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城關之上
在城下盤坐了一個多時辰，鍾維慢慢也揣摩出了南宮扶蘇所為如何，原本悠然中帶著些許糾結的神色也變的冰冷苦澀。
何謂陽謀？
這就是陽謀！
明知南宮扶蘇是在跟自己耗精力，缺偏偏無可奈何，既不敢撤下守軍，也不敢出城一戰。
隻能這樣跟他大眼瞪小眼，等著鳳棲軍前來支援。
夜色濃重，山霧緩緩從遠處彌漫開來，南宮扶蘇身前火堆忽明忽暗，明滅不定。
見此情景，鍾維心裏一震，繼而便是“蒼天不負有心人”的感歎。
一向風和日麗月明星稀的山南道，今日竟然這麽早就起如此濃霧，伸手不見五指，放眼不過三丈。
鍾維驚喜的原因就是，一旦濃霧擴散開來，南宮扶蘇定然看不到城頭上的情況，不管自己怎麽折騰他都拿捏不準，不知敵情貿然而攻豈不是自尋死路？
這樣一來，隻要城牆上別撤去營房旗幟，甚至擺放一些草人都能混淆視聽！
南宮扶蘇往火堆裏又添了些新柴，神色和剛才尚未起霧時的鍾維如出一轍。
他伸手輕輕在眼前揮動幾下，嘴角泛起一抹苦意，不過他心裏卻並沒有什麽幽怨。
一刻鍾後，那抹苦意漸漸散去，剩下的是一種普通老狐狸般的賊笑。
這大霧是對鍾維的天助之力，對他南宮扶蘇又何嚐不是？
南宮扶蘇招了招手，喚來兩名千夫長，在他們耳邊叮囑幾句，這兩個千夫長頓時神色大震，連連抱拳而去。
城上的人看不到城下，城下的人也看不到城上，相隔隻有數百丈，卻猶如千裏之遙，又如陰陽兩隔。
……
東方的天際，一輪溫和豔陽帶著些許微醺醉意，欲語含羞地慢慢浮上雲端，濃霧也開始退去，城下城上的情景也開始明朗。
那麵虎威營的大旗依舊在，卻也多了另一麵上用朱紅絲線繡著一隻振翅欲飛的鳳凰旗幟。
一虎一鳳.……揚威軍半數兵馬數萬大軍兵臨城下！
隻是，陣前那英姿颯爽提方天畫戟的男子卻換成了一個著紅甲，擎長槍，相貌堂堂的將領。
鍾維一眼就認出了此人是誰，被戲稱為“揚威教頭”的李青！
下一瞬，鍾維便皺起了粗眉，“南宮扶蘇呢？”
身旁副將指著揚威軍軍陣恐慌道：“將軍你看，昨夜來的是一萬五千虎威營甲士，共計十五麵令旗，如今怎麽隻剩下八麵了？”
虎威營鳳棲營之間的區別很好區分，除了武器以外，虎威營甲士身著的戰甲為銀白色，上麵關節處繡著黑色條紋，如一頭下山白虎。
而鳳棲營也很有標誌性，身上戰甲為朱紅色，和其營旗一般無二，寓意“鳳凰涅槃”。
至於龍驤營，則是根據楊孟君的喜好而定，人人著黑甲，持長槍。
那場大霧保了遂州城一夜，但也遮蔽了他的雙眼整整一夜！南宮扶蘇率領七千鐵騎到底去了哪裏？
鍾維第一個反映就是加上其他三處城門的防禦巡守。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等正麵戰場交戰正酣時，南宮扶蘇突然率眾朝著其他城門襲來，該如何？
李青兵臨城下不多不少正好已經半個時辰，也從天色蒙蒙亮到現在豔陽高照。
他回頭仰望一眼身後太陽，不似男兒的嘴角輕揚，也不急著攻城，就那麽端坐於馬上靜靜等待，也靜靜看著鍾維忙上忙下。
東城門，城門麵東，麵對驕陽。而揚威軍卻是背對太陽，視野異常清晰，看眼前事物也不用眯著眼。反觀蜀軍則不盡然，一些熬的時間長的士卒，雙眼已經有了恍惚的意味，汗水也漸漸浸透衣袍。
可惜的是，鍾維並沒有意識到這一情形……
此時的南宮扶蘇，已經朝著北方奔襲了一百餘裏！距離漢嘉城隻有三十裏之遙！可謂瞬息便至。
如此高幅度的奔襲，不管是人還是戰馬都有些吃不消，南宮扶蘇找到一條溪流，暫且停軍。
八千虎威營甲士練成一線依溪停馬，一言不發地嚼著幹糧，對著*灌著水。
“人卸甲，馬停蹄，休整一個時辰再進軍！”
軍令很快就傳遍全軍，南宮扶蘇眯眼看著遠方煙雲之中的蜀中青山，不禁怔怔出神。
漢嘉城隻是一個小城，但其地利位置實在太過於特殊，如果瀘州還在西蜀手中，有瀘州這個前站，漢嘉城倒也沒那麽重要，可隻要瀘州不保，漢嘉城立馬就成了西蜀第二個劍門關！
漢嘉城守軍有多少他隻知道個大概，但是保不準趙星河孔昭會從別處調兵從而加強其城防。
至於遂州城，他倒不是太過於擔心，虎威營鐵騎不適合攻城，但鳳棲營卻是妥妥的拆遷戶！
如今還隻是山南道，遠遠體會不了“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的惆悵，隻有連綿不絕的青山，還有征戰未休的不歸人。
刺眼的陽光透過雲層照射在城關之上，鍾維不時地就要用手擦掉流入眼中的汗水，渾身早就濕透，連帶著平時覺得剛剛好的戰甲也異常沉重。
時機依然到了最佳的時候！
李青一言未發，隻是高高舉起手中赤鸞長槍。
身後數萬甲士，人人振奮，天地之中好似靜止了一瞬！
“攻城！”
隨著李青一聲令下，整整十架攻城塔樓從後方推了出來。這種攻城塔樓高度足足能夠和城牆比平，寬一丈，低端有鐵輪支撐，這一架塔樓需要至少五十名臂力出眾的甲士才能推動。
塔樓上藏有攻城士兵一百人，隻要挨著城牆，百人瞬間便能躍牆而上！
這種塔樓造價極為不菲，如果不是揚威軍如今富可敵國，這玩意還真造不起幾個。關鍵還不是錢的問題，能打造這種塔樓的能工巧匠南唐境內幾乎找不出幾個，大多都被兵部工部收編，以高財厚祿養著。
十架塔樓“吱呀呀”地向前攆動，繼而是無數架雲梯跟在後麵，還有攻城兵抗著圓木衝了上來，直奔城門而去。
見到這般陣仗，鍾維不禁冷汗直流，揚威軍這哪裏是在開玩笑？娘的，見過誰把家底搬出來開玩笑的？
先是虎威營大戟士，繼而是鳳棲營全軍，還有如此之多的攻城器械，整個揚威軍，要是再來個龍驤營……
五十步！
已經到可以可以箭上弦的距離了！
“開弓！”
三十步！
“放箭！”
這兩道命令鍾維幾乎是嘶吼出來的，他整個人眼仁通紅，呲牙咧嘴，完全是一副拚命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