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受傷(一)
第362章 受傷(一)
但屋子裡人太多,把本就陰沉的光線全都擋住了,還不住有人問他情況如何。
府醫也是服了。
關心則亂他知道,但這種情況不會自己看么!
人都昏迷不醒了,還能好到哪裡去!
府醫眉頭直皺:「都出去!點燈!」
暴雨傾盆而下。
密集的水底敲打著屋檐青瓦,打在舒展而枯黃的芭蕉葉上,彷彿千萬條軟鞭抽打,驚起無數雪白的水花四濺。
繁漪從慌亂里猛然驚醒過來,只留了晴雲和阮媽媽,將眾人都打發了出去。
晴雲吹亮了火摺子,一一點亮了屋子裡的燭火。
橘紅色的火光在雪白的牆面上慢慢飽滿,彷彿她心底的期待。
能做侯府的府醫,醫術必然不簡單。
而此時此刻,繁漪也只能選擇相信他的醫術。
府醫要處理他背後的上,繁漪便跪坐在他身前,讓他伏在自己的肩頭。
沒有自主意識的身體,很重。
他胸前的血慢慢浸濕了她的小裳,溫熱而血腥,貼服在她的皮膚上。
好似一柄刀子,鈍鈍地割著她的皮肉。
他傷的重,這一處理,整整耗去一個多時辰。
整個過程,繁漪一直把住他的手腕,感受他虛弱的脈搏,才能讓她勉強鎮定下來。
「如何?」
府醫凈了手,回頭見著她的面色白可堪比床上的傷者,嘆了一聲道:「雖未傷到要害,但傷口實在太深,又失血過多。若是能在明日前醒過來,或許就無事了。」
或許?
繁漪跪坐多時的腿一軟,險些自踏板上跌下去。
晴雲忙扶住了她。
府醫寫了方子,又留下許多葯,怎麼服用,什麼時候服用都交代給了晴雲。
又叮囑道:「晚間可能會有高熱起來,大奶奶要注意著些,若有什麼問題,一定要及時來通知老朽。」
送走了府醫,繁漪喚了晴雲出門一趟:「去三哥那裡要些鎮撫司的傷葯。再去沈家向姜柔借無音一用。」
晴雲應聲離去。
剛出大門,正巧迎上了姜柔和無音。
顯然也是聽到消息了。
姜柔同琰華是五服內的堂兄妹,又是大夫的心態進的屋,便也沒那麼多的忌諱了。
到了床前先把了脈,又扒了琰華的衣裳檢查了傷口。
嘖嘖了兩聲:「這傷口,一點美感都沒有。破相了,不值錢了。」
聽她如此輕快的口吻談論丈夫的皮相,繁漪很無語,卻也鬆了口氣。
得神醫真傳,把握到底不一樣的。
無音把金創葯遞給她,半邊沒有帶著面具的面龐線條似乎沒有那麼的冷硬,有些擔憂的看著她:「是鄭家的死士。」
繁漪把瓶瓶罐罐放在床頭的暖籠上:「你知道?」
無音點頭,燭光映在她銀質面具上反射起溫暖的光暈:「雲海著急尋過來,說你出事了,我去玄武湖找你,剛出北城門不久就遇上他被伏擊。方才跟了那些人的去向,確定無疑是鄭家的死士。發出命令的鄭家長房鄭明儀。」
所以,無音是讓他自己一身血回來的?
繁漪有一瞬不知道要說什麼。
一直以來,無音似乎都很嫌棄他。
「為什麼?他同鄭家何時有過正面衝突?」
姜柔拿了案上的方子看了看,又添減了些藥材:「宮裡遞了消息出來。今日太子布了局,除掉了馮征和王秋韻。都是德妃的人。」
繁漪明白了:「琰華在場。」
「答對了。」姜柔微微一側首,紅瑪瑙流蘇在昏暗的燭火下搖曳起一抹凌厲光暈:「似那種百年世家,手底下最不缺的就是死士。即便捉到了,他們也會當場自盡。所以只能咱們自己想辦法弄死他們背後的人。」
繁漪見她眼底的戾氣,皺眉道:「動你們了?」
姜柔明艷的容色一沉:「不是動我們。是松玉。正巧那日我也在。」抬了抬右臂,「劃破了個口子。不過下手沒有那麼狠。」
繁漪想了好一會子才想起是沈松玉,定國公世子的嫡長子。
定國公這位次輔旗幟鮮明支持太子,兒女在朝中又都有不低的地位,鄭家自然心裡忌憚,但又不敢和定國公府撕破臉,便去動沈松玉,顯露一部分實力,以震懾沈家。
畢竟沈家的子女,並不是個個都有足夠的勢力應對刺客的刺殺。
即便不能改變沈家的立場,也想著讓他們不那麼全力的輔佐太子。
想來也是,姜柔夫婦身後有兩位長公主,甚至是太后也疼愛她們,鄭家的人不敢動他們的。
如今沈家有沒有震懾到,繁漪不知道,卻一定是惹到鳳梧了。
傷了姜柔,在鳳梧眼裡就是死罪,誰管你下手是輕的還是重的。
繁漪瞭然:「難怪這一次鳳梧也摻合進去了。」
姜柔奇怪道:「宮裡今日動手,他沒跟你說?」
繁漪只是澹澹垂了垂眸:「提過一些。」
姜柔睇了眼昏迷的琰華:「不過他也未必知道。皇后出身不高,娘家不得力,即便有魏首輔和舅公的支持,但上官家的實力如今也不容小覷。她們想要拉攏人,有時候少不得用些手腕。」
「比如:讓他參與了今日的布局,讓他成為局中人。」攤了攤手,「不過她們顯然沒有料到,上官家會忽然下狠手。」
無音望著燭火的眼神微微一閃,沒有說話。
繁漪只是淡淡恩了一聲:「還有誰?」
鳳梧盯上了鄭家,自然曉得他們的動向。
姜柔道:「上官闕的幼子奪了上官闕長孫的心上人。簡言之,小叔叔搶了侄子的心上人。」
繁漪一嗤:「鄭家想借其門中內鬥,欲除掉兩人,削弱上官家的實力。一個從四品的郎中,一個即將應殿試。都是年輕有為的,卻也年少衝動。」
似這種歷經朝堂紛爭的老人家,尤其是讀書人,自有一股八面不動的威勢,固執的傲骨,此刻刀鋒在前,未必眨一下眼。
他們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關起門來這種損壞門風的事情,自己也能下狠手處置,卻絕對容不得旁人傷到子孫血脈。
這是臉面的問題。
不過,小一輩的經歷算計少,這種參雜了男女感情的算計未必能避開。兩房成仇幾乎不可避免,雞飛狗跳必然不會少。
卻未必能傷了上官家的根本。
一旦上官家的人反映過來,鄭家就又多了個敵人。
繁漪總結:「鄭家雖為百年世家,但一直不能真正立足京中,不是沒有道理。」
腦子都不大夠用。
滿屋子的血腥氣,姜柔繞過枕屏,去了暖閣,把窗戶推開了些。
鳳眸微微一眯,狹長的眸光里有瀝瀝碎冰碰撞:「她鄭家怕是腦殼子熱了,以為先帝駕崩了,幾家斂起了鋒芒,便是她鄭家在貴族裡打頭陣了。敢作威作福到我頭上來,不親手把他鄭家送上死路,豈不白瞎了老娘這十多年在京中混出來的盛氣凌人的名聲了!」
看了眼床上的琰華,沒有要醒的意思,留了阮媽媽在裡頭伺候著,繁漪跟著出了姜柔出了內室。
姜柔的脾氣真的算不得好,多管閑事且護短。
只要是被納入羽翼的人,都在「我」的範疇之內。
一旦惹毛她,下手絕對是狠辣的。
端看當年她們都不認識,就因為瞧不慣她被人算計,便使了無音闖火海來救她便知道了。
而那些年她能順利打壓姚氏,空手宰姚家,除了楚家的幫忙,也少不了她在背後支持。
風卷著雨水的濕氣自窗欞縫隙吹進,撲在面上,微涼而醒目。
繁漪微微一挑眉,果然了,自小在先帝爺跟前嬌養大的姑娘,如何能接受別人的威脅!
鄭家啊,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倒是有件事要問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