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乖,一切都會過去的
驟然得到肯定,成萌嘴唇輕輕顫了顫,忽然低下頭去。
一滴淚珠啪的掉在地上,女孩纖瘦的身體不可抑止地顫抖著。
如果沒有大哥態度溫和的肯定之詞,她只是會感到憤怒不安,她說給成烽的那一番話,何嘗不是說給自己聽的呢?
她是那麼那麼的喜歡白鷺寧,她敢肯定自己這一生絕不會像喜歡白鷺寧那樣喜歡任何一個人,可是偏偏他們卻無法在一起,像羅密歐與朱麗葉一樣硬生生被拆散,她的生活不是小說,她想過要衝破一切,哪怕玉石俱焚也要和白鷺寧在一起,但是成烽說的那些話讓她動搖了。
她知道成烽說得對,但還是說服不了她自己。
她內心掙扎、憤懣,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要經受這樣的命運。她好不容易得來的愛情,還沒來得及經歷更多的風雨,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夭折了。
有人說,只要足夠努力,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到的,兩個人硬要在一起,哪怕任何艱難險阻都有辦法解決,兩個人如果不能夠在一起,只能說明不夠深愛罷了。
可是不是這樣的,成萌知道她有多喜歡白鷺寧,她幻想和他一起的生活,幻想生下一個長得像他也像她的孩子,幻想和他一起散步,一起做飯,一起去海邊,一邊去登山,一起去走遍世界各地。
她的想象當中,兩人必須要一起去做的事情,即便羅列到她的生命結束,也還是做不完。如果做不完,那就下輩子繼續吧?
她的所有關於他的幻想,都天真而甜蜜,美好的像真的一樣。
現實無情地擊碎了那些旖旎夢境。她悲哀地發現,努力也沒有用,就像愚公移山精衛填海,這樣的事情放在現實中真的可能成功嗎?
她只有十八歲,但是成績優秀,頭腦明晰,她把成烽說的那些話放在心裡翻來覆去地想,越想越覺得絕望,越絕望越痛苦,越痛苦越憤懣。
直到剛剛那一刻,成烈終於給了她機會,讓她把一切的痛苦全都發泄了出來。
這些話落在成烽成烈耳中,更落在她自己的耳中。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那麼堅決地告訴成烽不可能。也告訴自己不可能。
她終於知道該要放棄了,哪怕是一點點微小的不切實際的祈望,也應該徹底地放棄掉。
她的眼淚像暴風雨後懸在屋檐的雨滴一樣,滴滴答答地落下。
成烈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臂輕輕摟住她,成萌再也控制不住,撲到成烈的懷裡抽泣了起來。
「乖,一切都會過去的。」成烈溫聲道。
成萌嗚咽著說:「我知道……可是我心裡難受……太難熬了,大哥……」
成烈摸摸她的頭說:「萌萌,如果真那麼喜歡,大哥幫你。」
成萌知道她大哥從來不說大話,他說要幫她,就一定會幫她,可是那該有多麼難啊?她大哥和唐笑的婚姻她看在眼裡,她心裡明白,即使有大哥幫忙,她和白鷺寧的未來也會很艱難很艱難。
她不是不夠愛他,真的不是,如果可以,她為他死都願意,可是愛一個人難道就要讓對方為了她受苦嗎?這個世界上,愛情不是唯一的,在人的一生中,能夠遇到的愛情,也不是唯一的。不和她在一起,白鷺寧會活得更輕鬆,總有一天,他會將她淡忘,遇到一個適合他的女孩,擁有平凡而幸福的婚姻。
成萌哭了一陣,擦乾淨自己的眼淚說:「大哥,我想通了。」
成烈低頭看著她:「想通了?」
究竟什麼才算是「想通了」呢?大多數時候,人一旦說出這三個字,只意味著放棄,而不是爭取。願意爭取的人,是不會說「想通了」三個字的。
成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慘兮兮的笑容,白皙的小臉上眼睛是紅的鼻子是紅的,像一隻跑出去玩了結果迷了路,最後餓著肚子回到家的小貓。
「我不會再喜歡白鷺寧了。」成萌笑著說,「我會聽大哥二哥的話,嫁一個合適的人,不讓大家為我操心。」
聞言成烈一時說不出話來,只好又摸了摸成萌的頭頂。
成烽怔怔地看著成萌,這可真是個傻姑娘。卻也是個勇敢的姑娘,至少她說放就放,乾脆果斷。
他成烽卻做不到。
「好了,下去吃飯吧。」見時間差不多了,成烈開口道。
成萌再次伸手擦了擦眼角,成烽走到成萌面前,伸手將她的臉往兩邊扯了扯,說:「哭得真丑。」
成萌生氣道:「再丑也沒有你丑。」
「我丑?」成烽把臉湊到成萌面前,「仔細看看,我丑?成萌,你可不要睜著眼睛說瞎話,會天打雷劈的。」
成萌哼了一聲說:「反正你就是丑。」
成烈笑著搖搖頭,能這麼快就恢復正常,不愧是他們成家的孩子。
在飯桌上,成烽見到了傳說中的大美人,她名叫謝玲瓏,是任菲琳在國外留學時的大學同學。
謝玲瓏舉止得體,談吐優雅,確實美得令人移不開眼,能讓成萌和唐笑這兩個女人都承認美的,絕對是毋庸置疑的大美人。
任菲琳一向嫉妒心強,但在謝玲瓏面前,卻溫順極了,彷彿能夠被謝玲瓏當做朋友,就已經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玲瓏的油畫在國外拿過許多大獎,」飯後的閑談中,任菲琳如是說道,「曾有收藏家斷言,玲瓏二十年後將會是在全世界範圍內都無人可比肩的女畫家。」
「很厲害么。」歪在一旁的沙發上,似笑非笑地看著謝玲瓏的成烽說,「不過也僅僅是無人可比肩的女畫家,能把『女』字去掉,才讓人心服口服。」
成母峨眉緊鎖,正要斥責成烽的不禮貌,坐在成烽對面的謝玲瓏卻微微一笑,誠懇道:「這也是玲瓏一直努力的目標。」
唐笑看了眼謝玲瓏,真是一個讓人佩服的女人,驕傲又大氣,偏偏又生的這般天姿絕色,什麼樣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呢?
成烽外形出色家世優越,本性也算正直善良,但就目前的情形來看,確實與謝玲瓏不太合適。
那麼謝玲瓏為什麼會答應任菲琳來成家見成烽呢?
她那麼聰明的女人,怎麼會不知道這次來成家做客其實就是變相的相親呢?
唐笑實在是想不出答案。
再看成烽,從頭到尾都歪在沙發上,像沒骨頭一樣,對比坐姿優雅的謝玲瓏,實在是不堪入目。
成烽不是不懂禮數的人,如果願意裝一裝,也頗拿得出手,畢竟有著得天獨厚的外在優勢,在對付女人上也很有一手,若傾盡全力,讓謝玲瓏對他動心也不是不可能。成母當時是希望成烽能夠好好表現,可是成烽專門和成母作對,從吃飯時的砸吧嘴到現在的二郎腿,都在向謝玲瓏宣告他有多麼的沒有教養。
謝玲瓏仍然很好脾氣,不論成母問什麼,都回答的簡潔得體,面對成烽的挑釁也沒表現出一絲不快。
成母對謝玲瓏堪稱十二萬分的滿意,心道這樣完美優秀的女孩子,老實說配自家老二是有些虧的,和老大成烈更相配一些,不過菲琳跟了自己這麼久,還是不能讓菲琳傷心。
也罷,如果他日菲琳與成烈結合,玲瓏與成烽結合,這對好閨蜜做了妯娌,家裡真是不用她這個做母親的操心了。到時候再讓玲瓏和菲琳幫成萌物色一位優秀的丈夫,那麼一切就很完美了。
成母的如意算盤打的啪啪響,可成烽滿臉不配合,實在太令人失望。
任菲琳見狀,提議道:「花園景緻很不錯,雖然是冬天,但依然有不少精心栽培的盆景,玲瓏不是一直喜歡這些嗎?依我看,不如就讓成烽陪玲瓏去花園轉轉。」
成母一聽,簡直要忍不住為任菲琳鼓掌了,果然還是年輕人最懂年輕人,讓玲瓏和成烽獨處,才是讓兩人儘快熟悉的良方,更何況花前月下,玲瓏又這麼美麗絕倫,還怕成烽不動心嗎?
「菲琳這主意不錯,正好後園的梅花也開了,一走過去香氣撲鼻,夜色下觀梅花,賞盆景,不是頗有古人秉燭夜遊的意趣嗎?」成母笑著朝謝玲瓏看過去。
謝玲瓏抿嘴笑道:「不錯,謝阿姨所言,玲瓏亦心嚮往之。」
成烽聽得牙酸,挑眉道:「爾能吐人話否?」
成萌「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成母惱怒地瞪了成烽一眼,恨鐵不成鋼地簡直想把成烽摁在地上打一頓。
唐笑聽見成烽這麼直白地讓謝玲瓏「說人話」,也是樂得不行,輕輕抿了抿嘴,端起面前的一杯熱茶掩住笑意。
謝玲瓏自己卻望著成烽笑了起來,美人到底是美人,不笑的時候就已經美如畫了,笑起來更是瞬間如春花初綻,冰雪消融,大地回春:「我很少在國內見到你這樣懂幽默的男性,成烽,你真的讓我很意外。」
成烽造成的尷尬被謝玲瓏輕而易舉地化解,反倒還誇了成烽一把,並且意外地毫不虛偽,顯得真誠無比,唐笑如果自己是個男人,都很難不對這樣的女人動心,然而成烽果然對他女朋友用情至深,面對謝玲瓏這樣完美的女人,竟毫無反應,視若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