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武夫

  這一次的科舉，也算是大唐立國三百年來最簡短的一次了，兩日便考完了所有。


  按章程，今日舉行的是科舉武試，武試當日就可以出成績，昨日文試就要等七日後了。


  武舉依舊是在古陽舉行，之前數萬張黃梨桌子已經盡數退去，換成了一塊塊方形比武台，箭靶駿馬應有盡有。


  楊孟君相約東方玄機和徐瑾辰早早的便來到了觀禮台，依舊手拄竹杖，但重新換上了一雙華貴鞋子。


  見楊孟君這副裝束，徐瑾辰撇了一眼道：“怎麽？傷還沒好？”


  “沒啊，大腿現在還疼著呢。對了老徐，你可在城中認識什麽名醫？請來再給我看看唄……”


  徐瑾辰扯了扯嘴角，頗有些無奈，不隻是因為楊孟君故意裝病還是因為那句“老徐”。


  徐瑾辰壓低了嗓音，“行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傷好沒好我看不出來？”


  楊孟君“呃呃”了一聲，轉瞬就想到了自己哪裏露出的破綻。少年撓了撓頭，“行吧，不過這事現在先別捅破，等過了科舉再說。”


  “借由傷勢之名給世人一個你不參加科舉的理由？何故於此，不想參加就不參加，整這麽別扭幹嘛？”


  楊孟君抬了抬竹杖，點著青石地麵發出“叮叮”的響聲，“怎麽說呢，這次科舉對我來說本就無關緊要，參加與否都無所謂。事到臨頭了，你家老頭子也表露出不想讓我參加的意思，況且洛林也沒說什麽，表明這事兒他也是默認的，那就行啊，不參加就是了。樹欲大而風不止，來臨安後已經賺足了名聲，也該見好就收。如果真參加了科舉，萬一得了一等狀元怎麽辦？免不了被別人嫉恨，要是參加了卻成績平平，之前堆積的一些清名也會隨之變為猜疑，兩頭難做啊.……”


  徐瑾辰英俊的麵皮輕輕抖了抖，“你還在乎那些名聲？”


  楊孟君擺了擺手，“我不在乎了，都無所謂的。”


  “那你說著話何意？”


  “我不在乎，可楊家在乎啊……”


  徐瑾辰沉默了，身旁這個十六歲的少年的確有一種老成持重的氣態。就那自己來說，自己十六歲的時候，那次出門溜圈不是鮮衣怒馬的？怎麽威武怎麽來。可楊孟君呢？卻是如此的虛懷若穀，寵辱不驚。當初麵對自己那般羞辱還能淡然以對，絲毫不見怒氣，如今卻又更進一籌。徐瑾辰心裏很清楚，這根本不是楊孟君的本性，君不見當初重陽宴上楊孟君盡顯身為楊家之人的狂傲？如今的楊孟君卻能忍不能忍之事，一切皆以大局為重，這種心態，雖然隻有十六歲，可卻已經有了身為一軍統帥的思維。


  善戰者，有幾個不是善忍者？

  徐瑾辰舉目眺望熙熙攘攘的古陽廣場，輕出了口氣，“你能明白就好。”


  楊孟君翻了翻白眼，“不明白還能讓你教我？我身邊可有個七日後的金科狀元呢，怎麽也輪不到你吧？”


  東方玄機聞言輕咳一聲，“你倆聊就行，別扯上我。”


  “哈哈，東方兄果然和楊孟君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明哲保身的路數一套一套的，讓人目不暇接啊。”


  楊孟君聽著徐瑾辰的指桑罵槐，略顯少年心性的輕哼一聲，持杖的右手緩緩扭動，目光深邃。


  參加武舉的士子明顯要少許多，滿打滿算也不過幾千人而已。江南道崇尚文風，對士子習武也是頗為不齒，而這些參加武舉的士子，基本全是平民出身，少有錦衣華服者。


  武舉始創於大唐中期，也是大唐最繁榮昌盛的時候，起因便是當時楊家揚威軍一戰平漠北，把遼國南帳王庭一舉趕是至草原最北方，那一戰雖然鮮血染紅了黃沙，兩國死傷百萬甲士，但最終還是大唐贏了，楊家贏了。也正是因為損失慘重，中層將領基本死傷殆盡，那一代的楊家鎮國公回朝後便提議皇帝陛下開創武人科舉，以此來充實北境邊軍。皇帝當然欣然應允，非但沒有因為揚威軍損失慘重而鳥盡弓藏，甚至把原本八萬人編製的揚威軍營號擴建至十萬人，更搭配了二十萬輔兵。


  沒有楊家便沒有李唐盛世，這句話並不是危言聳聽！楊家不僅替李氏一族守住了大好河山，也給中原百姓帶來三百年太平，更重要的是，楊家的存在，使大唐國威遠揚四方，唐人莫不以唐人的身份而驕傲，這也是五王明目張膽的叛亂後時隔十年才稱帝立國的原因，三百年的光輝榮耀，豈是一朝一夕就能改過來的？

  當日西蜀廟堂就立國一事召開朝會後，孔昭便寫下了一篇《諫君書》，其中有一句話是“十年的時間，王侯將相轉過來了彎，可平民百姓並沒有，臣由衷謹言陛下三思而後行。”可惜的是，這個天下五國首相的丹書鐵契並沒有使蜀帝有所轉變，依舊自立稱帝。


  文臣死於廟堂，武將死於沙場，各自死得其所。


  日隱雲端，古陽廣場上倒映出好大一片陰影，清風徐來，帶來一陣沁人心脾的涼意，撫平了因為初夏燥熱而略顯煩悶的心境。


  楊孟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拍了拍玄衣，“武舉設立禦馬，騎射，格鬥，角擊等科目。如果是你徐瑾辰參加的話，估計能拿多少成績？”


  徐瑾辰目光沉思一下，“禦馬騎射滿分無疑，格鬥的話隻要不遇到些天生巨力之人應該也沒問題，至於角擊麽……要不咱倆去試試？”


  說到最後的時候，徐瑾辰神色玩味的看了楊孟君一眼。得，對於當日重陽宴上的失敗，徐瑾辰到如今仍然耿耿於懷。


  楊孟君指了指受傷的大腿，“你好意思？我可是傷員好吧。”


  徐瑾辰雙手抱胸，撇了撇嘴，也沒回話。


  自討沒趣的楊孟君隨即扭頭對著東方玄機笑道：“東方，幫個忙唄？”


  東方玄機看著楊孟君，靜等下文。


  “那啥，我腿腳不方便，你幫我去提兩壺酒來，這麽好的日子，沒個酒喝豈不是一大憾事。”


  東方玄機轉過頭去不再看他，神情和徐瑾辰如出一轍。


  楊孟君扶額道：“唉，還徐家小太白，未來首輔呢。竟然連一個傷員都容不下。”


  兩人齊齊冷哼一聲，看都不看楊孟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