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二層
“娘,黑目,我有一句話不知該怎麽說起,它就像我的眼中釘肉中刺,不將他講出口,實在叫我寢食難安。”狄秋在茅草屋內對梁玉舟和黑目淩道。
梁玉舟是看著狄秋長大的,她這個做娘的是最知兒子的脾氣。從小到大,受了什麽傷,遭了什麽苦,狄秋從來都不哭也不惱。究竟是什麽事會讓他說出這番話來,可教梁玉舟疑惑了。
同樣疑惑的還有黑目淩,他聽狄秋這麽一說,便問道:“怎麽了?是兩日後的行動有什麽差錯?”
“不是……是今晚我去見我爹的事情。”狄秋否認道,一想起狄野和他說的那番話,狄秋腦袋就直發漲。
狄秋這晚去大牢再見狄野卻是又沒有與梁玉舟說,一聽這話不禁讓她氣急敗壞,口中斥責道:“我不是說了,有什麽事情你都該與為娘的商量,怎麽你又去了那牢裏,這麽犯險的事情……”
就連一旁的黑目淩也不滿道:“我還以為你去別處籌措什麽事情,卻不知道你是去見你爹了,你怎麽連我也瞞著?”
“說實話,我也不想去的,但是這石銀匣的事情卻是非找我爹不可。”
梁玉舟忽聽到狄秋說到石銀匣,心中猛突了一下,斜眼偷看了黑目淩黑目淩一眼。黑目淩也很識相,聽狄秋說到石銀匣,便道:“這是你家的家務事,我不便聽,還是先出去吧。”說著便要出門。
“你等等。”狄秋叫住黑目淩,“沒有什麽話是你不能聽的,你留下來吧。”
梁玉舟聽狄秋這麽說,趕緊插嘴道:“秋兒……”
“娘,黑目救過你我性命,還有什麽是信不過他的嗎?”狄秋眼中透露著堅決。
黑目淩見到這個樣子,不知道自己是走還是不走。便道:“狄秋你信我,我很感激,但這事是你家務事,既然是家務事那就該一家人商量做決定,你不能一個人就自作主張。伯母與伯父自然有他們的觀點,況且他們還是你的雙親,你也該聽他們的話。”
黑目淩一番話講得很有分寸,作為朋友可謂是難能可貴,該勸誡的都說得恰到好處。既沒傷了兄弟義氣,也沒有教狄秋血親為難。
可狄秋卻是搖了搖頭道:“娘,你與爹含辛茹苦將我養大,這養育之恩秋兒無以為報。除了恪盡兒子的本分,還當發揚家族的威名。可我遭逢劫難,讓爹被汙入獄,讓娘流離失所,讓家族財產落入奸賊手中,做兒子的卻沒有盡到半點責任。而黑目淩在這時,替我狄秋,替我們狄家,盡了所有我該盡的責任。即便是這樣,我們卻還覺得他別有企圖,心懷不軌,無法盡信於他。那我們生而為人,縱然積得千萬家財,交得權貴豪富,活得長命百歲,又有什麽意義?世人都說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麵不知心,可我們自己都不付出真心,又怎換來別人的真心?娘……你看看黑目淩,你難道看不到他的真心嗎?”
狄秋慷慨激昂,傾吐肺腑之言。梁玉舟聽得心中澎湃,久久無法平靜。。這世上已經太多人被這孝義之名所累,也冒著這孝義之名欺名。到底孝義究竟算什麽,她真的看不透。
黑目淩聽完狄秋一番話,心中感激萬分,他做這麽多從來沒有想過要什麽回報。但知道狄秋是如此的信任他,便已經教他滿足了。口中道:“狄秋,你言重了。”
狄秋猛地站起身來:“娘,我已經有了自己的決定,這孝義既然兩難全,那我便就選出一個。日後救了爹出來,秋兒當領家法,憑爹娘處置。”
梁玉舟看著狄秋,心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太像他爹了,太像了。梁玉舟知狄秋隻要下了決定,就算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說完這些話,狄秋頭也不回,離了茅草屋便向遠處奔去。黑目淩怕不穩妥,隻好快步跟在身後。卻見狄秋越跑越快,越跑越急。黑目淩不得不加緊了步伐,不敢鬆懈半分。隻是這一路跑來,都不見狄秋減速,黑目淩不禁氣息都亂了。直到後來,不得不出聲喊道:“狄秋你停下,我跑不動了。你什麽時候習得這一身好輕功,奔了這麽遠卻見你氣都不喘。”
黑目淩卻還不知狄秋身懷那雷火石,不知不覺中體質已經遠超常人。倒不是狄秋學得了輕功,而是這耐力與體力大幅度地提升,使得這一路跑下來卻一定都不覺得吃力。
這時,狄秋才停下了腳步,而此處離那茅草屋已經有數裏之遙。狄秋對身後的黑目淩道:“黑目,你想知道今天晚上,我爹都和我說了些什麽嗎?”
黑目淩喘著粗氣,盯著狄秋搖搖頭道:“我不想知道,但如果你非要告訴我,那我便聽著。”
“我爹說,那石銀匣裏的秘密不能讓狄家以外的人知道,包括你。”
“可你已經讓我知道了,你難道有什麽法子能將我忘記有這麽一回事?”黑目淩笑道。
狄秋也跟著咧嘴一笑:“既然沒辦法讓你忘記,那我便隻好再讓你知道得更多一些。我把你當做我的兄弟,這石銀匣的秘密,即便告訴你我也不怕,如果事後我爹要責罰於我,那便讓他來吧。”說著,狄秋取出那石銀匣來,裏麵那快潔白的長石嵌在其中,與打開第一道機關時沒有任何變化。
黑目淩走上前道:“你爹沒有將解開這石銀匣的第二道法門告訴你嗎?”
狄秋搖了搖頭,狄野那些話仍在他耳邊徘徊,這《狂心訣》的威力被他說得那麽大,讓他心中怎麽也放不下。經曆過晉州城一行,他已經知道身懷武功的重要性。那是與人說話的籌碼,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沒有武功隻能做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可人生在世,若讓他選做一個沒有武功卻剛正不阿的凡夫,還是做一個身懷武藝卻其心不正的懦夫,狄秋寧願選擇前者。
“黑目,我以為,這家傳的武學對我已經不重要了。”狄秋道。
黑目淩閃爍著眼睛不解道:“眼下這個節骨眼上,你若習得一分武功在身那也是好的,怎麽會不重要呢?是你爹告訴你,你們家傳的武學很難練是嗎?你也不必這麽早就泄氣,說不定你悟性高,很快便能學有所成呢?”
狄秋搖頭道:“我爹讓我做了一個決定,但是這個決定卻是讓我再孝與義隻見做出選擇。我已經做出了我的選擇,今日我便當著你的麵把這石銀匣重新關上。我便不信,沒有這《狂心訣》我便沒辦法救出我爹,沒辦法殺了那馬進。”說著狄秋就要講石銀匣上掉落的零件原封不動地安回去。
見狄秋這樣做,黑目淩忙拉住他的手道:“你可想清楚了?這要關上了,可就再難打開。”
狄秋甩開黑目淩的手,沒有回答,隻是一樣一樣將那鬼臉重新拚湊起來。卻忽得聽到那石銀匣上傳來了“咯吱咯吱”的怪聲。這聲音卻不像是機括變動,聽起來莫名地瘮人。
“這是怎麽了,不會又觸發了什麽機關,你快快住手。”說著黑目淩就想往那鬼臉的眉毛處按去。
狄秋卻不慌不滿,攔住黑目淩把石銀匣放在了地上,接著連退了好幾步躲在一處大樹後麵。黑目淩見狀也隻好跟了過去,一同躲在了樹後。
不一會兒,石銀匣中的聲音漸漸停了。狄秋為防意外發生,又等了一會兒,卻不見石銀匣有什麽動靜,這才壯著膽子重新走了上去。
隻見石銀匣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那張鬼臉嘴巴合攏,眉毛又轉回原來的角度。狄秋鬆了口氣,這才撿起石銀匣來。卻在這時,那石銀匣的上下兩頭忽然與這匣身分離。石銀匣中的那塊潔白長石竟應聲而落,從中間掉了出來。那刻著鬼臉的外麵一圈,竟變成了無蓋無底的圓柱空殼。
“這……狄秋你不是說你爹沒有告訴你解這石銀匣的方法嗎?”黑目淩驚道。
狄秋自己也不懂,這石銀匣怎的忽然變成了這副模樣。他忙拾起那塊白色長石,隻見那長石也是中空的,兩頭挖通,中間藏著一塊實木。之前打開第一層機關時,這長石的兩頭分別抵著那最外層的上下兩頭,狄秋並不知這長石的構造原來竟然是這樣。就現在看來,那這長石裏頭這實木,該是第三層機關了。
狄秋拿著著白色長石倒了倒,沒想到那實木卻不是硬嵌進去的,這實木與長石之間不緊也不鬆,剛好可以輕輕將其分離。
握著手中這細小扁平的木塊,狄秋不禁歎道:“誰能想到,這第二層的機關,竟然會是將這石銀匣的第一層重新關上才能解開。一般人若解開了第一層,肯定覺得那機關師也不過如此,自己也能猜得到他的一絲想法,便自作聰明地以為,這第二層絕對不會重複使用第一層的破解方式。再者說,誰也不會冒險,將這好不容易打開的機關再一次關回去。這一次,我真的算是當真誤打誤撞了……”
黑目淩道:“既然已經打開第二層,那你還決定再關上嗎?這可隻剩下最後一層了。”
望著手中這個小木塊,狄秋不知該如何是好,自己無心栽柳,柳卻成蔭。他雖不信蒼天,蒼天卻與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