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受傷(三)
第364章 受傷(三)
難不成哄小孩一樣,給他說「幫你吹吹」?
琰華覺得她那一瞬獃獃的樣子,怎麼看都是可愛的。
人一清醒,痛感也跟著清晰了,稍一動就彷彿被撕扯了魂魄,痛的頭皮發麻,生生逼出一身汗。
其實也能忍。
但秉承「可憐能多得疼愛」的原則,姜大人眉心擰起一道深深的紋路。
氣息短促,艱難的喘了口氣道:「我想坐起來。」
繁漪側身按住他的肩,拿帕子給他擦了擦汗,柔聲道:「傷口在腰腹,還不能坐起來,會扯到的。」
她半挽的青絲慢慢自肩頭垂下,落在他面前,有淡淡的桂花香味。
琰華喜歡她的味道:「我睡多久了。」
沒察覺的繁漪撥開頭髮:「一天兩夜。」
琰華細瞧著她的面色,哪怕只是明珠微淡的光亮里,眼下的烏青都那麼明顯。
顯然這一天兩夜裡她都沒有休息。
出了太多的汗,指腹上的薄繭也軟化了,抬手撫了撫她的頰:「躺下休息會兒吧。」
繁漪正好側首將帕子放去床頭的暖籠上,就正好避開了他的手,純粹是意外:「我躺著會亂動,碰著你傷口就不好了。」
可她這一避讓琰華想的就多了。
他去到玄武湖看到姚意濃被一群男的撕扯一副,就知道是被算計了。
非要給他落個「出軌背叛」的名頭。
更甚者還想著讓她親眼看到才好!
妻子本就和文芙盈約好了去游湖的,那會子又下起了雨,周圍就這麼一個沒人住的院子,自然是會去避雨的!
當時他聽到有人進院子,好容易掰開姚意濃的糾纏離開的,沒看到進來的是誰。
現在清楚了!
那些人的目的很明顯,繁漪的手段她們對付不了,便來要挑撥他們的夫妻關係!
這於繁漪而言,無意於被他親手屠殺!
琰華是清冷內斂的性子,生母的教養也及其嚴格,從不會將粗野之詞擺在嘴上。
而此刻,他將市井中聽到過的所有罵人的話,在心裡全都伺候了姜元靖與那些王八羔子一遍!
一遍不夠。
再來一遍!
恐怕他走後,是上演了好一出大戲。
要達到目的,事情必然要往大了鬧。
姚意濃……
就她攥住他不放的架勢也知道,她還是不甘心嫁給李蔚翎,還是覺得是繁漪搶走了他。
兩人正面見到的話,她嘴裡吐出來的話,恐怕也不會真實,甚至會可以扭曲真相,來挑撥他們!
想到這裡,琰華就一陣心慌。
即便她聰明,曉得此事是有人算計,也架不住她心底的敏感與忌憚。
不知道那日到底演出了什麼戲碼,又鬧成什麼樣子。
若不解釋,恐怕她又要覺得自己故意欺瞞了。
可事情牽扯了姚意濃,若急著解釋,她又要覺得他做賊心虛。琰華皺眉。
好難!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這個體力,她要是不想聽,他也不能拿她怎麼樣,所以只能把這個事情先放一放,等到他有力氣能拽住她保住她的時候再好好說清楚。
扯了扯蒼白的唇道:「你眼下烏青那麼深,擔心我,不敢睡,怕我就這麼死了,是不是。」
繁漪不喜歡聽他說這個,皺眉輕叱了一聲:「胡說什麼呢!姜柔來給你瞧過了,她的醫術你還不信么?鳳梧也送好些軍中和鎮撫司的傷葯來,很快就能痊癒了。」
琰華見她擔憂,笑了起來。
輕笑間胸口沖了口氣至喉間,猛烈的咳了起來。
這一咳又拉扯了傷口,他明顯感覺到腹部的傷口裂開了。
痛到頭皮發麻。
繁漪忙替他順著氣:「好了,別說話了。」
看他面色越發泛白,掀開了被子瞧。
果然血色透過紗布,在寢衣上緩緩暈開。
似一柄鋒利的刀,不客氣的扎在她的心口。
琰華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但見她給自己傷葯的手在微顫,眸光不由一閃,嘴角抿起的得逞笑色旋即淹沒在細微的輕吟里。
「躺太久,睡不著了。陪我說說話。」看著她,生怕遭到拒絕似的,又弱弱的追一句:「好不好?」
繁漪想讓他好好休息,可看著他那樣祈求的眼神,就只能答應了:「好。」
失血過多的手在深秋的夜裡冷的很,他又可憐兮兮的把手艱難的伸出去:「我冷。」
繁漪面上難掩一抹詫異神色,他受傷的莫不是腦子?
怎麼變嬌了?
什麼意思,趁機暗示她還不夠嬌軟軟?
反正姜柔說了他沒大礙,就是看著嚴重了點,有她的保證自己的心也穩穩放在了肚子里,又想起姚意濃似乎還抱他了,於是醋罈子很部分場合的打翻了。
哼哼~
然後。
在他期待的眼神下,她把他的手,塞進了被窩裡。
又用力掖了掖被角,確保沒有一絲風可以漏進去。
琰華覺得自己像極了一顆蛋餃,張了張嘴:「……」
看著她。
就盯著看。
眉心慢慢擰起。
清冷而蒼白的面上驚詫與委屈慢慢蘊漾而起。
「我是不是出了很多血?身上也冷。」
繁漪也盯著他看。
雖然她整他是故意的,就是那麼「無意間」的透露一些,讓對手放心的拿他們之間的感情算計。
但丈夫最近似乎行為真的有點不太正常。
且越來越不正常了。
她有點懷疑,姜柔在背後給他出了什麼不正常的主意。
畢竟做嫂子又做表妹的,居然能指點他「睡」的問題的娘娘也不是很正常。
光線溫和淺淡,她換了個角度坐著,琰華看不清晰她面上細微的表情,但還是能感受到她「見鬼」的眼神的。
眼角抽了抽,感覺身上的汗不是痛出來的,是臊的!
撒嬌、示弱,活了二十幾年了,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竟會出現在他身上。
可為了黏住妻子,他只能豁出去了。
一回生,二回熟。
他是好學的好學生,很快就能熟練運用、融會貫通!
冷白的右手慢慢自被窩裡伸出去。
自帶尾音氣弱的微顫:「糰子~」
繁漪怔了一下。
實在不適應他虛弱還撒嬌的樣子,下意識的後仰了一下。
只是那調子,彷彿她再把他的手塞回被窩,就會有人對她扔八個字過來。
喪心病狂!冷血無情!
「……」
只能伸手裹了他冰涼的手在她本也微涼的掌心。
琰華滿足的眯了眯眼,感受掌紋的緊緊相貼。
娘子的小手真軟!
香爐慢慢吐著青煙,在明珠光暈里靜謐而安詳地慢慢裊娜。
細細瞧著,才發現,這樣薄薄輕煙竟也有屬於它的影子,落在她們握著的手上,溫情繾綣里攏起了朦朧的迷牆。
讓情意的溫度溫柔的流淌在其中。
在這樣的靜謐里,琰華想了又想,還是覺得為什麼都不說的話也不好。
說。
不說。
兩個想法把腦子都要吵炸了。
繁漪見他眉心緊鎖,不免擔憂:「怎麼了?傷口又痛了?」
琰華搖頭,如寒星的眸子望著她,有溫柔而清澈的笑意,思忖了須臾,小心道:「那天我是去尋你的。」
繁漪還以為他能忍到傷口癒合了再跟自己說呢!
不動聲色的揚了揚眉,面上也沒什麼特殊的情緒:「我知道。」
琰華卻在她什麼表情的眉目里看出了勉強和失落,反手扣住她的手:「有人把姚意濃約到了那院子,我去的時候,有人正對她……意圖不軌。」
深秋的也總是格外黑蒙蒙的,襯得月色格外清姣,幾乎光禿的枝幹交錯著,落了影子在素白的窗紗上,那樣蕭條。
繁漪嗯了一聲,又默了須臾,才道:「我知道,看到了。」
看到了?
那是不是也看到姚意濃衣衫不整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