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鄭家

  第556章 鄭家 

  鄭弘辜慢慢往外走,行過那群失魂落魄的苦主面前時,抬手拍了拍他們的肩膀,留下的一聲輕嘆里有憐憫與懂得。 

  清風漫漫,這樣的輕嘆,彷彿要嘆進人的心裡去一般。 

  楚涵幾個站在大堂的門口看著那一幕幕悲歡與聚變,並沒有太多的感慨。 

  作為父母官與武將,生死離別早已經看的太多了。 

  只是肖讓睇著鄭弘辜那深沉背影的眸子里忽然閃過一抹精力的光芒,如流星劃過,轉瞬即逝。 

  回頭看了楚涵一眼:「聽說楚大人這刑部侍郎還是郡君替您去姚家牽的線?」 

  胡祡雍表示非常驚訝。 

  姚家自家還與好些個兒子只是五品六品的中低階品呢,居然會去舉薦女婿家當時還是庶女的郡君的舅舅? 

  嫡母與庶女,會有那麼好的關係? 

  該說姚家目光長遠,懂得拉攏抱團? 

  還是該說那位郡君的手段委實厲害了些? 

  楚涵有些奇怪他怎麼知道。 

  細一想便也明白了。 

  吏部尚書蕭嶠是姚豐源的得意門生不錯,卻也與長公主十分交好親近,有姻親關係。這位肖大人又是長公主和魏國公的心腹,這些他們自然會比旁人多曉得一些。 

  頷首道:「我這外甥女一向有心。」 

  肖讓微微一笑:「楚家,好福氣啊!」 

  楚涵眼底微微疑惑了一下,旋即揚唇道:「確實。」 

  胡祡雍:「……」我覺得你們話裡有話,但我沒證據,只覺得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滿府里一片鎬素。 

  白紛紛的。 

  屋檐外明明也是光線耀眼,而整個鄭家府邸卻像是沉浸在了三月煙雨暗灰里,一片哀色凄凄。 

  鄭二夫人見著丈夫回來,忙丟下手中正在焚化的冥紙,急急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問道:「抓住兇手了沒有!抓住了沒有!」 

  鄭清巍看著一身粗麻服的妻子,往日華麗的髮飾全換成了白霜花,一雙眼睛哭的紅腫,滿目悲痛與怨恨無處發泄。 

  一側首卻見兄長與自己兒子好好的站在一處,連悲傷都未有半分的相通之處,心底更是挖心挖肝的恨,抿了抿唇,甩開妻子的雙手,行過棺木的時候似乎想再看一眼兒子,卻終是沒能望過去,臉色陰翳的跟著鄭弘辜進了靈堂后的隔間。 

  鄭二夫人看不懂丈夫什麼意思,只以為沒有辦法將兇手懲治,一聲凄厲的哀嚎之後,與時延之妻便雙雙撅了過去。 

  鄭大夫人不明白二叔為什麼這樣的表情看他們一房,心下般有些不舒服,指揮了家下把人送回院子里去后,轉首看了丈夫一眼,卻見丈夫也是一臉陰沉沉。 

  剛想說什麼,便被打斷了。 

  鄭明儀眉心深皺,只冷聲道:「讓孩子們去祖母身邊待著。你好好打理喪事,別委屈了時延。」 

  自上回二房的嫡長孫失蹤之事後,他們之間表面平靜如舊,但暗裡的嫌隙已經不淺。 

  老父老母就這麼一個嫡出的曾孫,有他在,二房總能在老父老母那裡多得臉一些。 

  而姚家那小賤人驚雷似的一聲叫喊,恐怕已經讓他們覺得大房為了爭鄭家將來的家主之權而與元郡王等人有所合作了! 

  終究鎮北侯府不僅僅是他們要剷除的對象,也是元郡王等人的! 

  如今時延被殺,怕是也要懷疑此事是不是與他們有什麼干係了。 

  鄭大夫人看丈夫這神色,便不敢多問,只唯唯應下:「妾身知道,老爺放心就是。」 

  隔間里鄭弘辜端坐上首,只淡漠著一張面孔聽著外頭家下的乾嚎。 

  鄭清巍看著老父親那張淡的絲毫不見喜怒的面孔,他知道老父親的深沉,可是不能理解他為什麼對今日之事竟半點波瀾沒有。 

  若是他肯出面讓朝臣們向皇帝施壓,一定能讓大理寺接手這樁案子,到時候即便李雲海手中有令牌他們也能讓他沒機會插手進來,姜琰華和那小賤人又如何能逃脫得了! 

  沒有他們,便是斷了太子最篤定的一臂! 

  這對三皇子、對鄭家是有利無害的事! 

  「如朕親臨」的玉牌,先帝爺給了外姓臣女沈灼華,如今皇帝給了只會囂張跋扈的李雲海! 

  誰與他們一派,便等於有了一道免死金牌,何處去不得,何人治不得,何事管不得! 

  皇帝對太子黨的偏袒之意何其明顯,若不能把東宮之位搶回來,他們鄭家在大周世家之中便永無出頭傲視之日了! 

  終是忍不住蹭地站了起來道:「您位列三孤,是從一品的大員啊!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子,一個什麼狗屁世子,讓您的兒子在眾目睽睽之下丟盡顏面!您竟然讓我同他們道歉?為什麼!」 

  鄭弘辜的面色散去了表面的深沉,秋色孤寒的冷,眸色一厲:「為什麼?他李雲海是個不要命的,他會殺了三皇子,毀了我們鄭家的一切希望!」 

  鄭清巍的眼神一跳,如同被點亮的火苗扎乍然與遇了風撲,搖曳著瘋狂:「他怎麼敢!榮氏不過偏安一隅的小小氏族,若非當初皇帝不得寵也輪不到她佔了正宮之位,我們滎陽鄭家是百年大族……」 

  鄭弘辜打斷了他的話,平靜的語調下由著森冷刺骨的起伏:「他有什麼不敢的!榮氏再不配,也是皇帝的結髮之妻,皇帝的心思就是他們最大的依仗!即便知道是李雲海殺了三皇子,也不會為了一個已經死了的庶子再去發落嫡子!何況皇帝本今日把玉牌交給了一個市井混混,便是擺明了偏袒太子!」 

  鄭清巍的面孔難看至極,鼻翼不斷張合,在極寒的空氣里噴出薄薄的白霧,顯然怒極:「難道我今日的屈辱便是白受了么!您的嫡出孫子便白死了么!」 

  鄭弘辜的雙目似閉非閉,有細碎冷芒蘊漾其中:「白死?從來沒有人可以讓我吃這麼大的虧!」 

  鄭清巍深知老父親的脾性,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那些人的:「父親有什麼計劃?」 

  鄭弘辜的眸光在冥紙焚燒里有一抹扭曲的光影,面上卻只是對著嫡出孫子被殺的薄薄悲哀:「今日一出你只顧盯著姜琰華,卻看不到屬於我們鄭家的利益!」 

  鄭清巍翻湧的怒意驟然凝出一片寂寂:「父親這話什麼意思……堂上的那些人!」 

  鄭明儀自靈堂進來,一身粗麻掩映之下顯得十分深沉,請了安方慢慢道:「父親,我想了很久,發現近日的算計有蹊蹺之處。」 

  鄭清巍看了他一眼,沒有做聲。 

  鄭弘辜點了點頭:「你說。」 

  鄭明儀袖在袖中的手捏著中衣的袖子。 

  即便年近四十,但在深沉難測的父親面前,鄭明儀對自己要說的話沒有了很大的把握,便生出了幾分緊張來:「這兩年裡豪門之內接連發生掌權者更替,比如長平侯府、平陽長公主府、韓國公府,還有最為詭譎的鎮北侯府世子之位的爭奪里,竟還摻合進了袁家、秦家、元郡王之流。」 

  「秦家!秦家老家主秦慧當年幾乎將內閣全數把控,最後在先帝爺手裡卻退得不甚體面,不僅剝奪了他太子太傅的頭銜,連太宗皇帝許諾的配享太廟之事也一併收回。秦慧風光了一輩子,怎麼肯就此罷休,讓秦家消失在朝堂之上?」 

  鄭弘辜的輕輕在扶手上拍了拍,沒有說話。 

  鄭明儀微微直了直背脊道:「秦家如今只剩了秦勉還是得用,其餘主支的都被先帝爺或貶謫或罷免,他們想翻身,只靠庶支那些微末小官吏根本不可能做到,所以總要有所投靠的!可他們既沒有投了咱們,也沒有投了太子。這就有些意思了。」 

  鄭弘辜半闔的眸子微微一睜:「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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