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秦妙手
揚威軍中軍大帳內，楊孟君麵色陰沉，不僅是他，在座所有揚威軍將領都沒有好臉色。
根據藤原所言，三個月前，一個唐人深夜潛入東瀛王宮，盜走了東瀛王權象征的天尺劍，還有國寶八瓊玉。更是潛入後宮，以迷魂香為輔，羞辱了東瀛國後，刺殺了尚在繈褓之中的東瀛儲君。
更可氣的是，這位“夜行者”以東瀛儲君的鮮血在牆壁上留言“南唐秦妙手，來此一遊，觀貴國國後儀態動人，故交合之，其子猥瑣不堪，故殺之。”
東瀛舉國哀喪，又兼之前江東流毀了東瀛在海上的據點，搶走了驪珠，國仇民怨徹底激發了這次戰爭。
“秦妙手……江湖中人麽？”
能潛入一國中樞重地，要是沒有冠絕天下的輕功打死楊孟君都不信。而南唐有名的江湖俠客朝廷刑部都有備案，但這個秦妙手又是何方人士？最重要的是，“南唐秦妙手”？
是南唐，而非大唐！
僅僅一字之差，便引來了東瀛數十萬複仇之師！金陵城更是差點失守，南唐將士也死傷數萬有餘。
三個月前便有此事，但景江原這個軍營明顯經營不下數年之久。
楊孟君輕呼一口氣，“另一件事呢？”
南宮扶蘇沉聲道：“藤原隻交代了起因，哪怕末將用刑他也不肯說出到底是誰支持供應他在景江原的所有軍備物資。”
楊孟君揉了揉眉心，“既然敵軍戰敗，兩國又有此大恨，咱們也就沒必要再投什麽好人緣。斬殺所有戰俘，收繳戰利品，有揚威軍能用的就留下自己用，其他的全部讓朝廷派人來接收。這事兒讓玄機閣和刑部去查吧，咱們管打仗，不管辦案。”
“遵命！”
楊孟君起身遠望，一錘定音道：“大軍收拾收拾，明日一早班師回朝！”
大唐分裂以來，占據江南道廣袤土地的南唐政權，除了邊境以外，養兵最多的便是廣陵，金陵，蘭陵三城。大唐立國之初到萬國來朝的巔峰時期，東瀛國一直都以大唐附屬國的定位自立，不僅有遣唐使赴大唐學習，每年上貢也是少不了。自從北方草原之患日益嚴峻，東瀛人的野心也變的蠢蠢欲動，不時派兵騷擾大唐沿海地區，但以往最多也就是幾百幾千人的小規模軍隊劫掠一番便作罷，很少有突破萬人的大規模襲擊。南唐成立後，東瀛人才肆無忌憚起來，李毅和兵部也不得不派遣大將留守沿海重鎮，時刻警惕。
楊孟君千裏赴戎機，揚威軍再次站立在天地間，又逢連年大戰，兵源告緊，才不得已抽調沿海三城的軍隊補充揚威戎敵等軍。也因此削弱了邊防兵力，給了東瀛人可乘之機。
不得不說東瀛人起兵的時機拿捏的恰到好處。先是數年戰爭，中原數國兵力虛弱，民生淒慘。東瀛國內又遭此大辱，民生激憤，軍隊更是士氣如虹。哪怕沒有秦妙手，東瀛起兵也隻是時間問題而已，甚至可能在南唐最要緊的關頭突然興兵。
既然戰事已休，楊孟君自然不想多留，連士兵們緩口氣的工夫都不給，立馬班師回朝。他不知道跟他對弈的那人下一步會走哪不棋，以不變應萬變，先回朝屯兵在臨安，再謀後續行動也不遲。
是夜，星辰寂寥。
揚威軍並沒有先回金陵城，而是就近屯兵在秦淮河邊上的軍營裏。
從數日前揚威軍主力到達金陵城，到今日之戰大勝，揚威軍區區幾日的工夫便剿滅敵軍數十萬人，其威不亞於當年楊正平雲中之戰。不過楊孟君已經位極人臣，該有的封賞已經都拿到了手，不缺錢也不缺人，想必李毅更多的是對其部將進行封賞。
楊孟君和朝廷中的文官，還有李毅之間一直都有把尺子，這把尺子衡量著所有關係。和文官之間，他身為疆場武將，不能搶了文官管理國事的飯碗。和李毅之間，又不能讓自己功無可封。現在尚書省雖然由東方玄機執掌，六部之間也一片祥和，但難保各懷鬼胎，廟堂就是另一座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廟堂位高權重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哪怕同僚，之間也是明爭暗鬥。
和權臣之間的關係，楊孟君一直以來處理的非常好，他隻管打仗，從來不幹涉朝政，唯一一次“過分”之舉便是在金鑾殿前把那個三品文官打的半死，但也無人覺得楊孟君這種行為過頭，誰讓那文官先惹了鎮國公呢？
和李毅之間，楊孟君從來都是有一說一，有些話哪怕不能說太明朗，也會含沙射影地講清楚。而李毅也會做事兒，該有的全都有，麵子裏子都照顧著楊孟君。對李毅來說，他和楊孟君最大的矛盾，便是君臣之間，便是楊孟君是否會像曆代鎮國公那般忠心於大唐。
李毅拋磚引玉，麵子上無條件信任楊孟君，裏子上給予其最大支持，以此來表現一代君王的風度。暗地裏對楊孟君卻處處小心，也是帝王心術的原因。
楊孟君這次並沒有親自帶領揚威軍剿滅東瀛賊寇，一方麵是他心事重重，沒有心思去帶兵打仗，第二方麵便是此次不管他是否親自帶隊，也不耽擱揚威軍大勝。最後便是他有意無意地把軍功讓給麾下將領，以此來安李毅的心，不至於自己“功高震主”。
事至如今，朝堂上他和吳衝，東方玄機攜手並進，孔昭趙星河蘇之祥自成一營，徐家王家鼎足而立，不知不覺中又形成另一番相互製衡的局麵。
李毅和楊孟君之間，等中原再次歸於一統之後才能下定決斷，到時候楊孟君是屯兵塞北，還是起兵造反奪得天下。
還是江邊盛景，楊孟君獨坐飲酒。
南宮扶蘇拿著一卷折子丟給他，“這是韓邊關剛派人送來的兵部戰略安排，你看看。”
楊孟君騰出一隻手隨意打開觀看，笑道：“韓大哥這是在替咱們爭取時間呢，隻可惜他算錯了，咱們已經全殲東瀛賊寇。”
南宮扶蘇也笑道：“那咱們多磨蹭幾日？待戰局開啟後再行定奪去幫誰？”
“不必，盡快去江陵城會師戎敵軍吧，一鼓作氣剿滅關內豪族。”
南宮扶蘇欲言又止，輕輕點頭。
這份折子說來也簡單，先是大概介紹了一番楊孟君馬踏江湖之後南唐各軍的動向，而後讓楊孟君保存兵力，不急著一戰定勝負消滅東瀛軍，慢刀子割肉一點一點來，又讓楊孟君好生整頓內務，來日再回朝述職。
可惜啊，這份折子還沒送到楊孟君手裏，東瀛人已經兵敗如山倒。
趙星河領舊西蜀大軍早已邁入禦西城，沒了後顧之憂，這位星河軍神也能放開手腳和西夏軍好好扁起袖子打一架了。
吳衝也領軍入江陵城，提前布置妥當，隻等一個適合出兵的時機便直搗黃龍收複長安。
劉濤繼續屯兵淮河戰線，晝夜警惕東齊趁火打劫。
如今還在臨安的，隻有徐瑾辰的破西軍和王熠寧左良玉的兩支軍隊。而王熠寧左良玉兩人也已在今晨揮師北上，是繼續協助劉濤抵禦東齊，還是隨機應變就看兵部運籌了。
楊孟君想了想，話鋒一轉，“扶蘇，咱們回師日子不變，但不用疾行，三軍以步兵的速度徐徐進軍便可。”
南宮扶蘇領命而去。
江風浩蕩，拂起楊孟君飄揚的發絲，卻安靜不了他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