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大吉大利
泛斯拉夫山坐落在寒帶地區，常年氣溫偏低，半山腰往上，便再無林木，只有光禿禿的山脊，從山腳到山頂，有一條鑿刻在岩石上，供人通行的小路，若是尋常，來到亞腦道境的修道者們，都會乘坐自己的航車，直達山頂，但是今天泛斯拉夫山的這條小路上，有個修道者，正在一步步往上攀爬。
賀成一邊登山，一邊錘氣，倒也不覺得有多寒冷，經過這段時間的反覆錘鍊，氣府之中的氣越發厚重，而且賀成感覺，自己這氣府似乎正在發生一些改變，只是後勁不足，無法現在完成。
「亞腦道境。」賀成抬頭望望山頂，尚有一段不小的距離，他現在雖然已經在半山腰了，但是再往上，便只剩下裸露的岩石和積雪，登山只會更加困難，賀成吸了口氣，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這是塊突出的岩石，乾乾淨淨，沒有積雪，最後幾株稀疏的高山柏矗立在旁，像是孤獨的看客，俯視著賀成。
賀成背對雪山，遠望無邊蒼茫，心頭不由感慨，以一個秘密的實驗作為這個道境的名字，還真是不解風情，而且這亞腦道境也是真的詭異，圈養著的怪物，莫名的地圖，以及鐫刻歸墟二字的入口。雖說科莉亞與賀成說，只要在道境中標明安全的區域內活動探索，就是相對安全的，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連道境終極是什麼都沒人知曉，可想而知在被標明危險的區域，究竟隱藏了多恐怖的存在。
賀成拍打幹凈了靴子上的雪，卻發現身下的這塊岩石有些異常。他撫摸這塊岩石，發現它與自己一路行來的山岩不同，相比於粗糙的山脊岩石，這塊岩石太過精細，精細到賀成感覺這是人工打磨出來的石塊，他心頭疑惑，站起身繞著岩石轉圈觀察。
終於，在岩石下方發現了什麼，岩石突出的那兩三米最深處，有一個點，賀成伸手去摸，是個凹點，像是人類斧鑿刀刻出來的，他旋即明了，這是文字，有人將文字鐫刻在石碑之上，只是不知為何，石碑傾倒，大半埋入風雪之中，成為一塊普通的岩石。
忽而，賀成聽見了聲響，有人邁著步子從上面走下來了，窸窣聲響，似乎站在了方才自己坐的地方，賀成眯眼，科莉亞與自己說過，從大半個月前獸族暴動開始，這泛斯拉夫山就空無一人了。
正在賀成疑惑，並猶豫是否要隱蔽起來的時候，一個人直接從岩石上跳了下來，四目相對，對面笑嘻嘻，賀成目瞪口呆：「你，你怎麼在這裡！」
「誒，天璽城匆匆一別，我心中還是頗為擔心摯友的，這不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想要助摯友一臂之力嘛。」白天師一臉殷勤。
賀成吸了口氣，雖說棺材是白天師偷的，但要說獸族的事情與他有關，賀成還是不相信的：「女巫的棺材呢？」
「摯友果然聰慧過人，還是發現了啊。」白天師淡笑：「棺材嘛，我交給需要之人了，摯友不必再問，我可是有職業操守的，已經收了人家的功德幣了，就不可能再告訴你。」
賀成癟癟嘴：「收點那功德幣就去偷別人的棺材，這也叫操守？」
白天師點頭，也是一臉遺憾：「我也覺得功德幣收得少了些，下次得多撈點回回本。」
賀成一時語塞，緩了緩，才又道：「前輩別岔開話題，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說了啊，我擔憂摯友的安危，特來幫助摯友，不然還能來幹嘛。」白天師一副坦蕩的模樣。
但是賀成已經不是一個月前的那個少年了，他不相信白天師的說辭，狐疑地打量著白天師，眯著眼睛問道：「你是不是又想要給誰下毒了？還是有誰給了你功德幣，讓你來把我騙去何處？還是說，你惹到了什麼麻煩了？」
白天師聞言，立刻作出痛心疾首的模樣：「我這一片赤誠，天地可鑒，摯友你怎能如此懷疑於我呢！」
賀成搖頭：「那姑且相信你是來幫我的，可你又是如何知曉我會來這裡？這件事除了我和我師父，沒有人事先知曉的，前輩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白天師嘖嘖兩聲：「沒想到摯友這般不信任我的為人，我……」
賀成抬手打斷他繼續說下去：「這一點前輩可就說錯了，我就是相信前輩為人，所以才清楚知曉前輩不會做虧本的買賣，前輩到底背著我做了什麼？你是如何找到我的？」賀成心中有些擔憂，怕是自己的行蹤沒有掩飾好，若是輕易暴露了，那就危險了。
白天師伸了個懶腰，彷彿沒聽見賀成說的話：「我說摯友，時候不早了，不如我們先去到上面再說？」他沖著山頂揚揚下巴。
賀成眼睛一縮，他後退幾步往山頂看清，似乎沒有異常：「前輩不說清楚究竟如何知曉的，我絕不上山！」
白天師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旋即神秘說道：「你可還記得那天晚上，在羅家外面，你問我世間有哪些修道的方法，我說過有一派，名叫觀天，記得嗎？」
賀成點頭：「自然記得清清楚楚，但是前輩說過，觀天是用來觀天下氣運，察靈脈走向的，這跟你知曉我來這兒還能扯上關係？」
「自然有關係，」白天師掏出一張黃色的紙來：「觀天可不只是摯友想的那麼簡單，尤其是在如今這等混亂的局勢下，天下氣運亂竄，靈脈四處波折，以觀天一派的特殊手法，當然能夠看出一些，一些不尋常者的走向。」
白天師越說越正經，其實他想說能夠看出左右大局變化之人的走向，但是怕影響到賀成日後的判斷，於是改了口。
賀成看著他手中黃色的紙張：「前輩憑藉這張黃紙看到了我的走向？」
白天師搖頭：「觀天是不需要依憑其他事物的，這張紙是我單獨給摯友此行，算的一卦。」
賀成聽到這裡，看著白天師正經的模樣，將信將疑：「那卦象如何呢？」
「大吉大利！」白天師又眉飛色舞起來：「摯友命中注定進入道境的日子，就在今天！」
賀成抿住嘴唇，稍稍思索：「前輩是不是算錯了，今日我只是來這入口瞧瞧，並不准備進去的。」
「誒，摯友莫要不信，」白天師湊過來，將那張黃色的紙塞入賀成手中：「摯友細看，這命運已經指明方向，為何還不前行啊，要我看，摯友現在趕緊上山，一頭扎進那道境，成就無上之修為！」
賀成皺眉，最後還是搖頭：「命運如何是命運的事，我怎麼做是我的事，本來準備今日上山去看看，既然前輩出現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先走一步，來日再來登山。」
白天師不惱，也沒有繼續纏留賀成，他看著賀成轉身走出去三四步，這才開口：「摯友可知華夏的情況？」
賀成停下腳步，白天師繼續說道：「華夏以數十萬軍士的代價，抵擋住了獸族的進攻，嘖嘖嘖，我遊盪星際之間這麼多年，少有見過這等壯烈景象。」
他不再嬉笑，話語中透著唏噓：「無數的人前仆後繼，甚至有些修道者，比起摯友你來，也不過就高出幾層的境界，未過十層，還有些人連修道者都不是，可他們啊，為了減慢獸族進攻速度，飛蛾撲火，那麼多大好青年，煙消雲散。」
話音未落，賀成透過白天師的方寸念，看見了他所描繪的場景，尚且稚嫩的面孔，高呼著「此生無愧華夏。」衝進了猙獰的獸群，血霧升騰，旋即再無聲響。
「我雖然未親自到場，但是通過觀天的手段也能隱約看見幾幕，這不是個例，我知曉摯友來此是為了什麼，我也要與摯友說清楚。如今獸族止步，要不了多久，就是談判。隨後四方安定，你討厭的外來者們，就能將大批次進入春秋道境了，除了他們，還有那些天驕，摯友還在這亞腦道境外面等什麼呢？等你華夏那麼多人人保下來的道境，被他人奪走嗎？」
白天師散去那畫面，長空之中，襲來萬里風雪，賀成吸氣，最後轉身，也不搭理白天師，低著頭一步步繼續向山頂走去。
白天師倒是意猶未盡一般，跟在賀成身後：「我估計最多不過一個月，等獸族的事情平息下來，就會陸陸續續有天驕開始為進入春秋道境做打算了，摯友你也知道，眼下最吸引人的，除了春秋道境，自然就是這個亞腦了，既安全，又有天璽城女巫的遺囑在，到時候此地必然人滿為患，摯友你雖說琢磨出了錘氣，但是一層氣遠遠不夠嗷嗷。」
又過去一個多時辰，喋喋不休的白天師突然噤聲，賀成抬頭，已經到道境的入口了。
眼前是個巨大的洞穴，洞口牆壁上如科莉亞說的那般，有一張地圖，一部分被鮮紅塗滿的，自然是那不允許進入的區域，賀成看著鐫刻在石洞上方的歸墟二字，不知為何，心頭髮毛。
他扭頭問白天師：「前輩當真算了一卦，大吉大利？」
白天師點頭，自信說道：「大吉大利！」
賀成聞言沒有停留，走入洞內，不過走出去十多步，腳下一空，狠狠摔倒，滾出去幾米。賀成爬起來，自覺這應該不是大吉大利的狀態，轉頭望去，卻已經是一片黑暗，剛才的一摔，已經偏離了安全區域。
「大吉大利！」賀成咬牙重複白天師給他說的話，就地盤坐，開始思索接下來如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