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瞎子騎馬
景江原外，楊孟君望著眼前巍峨群山，歎道：“好一所三山拱衛之地，易守難攻，又樹林密布，不利騎兵衝擊。這麽好一地兒，怎麽就被東瀛人占去了？”
臨陣，南宮扶蘇也懶得廢話，“稟殿下，東瀛賊寇依舊還在山中，十五萬賊軍已經占據各個要險處。”
楊孟君點頭道：“眾將聽令！龍驤虎威兩營居後策應，玄武營打前鋒，飛鶴營依附玄武營進山，飛鶴營清野，給騎兵清出一條道來！”
“遵命！”
大軍緩緩而動，旌旗招展。
章明漢策馬來到楊孟君身邊，遲疑道：“殿下，敵軍明顯有所準備，我們這麽大張旗鼓的進攻，豈不是……”
楊孟君眯眼眺望山勢地形，沉聲解釋道：“戰策和進攻路線是簡單了些，東瀛大軍居高臨下，我軍緩緩推進，看似是吃了許多虧。倘若敵軍從山上丟下滾石巨木，兵不血刃就能打的我軍一敗塗地。”
見楊孟君明白戰局的優劣，章明漢更加不解了，“那殿下還為何如此用兵？”
楊孟君笑道：“居高臨下可勢如破竹，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用玄武營打頭陣護送飛鶴營進攻，則是心戰。前日玄武營打的敵軍苦不堪言，今日再見到玄武營，心裏已經怕了三分。再者，玄武營將士皆為南疆壯漢，舉起烏木盾護在周圍，也能保全兩營士兵。你看此山，山體是高，但山壁卻沒那麽冗長，又有一片片樹林，若是從山上丟東西下來，還不等砸到我軍將士身上，就已經被沿途密林所擋。居高臨下這一優勢，也就成了雞肋，並沒有什麽用。若是我在此地打防守戰，山頭完全可以放棄，派伏兵隱藏於密林中，多設陷阱暗壕，這才是上策。若是想拚個兩敗俱傷也無不可，等進攻的大軍入山後，直接放火燒山，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而已。”
章明漢細細回味這番話，才默默點頭，“殿下眼光獨到，末將佩服。”
“可要是敵軍真的燒山，我軍豈不是……自尋死路？”
楊孟君朗聲一笑，“不會！東瀛人跨越萬裏作戰，這一片山地不知經營了多久，付出那麽多心血，豈能付之一炬？隻要我們別打的太緊，讓他們誤以為還有勝算，哪怕一丁點勝算，他們也不會走這最後一步棋。慢刀子割肉，一點一點來。”
章明漢欣慰一笑，拱手道：“既然殿下謀算長遠，也不用我這個糟老頭子擔心了，末將殺敵去了！”
楊孟君輕輕點頭，任由章明漢率軍出戰。
此戰兩軍人數雖有差異，但東瀛大軍的戰鬥力和揚威軍想必可謂天壤之別。已經是甕中捉鱉的局麵，大勝也隻是時間問題而已。而楊孟君此刻的目光已經不僅僅隻是放在這區區景江原，而是在考慮事後要該殺多少人？
供應一支數十萬大軍的輜重物資究竟從何而來？
他本馬踏江湖，穩定大唐局勢，同時與民休養生息，可偏偏這個時候東瀛人進攻金陵城，致使大唐後院起火，他也不得不取消行程，親自率軍來此滅火。
東瀛人什麽時候不打，偏偏這個時候打，巧合麽？絕對不！楊孟君遠征西蜀時，大唐內部兵力空虛，就是東瀛人一個絕佳的機會，可此時數支軍隊屯兵江南，可謂兵鋒正勁，這個時候打能撈到什麽好處？
事出反常必有妖，楊孟君多年來如履薄冰，也正是從這種反常的局勢中聞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兒來，才覺得這一切是有人謀劃布局，而非巧合。
可問題是，幕後的布局者，為何要將揚威軍牽扯此地？此舉究竟有何意義？
景江原這一戰結果毋庸置疑，占盡天時地利人和的百戰之師要是還能打輸，楊孟君也就可以自刎謝罪了。
這次也是楊孟君領王師征戰天下以來唯一一次沒有親自領軍身先士卒的戰役。
中軍大帳內，他獨坐飲酒，不時有親兵入帳稟告戰事進程。聽著不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的殺喊聲，楊孟君閉眸嗅了嗅酒香，輕聲自語道：“誰想年少輕狂，竟是夢一場啊。”
“不思量，意難忘！”
當年，他青衫駿馬出洛陽，意氣風發入臨安，戎裝長劍一杯酒，揮槍平定山河五千裏。
如今，麵對千軍萬馬不皺眉的男子，卻在這陰謀陽謀中低下了頭。
這一場鏖戰足足持續了半月有餘，隨著一陣傾盆大雨，漫山血水流入廣陵江中，最後萬流歸海。
三座大山之上樹起一麵麵唐軍大旗，揚威軍大纛也插在了最高處。
楊孟君策馬隨眾人進入景江原，滿地泥濘血跡，殘肢斷臂隨處可見。
隻見南宮扶蘇捆著一人押了過來，到楊孟君麵前之後一腳踹在這人後背之上，“跪下！”
楊孟君打量一番這個表情充滿不甘猙獰的漢子，問道：“此人便是這支東瀛大軍的領軍統帥？”
南宮扶蘇點頭道：“沒錯，此人名為藤原遼太，乃東瀛國君的弟弟，也算一個東瀛王爺。”
楊孟君眯眼沉思幾許，心裏藏著的那絲不安又一次湧上心頭。
一國王爺又兼三軍大將，率領東瀛傾國之兵入侵大唐，這手筆未必太大了些？
“你東瀛一島國之地，地小民窮，兵微將寡，為何還要興此大軍入侵我大唐上活？”
這位東瀛王爺朝著楊孟君腳下狠狠吐了口唾沫，用蹩腳大唐話說道：“無恥大唐！竊我國器，辱我國母，殺害我國儲君，此仇不報，我東瀛人如何立足於天地？哪怕明明知道以卵擊石，我朝也要興軍伐唐！”
楊孟君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押下去交給玄機閣，問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遵命！”
這東瀛王爺雖然隻是三言兩語，卻徹底打破了楊孟君的心境。
東瀛人舍生忘死地攻伐金陵城，攻城的那股勢頭做不得假，士氣如虹，好似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竊國器，辱國後，殺儲君，這何止是家仇啊？
可問題是冤有頭債有主，南唐距離東瀛足足隔著一片數千裏的東海，離東瀛國最近的是北燕，為何東瀛人寧願跨越這麽遠來打南唐，而不是就近去討伐北燕？
想必幕後真正的謀者，是把這股禍水引給了南唐啊！
楊孟君閉眼又睜眼，“扶蘇，此地你可否探查過？”
南宮扶蘇沉重點頭，“這片景江原周圍三山，一座山中藏有數十萬石糧食，肉幹。第二座山體也被從中掏空，其內完全就是一個兵工廠！金鐵弩箭不計其數。最後一山中軍帳軍營足足夠屯兵三十萬之眾，而這片平原中，校場，演武場……景江原，簡直就是一個大型軍營！”
楊孟君目光陰寒，“東瀛人不可能帶著糧草輜重來這裏，這裏的所有物資想必一定有人暗中支持，此事給我徹查！也不用揚威軍來操辦，替本殿下寫一份折子，送到尚書省，讓東方玄機派刑部和玄機閣的人來。”
“遵命！”
看著暗藏洶湧怒火的楊孟君，眾將默契的默不作聲，大家都不是傻子，隱隱約約都感覺這一仗可能打錯了，被人給牽著鼻子走。
瞎子騎馬走夜路，過橋全靠運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