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閑雲野鶴煮酒茶

  想當年，一朝登臨天子堂的兵部尚書韓邊關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千裏仗劍而回的徐瑾辰是何等的桀驁不馴？威震荊襄差點斬殺趙星河的王熠寧是如何的家國為大？

  可如今，韓邊關整日公事纏身，想偷閑喝口酒都難。王熠寧判國而去，走的決然毅然。徐瑾辰以身殉國，死的悲壯滿懷。英才凋零，這才是臨安表麵上熱鬧背後的冷清。


  跟吳衝痛飲千杯，楊孟君醉意朦朧道：“有無數次，想卸下鎮國公的蟒袍，放下揚威軍的虎符，安安靜靜做一個閑雲野鶴，春賞百花冬觀雪。找一個依山傍水的地方修一間草廬，醉裏論道醒時折花。”


  吳衝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捏起一塊碩大牛肉塞進嘴裏，含糊不清道：“誰不想呢？每一次奔赴沙場都是一次生離死別。打再大的勝仗，還不是有兄弟會死？隻是死的多少罷了。說不定啊，某天咱們的頭顱就被敵軍摘了去，成了別人的功勳。生前所有的名利權貴豈不成了黃粱一夢？最後給別人徒做嫁衣罷了。”


  方瑤扭了扭吳衝腰間軟肉，瞪眼道：“瞎說什麽呢？”


  吳衝“哎呦”一聲，舔著臉道：“聽媳婦的，不說了不說了。”


  楊孟君抿嘴笑了笑，又滿飲杯中酒，神色向往道：“還真別說，雖然大唐國力虧空，兵力也不比以前。但凝聚力更強了，收複長安之後挾大勢攻破洛陽，報了家仇以後平定北燕，天下大定！若是那個時候北辰已經長大成人，就把鎮國公丟給他，我帶著洛清怡歸隱山林，豈不快哉？”


  吳衝白了他一眼，“洛家會依你？若下一任鎮國公不是洛清怡跟你的孩子，你看尚書省亂不亂？北辰那孩子這些年我也聽過不少傳聞，年紀輕輕卻心懷大誌，是個人中龍鳳！”


  楊孟君無奈一歎，“可惜，他是我的孩子。可悲，他是我的孩子。可歎，他是我的孩子。”


  吳衝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瞎想，就像你繼承大將軍意誌那樣，總有子孫後人會繼承你的意誌，哪怕這個過程十分艱苦，不得意，但都是宿命。”


  楊孟君使勁吸了吸鼻子，擠出一道笑意，“還是苦了他了。”


  吳衝看著楊孟君笑了笑，“你把龍鱗給他了？就不怕李毅多想什麽？”


  楊孟君輕哼一聲，“我的東西，想給就給，還怕別人說什麽？”


  吳衝嘖嘖歎道：“若如今是大楚年代，龍鱗可就是天權劍了。你心真大，如此重要的東西竟然給一個小孩子。”


  楊孟君沒有說話，隻是又歎息了一聲，“我欠他們娘倆的。”


  見楊孟君又有舉杯而飲，吳衝一掌按在酒杯上，對著楊孟君搖頭道：“並沒有誰欠誰。你這些年沒有見他們娘倆，我這些年也沒有怎麽回來，都一樣的。可我就並不覺得欠你瑤姐姐什麽，也不覺得欠曉雯什麽。你身為鎮國公，當以天下為重，兒女情長次之。我身為大將軍也是如此。”


  楊孟君點了點頭，剛想說些什麽，被吳衝直接打斷，“你若是覺得在舞傾城和洛清怡之間一碗水端不平才心裏發堵，根本不必如此。或許舞傾城也向往你和洛清怡的狀態，但她身為南王，身為大唐長公主，就得承受這份相思之苦！這是她應該付出的代價。若是洛清怡也一心想著權謀，而非就像現在這樣站在你身後安靜的當一個花瓶，她也會和舞傾城一樣。懂了麽？你並不欠誰，誰也並不欠你，你是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關而已。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聽到吳衝這話，楊孟君怔了怔，一言不發。倒是張清揚聽到吳衝最後一句，不自覺地放下筷子，若有所悟。


  楊孟君細細品味道：“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吳衝收回按在他酒杯上的手，笑道：“別看你老哥我平日沒去讀幾斤孔孟之道，但這人情世故啊，可比你看的通透。”


  楊孟君搖頭一笑，“不說他們了，喝酒！”


  “這才對嘛，喝！”


  兩人這一番痛飲，足足喝掉美酒七八壇，這才有些盡興。


  吳衝斜躺在紅木太師椅上，醉醺醺問道：“孟君啊，剛才你評論天下帝王，說什麽王道霸道詭道等等，能否說的通俗點？”


  楊孟君想了想，問道：“李甫屬於什麽？”


  “王霸之道？”


  “答對了。所謂王霸之道，就是把對手打服了再說。王道者，打你之前把你叫過來打，霸道者，直接上去打。”


  吳衝品味道：“的確是這麽回事兒。”


  楊孟君又道：“詭道者，先聯合自己打不到的敵人去打都能打的到的敵人，再打先前合作的敵人。縱橫之道也就是遠交近攻。孔孟之道，便是打你之前先給你說一聲，不顯得失禮。所謂法道，便是打你之前給你說清楚為什麽要打你。”


  “如今孔昭摒棄王霸，專注儒法，和東方玄機的縱橫詭道相結合，配合李毅的清淨無為，才造成了如今南唐內聖外王的局麵，著實難得。”


  吳衝咂咂嘴，說道：“所以說，治國安邦平天下，治國是皇帝的事兒，安邦是文臣的事兒，平天下才是咱們武將的事兒。治國安邦這些彎彎道道，沒點道行還真不行。貪戀權位卻碌碌無為者，都沒有好下場。”


  楊孟君怒哼一聲，霸氣說道：“王熠寧必死，王鶴更該死！禍國殃民數十載，他不死難以平天下人之憤。”


  吳衝也咬牙道：“該死的老東西，遲早手刃此賊！”


  “都過去了，等收複長安以後再說，就怕他提前老死。”


  吳衝回道：“就算老死，老子掘其墳鞭屍，也要泄憤。”


  楊孟君撫額道：“先攻破長安再說吧，函穀關在始終東方玉堂手裏，也是個麻煩事兒。”


  吳衝揉了揉下巴，眯眼道：“要不我暗度陳倉，派五萬大軍偷偷摸摸地溜到函穀關下，配合你發起突襲？”


  楊孟君笑道：“你太不把秦敬山秦樓看在眼裏了吧？這事兒不用急，慢慢謀劃就行。”


  吳衝伸了伸懶腰，“也好，你們定好方案，我隨時配合你們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