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藍氏的最後路程
第647章 藍氏的最後路程
前世里那個女子是不幸的,索性這一世她嫁得如意郎君,生了一雙兒女,生活的十分安穩。
多年後的今日,她再次來到這裡,看著院中布置失去了前世里的雅緻,連梁棟上的彩繪也暗淡了許多,成了滿院的奼紫嫣紅,也能想象出從前走在其間的藍氏是如何的肆意昂揚。
僕婦丫鬟見到她進來,皆是躬身垂首:「見過郡君。」
繁漪只隨意的擺了擺手。
晴雲揚了揚面孔:「都去遠處站在,不許過來打擾郡君和五奶奶說話。」
自上月里接連兩場的熱鬧之後,府中上下哪有不知藍氏被厭棄的。
而眼前的清貴女子卻越發地位穩固,家下怎敢有廢話,福身後便邁著碎步全都退下了。
晴雲合了傘,推門進去。
有縹緲的清露被陽光曬化,沉沉纏繞在每一個角落,就像是經久高懸的輕紗,被風雨、被時光慢慢侵蝕著,暗沉沉的。
藍氏披頭散髮地坐在床鋪上,像是方從噩夢總驚醒,沒有了華裳與首飾的點映,不施粉黛的面孔有些黃黃的,十分憔悴。
都說江湖子弟江湖老,深宮紅顏深宮凋,那麼汲汲營營的高門女眷呢?
大約,歸宿是一樣的。
紅顏殘退,原來也不過彈指之間罷了!
藍氏被挨了板子,皮開肉綻。
姜元靖正好把催她上黃泉路的好東西下在了湯藥里,每一天、每一頓,都是親手餵給她的。
臀部的傷是好透了,卻也順勢帶來了隱約的枯槁慢慢侵入她的骨髓。
在看清進來的人之後,原本凄楚而荒蕪的眼神立時翻騰起陰鷙的怨毒。
藍氏從床鋪的里側一下去撲了出來,用力揮舞著雙臂,原本還算齊整垂下的枯黃長發立馬雜亂了起來,有限她齜目的嘴臉格外猙獰:「賤人!你還敢來這裡!滾!滾出去!」
晴雲面色一厲,猛地上前一步,揚起手,帶起風聲呼嘯:「閉上你的嘴!」
哪怕是輸的一敗塗地,可對耳光的恐懼卻是深入骨髓的。
藍氏下意識的抱住了頭,咽下了所有的叫囂辱罵。
繁漪沒什麼怒與不怒,只是輕顰淺蹙地看著她,然後緩緩一笑:「來看看你,順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伸手慢慢比過周遭的一切,微笑宛然,「這裡……我是這做侯府未來的女主人,你一個寄人籬下的罪人,也配叫我滾,想多了。」
藍氏支撐在床鋪上的雙手死死的攥住床單,想是那樣的動作每日都在發生,那條原本膩滑入女人肌膚的床單已經嚴重發毛,早已經看不出當日的華麗。
她突瞪著雙眼,大聲的否認,才不肯承認自己已經輸了:「你不是!慕繁漪你別得意,算計陷害我,總有一天你也會遭報應的!我不會永遠被困在這裡,等我出去的那一日,一定要讓你加倍奉還!」
繁漪輕念著「報應」這兩個字,也懶得跟一個永遠不會發覺自己有錯的人辯解誰會遭報應,只是輕輕的笑開。
像是一葉花瓣落進了平靜的水面,暈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慢慢散開去,似乎是輕細而和緩的,卻有著冷硬的力道,一下一下狠狠撞擊在藍氏的心口。
藍氏心底莫名一墜:「你笑什麼!」
晴雲那絹子把臨窗的交椅擦了感覺,扶著繁漪坐下。
繁漪側身倚著扶手,支頤看著她,含笑的神色彷彿在看一個笑話:「你真是可憐啊!還想著出去?你以為你還有這樣的機會么?病下了這一個月,沒少塞銀子給看守你的婆子傳話去藍家吧?你瞧見藍家有人來瞧過你么?」
是積久的怨毒在藍氏身體里如蟻跗骨,無聲無息的啃噬著,咒罵不迭:「又是你!你這個賤人,別以為能一直把我困在這裡,元靖他一定會想辦法為我求情的!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死在我的手裡!」
繁漪不在意她的咒罵,左右又不會少了她一塊肉,氣多了傷的可是自己的身子。
豎起食指在唇前輕輕一晃:「他藍奐想從侯爺那裡說情,還得看我父親同不同意了。我攔著他們做什麼。」
晴雲冷冷一笑道:「到了這個地步竟然還看不明白是誰在算計你,蠢成這樣,還自以為能贏得了我們主子。簡直可笑!」
藍氏自是不肯信的,用力的呼吸帶出胸腔里的一陣陣「呼呼」聲:「不是你還會有誰!」微微一怔,迷亂而瘋狂的雙目越發瞪大,「是那老嫗婆!我爹是尚書,她怎麼敢軟禁我,不讓我見藍家的人!」
繁漪看著她,不明白為什麼世上會有這種人,自己算計人那是應該的,理所當然的高喊「拿回屬於我的東西」,別人防備、回擊了,那就是罪無可恕,那就是要害死她這個「無辜的人」。
很好奇,在什麼樣環境里長成的人,才會養成這種自私刻薄的性格。
她淡淡一掀嘴角,譏諷道:「你毒殺太夫人都敢,太夫人按家規懲罰你有什麼不敢的。就你毒殺太婆婆這件事,若是說出去,恐怕藍家人頭一個要來了結你了。」
藍氏緊咬的壓根發出「咯咯」的聲響,整個人慄慄發抖,卻不是因為怕,而是恨:「當初就該毒死她!」
繁漪攤了攤手:「可惜,技不如人,你輸了。」
藍氏掙扎著下了床,目色如狼,猛地撲向繁漪:「賤人!你害我!是你害我!」
晴雲上前一步,反手一個耳光,就把人掀翻在地:「瘋狗!」
那一巴掌晴雲下了六分力道,藍氏的耳中一陣尖銳的鳴叫,整個人伏在地上半晌沒能再爬的起來,連呼吸都是混亂而急促的。
臨窗的角几上擺著一盆一葉蓮。
碧色的蓮葉輕輕浮在水面上,將一汪清水映的碧波瑩瑩,折射出凌波華光,流轉輕漾,綻放到極致的小小蓮花十分清秀可愛,乳白的花瓣絨絨的圍繞在嫩黃色的花蕊之畔,在窗紗透進冷白光線里暈開濛濛的一層光暈。
繁漪伸手撥弄著小小一朵蓮花,看著它的莖稈搖晃,將水面的平靜打破:「府醫被人從山上推下去了,被人發現的時候,整個人摔成了兩截兒。你猜,是誰要殺他呢?應該問,背後收買他騙你的,究竟是誰呢?」
良久之後藍氏才能從暈眩里掙脫出來,她厲聲大喝,牽扯起左耳里一陣脹痛:「除了你,還有誰!」
晴雲嘴角凝起一抹厭惡,彷彿睇著的只是陰暗牆角里滋長出的一片青苔,有刺鼻的霉臭:「蠢成這樣也真是可憐。」
繁漪溫然望了藍氏一眼,聲調柔軟:「那我們換一個問題,你就沒有懷疑過姜元磊那蠢貨,為什麼他每次開口都像是在幫你們說話呢?」
扭曲了她那張原本艷麗的面孔:「那是因為他知道這侯府本來是應該是屬於我和元靖的!是我們的!是你們死皮賴臉來硬搶的!賤人!是你們搶走我們的一切!」
繁漪低低的笑聲里是清晰的嘲諷與不屑,揚眉道:「好吧,你若非要這樣想,我也懶得跟你爭辯。即便侯爺當初真有這樣的想法又如何呢?物競天擇,成王敗寇,輸了就是輸了。如此不甘心的瘋叫,可無半點大員之女的氣度啊!」
藍氏極盡所能,以刻薄的字眼回擊:「閉嘴!你沒資格說我!一個沒成親就跟人睡的淫蕩貨生的私生子!一個商女生的下賤貨!呸!陰溝里的蛆!有什麼在資格在這裡搞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
在看到繁漪輕輕搭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的手,她的目光如刀淬毒:「雜種!別以為懷著個下賤的雜種就能贏了!你等著吧,即便我不死你,也總會有旁人來殺死你們這些雜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