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煙花之謎
寧俊濤將自己如何在那場火海之中絕處逢生的細節,慢慢向狄秋與雲眠霞說來。說到驚險處時,寧俊濤多次停頓,似在抵禦那股縈繞在心頭揮散不去的恐懼一般,整個人都陷入長久的沉默。
狄秋為寧俊濤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寧俊濤兩口便喝下肚去,口中長歎一聲道:“那三位好漢來得可以說太及時了,若是晚一步,隻怕我也無法出現在你們麵前了。”
狄秋聽到此處,已經慢慢理清楚了頭緒,金門三俠既然會出現在那片樹林裏,那至少自己在浮雲寺的時候他就已經跟上了自己。
“寧老爺,關於金門三俠這三個人,他們在救了你之後可對你有什麽無禮之舉嗎?”狄秋問。
寧俊濤搖了搖頭道:“要說這三位好漢,對我倒是非常客氣,不僅好吃好喝地招待,還給我請了大夫為了診治。所以,我到現在好沒鬧明白,那三位好漢既然不是你的朋友,那怎麽會出手相救?”
狄秋歎了一聲道:“這一點我也不甚明白,說來這三人我與雲娘在晉州城的時候就已經見過,當時他們覬覦我身上的雷火石而不得,便已經主動放棄離去。我隻當他們早就回了金門地界,殊不知,竟然在我們北上的行蹤泄露以後,悄悄地跟了過來。”
“你的意思是,他們救我是為了你身上的雷火石了?”寧俊濤有些難以置信,說來金門三俠對他還算不錯,倒也不像拿自己做為要挾狄秋的人質。
狄秋亦是難以索解這金門三俠究竟懷的什麽心思,照目前已經得知的總總跡象來看,金門三俠似乎對自己並沒有敵意。否則,他在進到這機關城以後,就該把自己這身份泄露出去。
尤其是現在正值封城機關矗立之時,即便自己有那飛天遁地之能也逃不出去,他們要聯合城中眾人拿下自己並非什麽難事。可金門三俠卻遲遲沒有動手,這又是為何呢?難不成錢金豹所說的那番話並非虛言,他們真要投入自己的麾下?
想到這裏狄秋不禁搖了搖頭,為自己這愚蠢的想法感到好笑。轉而又問寧俊濤道:“那您又是如何與金門三俠一起找上我的呢?這機關城地處隱秘,按理來說金門三俠不該知道才對。”
“此事說來話長,當日我被救出樹林之後直覺得神困體乏,不多時就昏睡了過去。醒來以後,已經是第二天了。”寧俊濤緩緩道,“我恢複神智以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樹林裏找你們還有勳兒,但那三位好漢卻說碧雲宗的人那晚已經捷足先登,隻怕你們早就落在了他們的手裏,便勸我先調理好身體再去尋你們不遲。”
“但我掛念你們還有勳兒的安危,自是沒有答應,硬是要馬上去找你們。那三位好漢拗不過我,隻得陪我去那片樹林裏去找。可到了地方之後,除了一片焦土之外,哪裏還尋得到你們的身影?”
聽到此處,狄秋暗暗一算,多半寧俊濤來時,他已經葬了茶花姑娘,帶著雲眠霞出去了,是以寧俊濤來的時候才沒見到他們,這才擦肩而過。
“那你們後來是如何得知我和雲娘去了機關城的?”狄秋道,“我們一路都在薑姑娘的馬車上,應該沒有人知道才是。”
寧俊濤道:“這也算是湊巧,我們在樹林裏沒有尋見你們的蹤影,隻當你們真的被碧雲宗的人抓去了。於是,從樹林裏出來以後,便想要回那小鎮去探聽一下碧雲宗的下落。卻在半路上剛好瞧見了你背著雲姑娘在追一輛馬車,我還當勳兒和茶花姑娘他們也都在馬車上,便急忙讓那三位好漢帶上我策馬去追。但還沒等靠近,錢金虎老兄卻忽然道這駕車的人武功非常之高,要是貿然靠近會有性命危險。是以,我怎麽懇求,他都不願意再靠近。這才一路不遠不近地跟著,追到了這機關城裏。”
“這就難怪了……”狄秋唏噓道,“那到了機關城以後又發生了什麽?那奇兵會您可也去看過了嗎?”
“那倒是沒去。”寧俊濤道,“我們進了城以後,便被這裏的情形弄得一頭霧水。尤其是昨天那城牆忽地升高了起來,還冒出了水銀河,更是嚇得我們心驚膽戰。我還當你們沒有落入碧雲宗的手中,反倒是被另外一番勢力所擒,要被送來囚在這城中。幸得那三位好漢江湖閱曆豐富,沒有立刻輕舉妄動,悄悄帶著我在城中搜尋你們倆的下落。”
雲眠霞聽到此處忍不住道:“這金門三俠行事倒是仔細,怪不得跟了我們這麽久都沒有被我們察覺。要不是昨夜他們恰好跟到那條小巷裏,我和狄秋還真發現不了。”
“是呀,這仔細是有仔細的好處,至少我和那三位好漢進到這機關城裏,也沒有遇上什麽糟心事。但也是因為太過仔細,才教我現在才尋見了你們。”寧俊濤道,“那錢金虎老兄還說那奇兵會人多眼雜,你定不會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去參加,是以趁著人都跑出去與會的空當,帶著我一家家的客棧去搜尋你們的下落。但找到最後,卻偏偏還是錢金豹在奇兵會上瞧見了你。”
狄秋笑道:“這錢金虎倒也算個聰明人,但卻不知我不是被人擒來的,而是誤打誤撞和幾個剛認識的朋友進了這機關城。所以我提前易了容,去參加那奇兵會,倒也不怕被人認出來。”
“沒想到竟是這樣,怪不得我聽那錢金豹老兄說你在那奇兵會上與人比試武功呢。”寧俊濤道,“我一開始還不信,雖然我知道你大膽,但也不至於做這般蠢事,隻道他是認錯了人。”
聽到此處,狄秋心中微微一沉,暗道:自己這般費工夫易容改名,卻還是被這錢金豹輕易認了出來,看樣子還是不太穩妥。這奇兵會上人數龐雜,指不定還有別人曾經見過自己的真麵目,會瞧破自己這易容。畢竟不是每一個都和趙三林那廝一樣,腦袋長著隻為了顯得個子高的。
於是,便衝寧俊濤道:“寧老爺,這奇兵會還有兩天才會結束,等結束以後我們就回去找寧勳他們,在這期間你要切記稱呼我為‘阿和’,可不要忘了。”
“我記住了,可這機關城現在城牆變得如此模樣,兩天以後我們當如何離開呢?”寧俊濤擔憂道。
關於這一點狄秋也不太清楚,但既然季先生去年參加過這奇兵會且安然出去過,那自然是有辦法的。說不定到了第三天,這機關自己就解了。
便道:“我先帶您去見幾個人吧,關於後天出城的事宜,還要與他們商量一番。關於如何出城,他們比我要了解得更加詳細。而且,朱謙此人欲行不軌,指名道姓要對季先生不利,我們於情於理都該與他知會一聲。”
此刻雖然天色已晚,但由於事關重大,狄秋不得不讓雲眠霞將薑水心還有小月也一並叫起,一行六人都一同到了寧俊濤的房裏。
小月一臉倦意,顯然是沒有睡飽。伸著懶腰十分不滿地起來了。薑水心也是因為被打攪了清夢神色疲憊,但卻莊重自若,沒表現出異樣。
季先生在見到寧俊濤時,臉上多少有些訝異。一來,他不解寧俊濤身上沒有武功,怎會出現在這機關城裏,二來,是狄秋為何聲稱有要事相商,卻不避嫌讓此人旁聽。
卻聽狄秋介紹道:“這位是我好友的父親,這三位分別是季先生、薑水心薑姑娘,還有小月姑娘。”
寧俊濤抱了抱拳道:“老夫寧俊濤,見過三位了。我從芙蓉鎮來,之前是個商賈,不會什麽武功,是在尋子途中湊巧來道到的此地。”
季先生三人有些意外,狄秋竟然在這機關城裏也能遇見故人,但也沒有好奇追問個中細節,各自通報了名號,等著狄秋說這麽晚喊他們起來,究竟有什麽要事要商量。
狄秋為防萬一,先是小心翼翼地合實了門窗又拉上了窗簾,這才開口道:“季先生,您手中的那條長鞭可是叫鬼鞭嗎?”
“不錯,是叫鬼鞭。”季先生呆了一呆,心中沒有想到狄秋是從哪裏打聽來的這事。
狄秋點了點頭:“那就沒錯了,看來朱謙說的話確實不假。”
“阿和公子此話怎講,季先生這條鬼鞭可有什麽地方不對嗎?”薑水心見狄秋神色凝重,頓時睡意全消,立馬警惕了起來。
狄秋道:“此事說來話長。今夜,我與雲娘共赴朱謙的酒會大家是知道的。我本就覺得這朱謙對我熱情有餘,其人極可能居心不良。是以,在喝酒的時候,佯醉試探了他一遭。這一試,沒想到還真教我給試中了。”
“哦?阿和公子我還當你瞧不出這朱謙的本性呢。”季先生淡淡道。
狄秋猛地回過頭來看向季先生:“照季先生所言,朱謙此人一直都是個偽君子嘍?”
“是不是偽君子老夫倒是不清楚,但我閱人無數,朱謙此人端是再假充正經,也難逃我的法眼。單是他身上的那股戾氣之盛,就絕非正人君子所有。想必,他借著兵器與龍涎丸與拉攏你的時候,阿和公子心中也多少有譜了吧?”季先生道。
狄秋忍不住點頭稱是,朱謙確實裝得很好,但還是難掩其本心使然。口中又續道:“季先生說的不錯,也正是因為如此,我佯醉回來之後,趁著朱謙放下戒備,又與雲娘穿著夜行衣重新找了回去,要看看這朱謙私底下究竟是個什麽樣子。卻沒想到,這一趟還真沒有白去。教我發現這朱謙不僅心懷不軌,對季先生滿懷敵意,還對這機關城所屬覬覦頗深。”
“季先生?”薑水心吃驚道,“那朱謙與季先生素不相識,卻又談何敵意呢?”
“想必是為了我手中這條鬼鞭了吧。”季先生淡然道,“去年我在奇兵會上拔得頭籌,在梅崇祖的手裏得到這鬼鞭,想必早已經教許多人眼紅。那朱謙對我這鬼鞭有異想,也不算什麽稀罕事。隻是,阿和公子說他對這機關城所屬覬覦頗深,我卻不能理解。這機關城從不隸屬個人,城中既無城主,亦無官府,乃至神臨教與天臨教也不敢染指。他朱謙區區一個百花門的少門主,談何要將這機關城納入他的門下?”
季先生一番話正說在了點上,這機關城連神臨教與天臨教也不敢動其半分,他朱謙何德何能敢動這歪心思。也正是機關城地位如此特殊,才使得狄秋對“煙花”一事頗為上心。若不是這朱謙早就有備而來,隻怕也不會與那煙花匠說出要將機關城歸為己有這般狂妄的話來。所以,這“煙花”極有可能是一樣威脅極大的秘密武器。
“季先生可對煙花有所了解嗎?”狄秋問道。
季先生對狄秋的話不明所以,他對武功、兵器、乃至兵法、布陣都略懂一二,但要說煙花這種玩意兒,自己還真是一竅不通。
便道:“阿和公子何處此言?難不成這煙花與朱謙奪去機關城有什麽聯係?”
“既然我提了,自然是有密不可分的聯係。”狄秋歎息道,“我與雲娘撞見,那朱謙悄悄密會了一個煙花匠。從兩人的對話中得知,這煙花便是他們密謀奪去機關城的關鍵所在。可說來慚愧,我們到現在還沒有想到這煙花究竟如何能幫助朱謙完成此奪城之舉的。”
“那煙花匠現在身在何處?”季先生皺眉道。
薑水心也道:“季先生說的不錯,隻要找到那煙花匠,那豈不就可以真相大白?”
薑水心說的話狄秋又何嚐不知呢?隻可惜那煙花匠卻已經沒有能再開口說話。
雲眠霞歎息道:“我們其實已經抓住了那煙花匠,但他端的不會什麽武功,對那朱謙卻是死心塌地。我們還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便咬舌自盡了。”
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都有些氣餒。尤其是季先生,若是那煙花匠還活著,那自己有的是辦法教他開口。要說那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把式,自己可是擅長得緊呢。但既然煙花匠已死,他們也沒辦法從這個角度尋求突破,隻得另尋他法。
狄秋衝季先生問道:“這煙花向來隻有逢年過節,盛大慶典之際才有,不知這奇兵會上有沒有燃放的先例呢?”
季先生去年才參加過奇兵會,自然記憶深刻。旋即答道:“第三日最終比試結束之後,倒是會由話事人準備慶祝禮儀。是否燃放煙花,倒是說不準。至少去年梅崇祖做話事人的時候,最終比試結束,他隻是舞劍助興。不過我想著,這梅崇祖不過是要炫技於人前,揚其鶴仙派的威風罷了。今年的話事人既然是蔣涉獵,那他要做什麽,卻也不是我們能猜得到的。不過我想,煙花這爛俗把戲,江湖中人多半是不感興趣的,他蔣涉獵再蠢也不會在最後放起煙花來。”
聽季先生這麽一說,雲眠霞立即不滿道:“誰說煙花是爛俗把戲了,我卻覺得好看得很呢!我在北境就經常看人放煙花,那七彩斑斕的煙花雨可別提多美了。”
雲眠霞正說中了薑水心和小月的心坎,她們也十分愛看煙花,逢年過節的時候不僅要去看,甚至還要動手自己去燃放才算過癮。但顯然是怕身邊的季先生怕得緊,雖然聽雲眠霞這麽說,卻也不敢開口讚同。
狄秋正商量著正事,哪有閑工夫和雲眠霞爭論這煙花到底是好看還是不好看。畢竟這好不好看完全看個人愛好,不是她說喜歡,別人就一定喜歡的。季先生有一點說的倒是很對,這江湖中人以豪爽不羈者居多。哪有像她這般天真爛漫,有這欣賞這煙花雨的興致。
但要是照這樣說來,蔣涉獵在比試結束以後,不太有可能會燃放起煙花來。既是如此,朱謙所備的煙花,卻又要如何燃放呢?
“我們且不論這煙花,那些江湖中人喜不喜歡,但隻要煙花燃放起來,至少第一眼大家還是會忍不住抬頭去看的。也就是說朱謙要想借著煙花來達到目的,也不是不可能。但前提是,這煙花一放出來就能立刻達到他們所想要的效果。”狄秋喃喃道。
寧俊濤沉吟片刻,嚐試著猜道:“會不會是這煙花裏頭藏著毒藥,隨著煙花綻放,便能瞬間將所有人給毒倒呢?我想著除此以外,也沒有其他辦法可以讓在場的那麽多人一下子都中招。”
“不太可能。”季先生道,“煙花看似在天上能綻放出很大的圖案,但其實本體並沒有多大體積。況且其中硝石與火藥便占了很大一部分,壓根分不出多餘的位置儲放毒物。否則,這煙花還未及發射到天上就會因為自身過重,而提前掉落下來。”
狄秋也是讚同道:“季先生說的不錯,而且即便毒藥若能被發射到天上,但等到其四散而開再落下來也需要一定的時間。再者,誰也說不準,當天的風向如何,會不會將毒物吹往別處。是以,我想朱謙肯定不會用這種自己無法控製的方法。”
商量到此處,眾人都陷入了沉默,心中都不禁猜想著,朱謙到底要用這煙花做什麽,難不成要衝這人群發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