥道:「說!是不是還有這回事!」 

  白鷺都已經招了旁的,也沒有必要再否認這個了,便顫著哭腔回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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