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第262章
一說二夫人自己的媳婦能幹,二夫人自然心裡舒坦,又講嫡親弟妹穩妥,少不得脫了自己想攬權的嫌疑。
再者,一般也只有得寵的姑娘才能在婚前跟著掌中饋的夫人學習庶務,且二夫人就算有心教了自己的嫡親女兒,總也避忌了妯娌的嘴。」
如此她一併都說了,自然也是叫人覺著是個周全的,也不曾獨獨對誰親近了去,顯得嫡庶有別。
一抬眼,果見女眷們幾個都是滿目期期的望著太夫人,也不忘向她投來感激之色。
三夫人榮氏適時的打趣,含笑道:「瞧瞧咱們大奶奶,為著躲懶兒連小姑子們都搬出來做擋箭牌了,可真是個調皮的!」
繁漪瞧著一身暗紫色桔梗褙子的榮氏。
約莫三十五六的年歲,生的一張肖尖的瓜子臉,挽著簡單的圓髻,也不過一直翠玉簪子點綴了,十分素凈端莊。
一向只是安安靜靜的坐著,卻每次都在關鍵的時候出聲一二句或打趣或緩和,原是十分很會說話的人,只是笑意間有幾分薄薄的郁色。
說起榮氏一族,原只是默默無聞的小族,家主容桂敏是禮部右侍郎。
十五年前,皇帝指了他的嫡長女給當初並不得寵的十一皇子為正妃,才與皇家稍許搭上了些關係。
可誰曾想權勢熏天的幾位皇子接連倒台,竟輪到生母早亡又無寵的李卿上位成了太子。
榮氏一族因著太子夫婦小心謹慎,只是安享尊榮,並不曾躋身世豪門閥之列。
三夫人是榮氏之女,雖漲了身價,到底只是出身旁支。
作為大理寺少卿的父親又於數年前過世,丈夫也在一年後病逝,在榮氏一族並不曾有什麼地位,更甚者,榮氏的族老為了吃她們家的絕戶,還曾算計過她的母親和妹妹,一家子女眷險些被沉了塘。
還是太夫人和侯爺出面替她們撐腰,才使得一門女眷安穩至今。
榮氏感念太夫人的照拂,一向小心謹慎伺候在太夫人身邊,一來是真心孝順,二來也是只盼著長輩垂憐讓兒女,能有一門好婚事。
繁漪笑的溫軟羞赧之下有一抹不著痕迹的深邃,輕輕一掩唇:「三嬸莫要取笑呢!我是來不及了,若是叫妹妹們跟著咱們二嬸嬸學個妥帖,將來也不用同我似的,一聽庶務便嚇的心慌。」
瞧著太夫人含笑著緩緩呷了口茶,她便順桿兒上爬,笑盈盈道:「祖母與二嬸嬸吃了孩兒敬的茶,便是答應了呀!謝祖母與二嬸嬸疼愛!」
二夫人不明白婆母是什麼意思,原是心裡有些不適意的,聽著她這樣鬧著趣兒,面色也漸漸舒緩。
好笑的覷了她一眼:「還真是頑皮的很!我可替你攬著些,可學不學得你們祖母說了算。」
太夫人微微睇著眼聽著,嘴角掛著和煦的笑意,叫人瞧不清她的眼神。
只見她似略一沉吟,便道:「且先饒了你,卻也不能這般懶怠,尋常多跟著你二嬸嬸學著點兒才行。」微微一頓,轉首看著幾個小孫女,「不過你們大嫂嫂說的也是,在家的姑娘也得學這些庶務了,將來到了夫家,伶俐穩妥些也是侯府的臉面。沁韻和沁雯、沁雪、沁微,明兒開始早些起來,看著你們二嬸是如何料理家事的。」
姑娘們忙都起來福身:「是,孫女一定好好學著,不叫祖母和二嬸嬸失望。」
孫媳一個不點,孫女一房一個,平衡。
散了晨定,已近酉時。
二夫人和閔氏去了淳景齋看玉哥兒。
小娃娃早前還鬧著要出去玩,到底身子還未好全,吃了葯,這會子乳母正守著他正睡的熟。
病了半個多月小臉瘦了好一圈,白嫩嫩的皮膚也有些乾乾的,不那麼水潤潤了。
呼吸要比不生病的時候要急促了些,隱約還能聽到他胸腔里有呼呼的聲音,想是痰還未徹底化去。
床尾靠牆的窗戶下置著一張西番蓮花紋的長案,案上供著一隻鎏金三足香爐,乳白的輕煙徐徐飄出,落在被白紗柔和了的明凈陽光里,有了幾分悠然寧靜之意,幽淡的香味緩緩縈繞,夏日煩躁的心思竟也靜靜平靜下來。
揮退了伺候的,閔氏取了帕子在熱水裡絞了一把,輕輕給兒子擦拭著小臉兒,這才有了幾分飽滿的光澤。
思忖了片刻道:「母親,我瞧著這事兒也不像是嫂嫂提起的,祖母提這一嘴兒做什麼?總不能是挑了咱們和嫂嫂他們不對付吧?」
二夫人垂眸睇了眼斜襟上別著的一枚五蝠獻壽領針,精緻的絞絲穿著寶石珠子,夠了了相爭福壽的蝙蝠模樣,便是連翅膀上的筋脈都無比的精細,徐栩栩如生。
抬手輕輕撫了撫,打磨圓潤的寶石反射起細碎的光芒,一芒一芒,照在眼底激著人在這樣複雜的旋渦里保持著清醒。
她微微掀了掀嘴角:「當然不是琰哥兒夫婦提的。還未立世子,若是他們提了想當家,豈不是昭示了野心?大房有個爵位,算計且多著呢!」
閔氏出身大家,對陰謀算計也有著天生的敏感,擱了帕子,點頭道:「我也聽說過一些,還未成婚便有那許多算計隱約瞧得出是沖著大哥和嫂嫂去的。那時候元赫小叔……」微微一默,「如今他們是侯爺的長子長媳,自然成了想一掙那位置的人的眼中釘了。」
二夫人長長一吁,將窗下的香爐稍稍挪了挪位置,將窗戶隙開了一條縫隙,清甜的香味被風撲了一下,帶了幾分夏初清晨時的暖意拂在面上:「是了。如今他們這會子專心對付背後的手還來不及,攬了庶務在手裡,可未必是什麼有利的事。」修長的指虛勾了把輕煙,引出一抹游龍的蜿蜒姿態,「看來近趟里會有好戲了。」
閔氏想了想,道:「咱們也猜得這些,祖母豈不是也是有所察覺的?」
二夫人的目光落在窗外的一點,緩緩揚起的嘴角帶了一抹沉然的銳利:「太夫人什麼牛鬼蛇神沒見過,這府里的事能有多少能逃得過她的眼睛。她這一嘴兒提了,一來是要看看慕氏是不是個喜歡攬權的,二來,也是給她出難題,看看她是不是能應付得當。」
「暗裡的算計叫人琢磨不透,若是太夫人主動下場攪合一局,她們要有什麼動作還不是全都被她掌控在掌心裡。」
閔氏輕輕一嘆,似有憐憫:「嫂嫂瞧著跟羔羊似的,怕是難對付那些算計。」
二夫人覷了她一眼,眉梢微微一飛:「你嫂嫂可不是什麼小羔羊,否則太夫人怎麼會同意這門親事。當初姜元赫又如何去追殺了她?你聽聽她今日的話,便乖覺的很。或許,你們祖母對她是含了大指望的。你同她倒也投趣兒,咱們既然沒有閑的心思,你們平日里好好處著,總不會錯的。」
閔氏應道:「我明白。」撫了撫兒子的面孔,「這樣說來,她這樣心疼玉兒,多少也有示好的意思。到底因為這香料玉兒少受了好些苦,也是一份心意了。」
繁漪在蓮池轉了一圈才緩緩回去,院子里的桐花開盡了最後一茬,絢爛至極,春末高高升起的日光有些清冷,沒有遮攔的自天空傾瀉而下。
穿過繁茂的花葉落在台階兒上,在如水晃悠的影子里落了星星點點的明媚光點,拾級而上,站在廊下回首望了眼天空,有些刺眼,只見得滿目陽春白雪般的光芒,莫名有些惆悵之意。
盛煙打了垂下的層層輕紗迎了繁漪進屋,端茶倒水遞果子。
如今在這屋裡伺候著也是十分嫻熟,忍了片刻還是忍不住的可惜道:「太夫人說讓您學著點兒庶務,您為什麼拒絕呢?有了管家的權利,奶奶和爺在這府里的地位可就不一樣了。」
繁漪慢慢吃了口溫水,舒散了喉間因冬瓜糖臊嗓子的不適,睇了眼袖手站在一旁的冬芮:「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