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7、有種你來打我啊
從他所居住的山間別墅到他公司,路程絕對比他公司的普通員工更遠,花費時間更長。
所以,他早上起來得也絕對比他公司的員工更早。
普通員工到了晚上五點就完成工作準備下班,但對於裴遠晟來說,根本沒有所謂的下班時間。
他加班到夜裡兩三點,也是常有的事。
唐笑此時回想起來,裴遠晟即便晚上只休息五個小時,也絕少在她面前露出疲態,或是因身體不適而對身邊人不耐煩。
他總是淡定從容的,好像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倒他,更沒有任何事可以擊垮他。
這便是他與普通人的不同吧。
宴會廳中的男男女女們,絕大多數也都是這個總、那個總,又或者是這個董,那個董。
他們每個人都是那麼的光鮮亮麗,笑容標準,簡直完美得不像是真人。
唐笑又想起從前在醫院上班,累了一天晚上坐地鐵回家時,總能看到地鐵上滿臉疲憊的人們。
無論是上班族,還是學生,無論是年輕人,還是老人,在大家臉上、身上,最常見的,就是被生活壓彎了腰的那種疲倦。
的確,身為普通人,太習慣於肆無忌憚的展露出疲態了。
而生活,也確確實實充斥著各種煩心事。
唐笑從前也是在地鐵洪流中那些一臉麻木的垮著肩膀回家的人之一。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不知疲倦嗎?
應該沒有吧。
但可以肯定的是,很多成功人士,都會令自己保持著無窮的精力,和永遠昂揚的狀態。
這世界上的每個人,其實都在咬牙支撐,只是大家的方式和表現出來的形式不同罷了。
眼前這些人光鮮亮麗的外表與弧度完美的微笑背後,也許只是另一種形式的強撐。
想多了……
唐笑搖搖頭,又忍不住自嘲地想,即便如此,他們看起來也還是比普通人體面太多了。
就在這時,一道高挑纖瘦的身影忽然映入了唐笑的眼帘。
那女人頭髮剪得短而利落,身高在170以上,身著一條金光閃閃的絲質晚禮裙,腳踩十厘米細高跟,纖長優美如天鵝一般的頸項間戴著一條奪人眼球的鴿血紅鑽石項鏈。
當然,比這一切更吸引人的眼球的,是她那張極其美麗的臉。
唐笑雙眸微微張大,秀美的面容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驚愕之色。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再一次見到謝玲瓏,會是在這樣一種場合。
一年未見,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似乎和以前不同了。
現在的她,看起來更像是……謝琳琅。
想到謝琳琅,唐笑下意識地手抖了一下,銀質水果叉啪的落在桌子上。
她微微失神,過了幾秒之後,才低頭將水果叉從桌上拾起,擱在一旁。
侍者立即上前來收拾桌面與水果叉,並馬上為唐笑呈上新的水果叉。
「唐小姐,請問您還有其他需要嗎?」
侍者俯身,溫和地詢問。
「沒有,謝謝你。」
唐笑搖搖頭,有些魂不守舍地說。
侍者默默退下,唐笑手裡攥著新的水果叉,卻再沒有吃水果的興緻。
再見到謝玲瓏,她不僅僅會想到她的姐姐謝琳琅,以及謝琳琅曾經囚禁自己的那段經歷。
同時也會想到成烽。
現在,無論是謝琳琅,還是成烽,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
她怔怔地坐在那裡,遠遠望著被幾個青年才俊包圍的謝玲瓏。
她抱著胸,手裡擎著一杯紅酒,精緻美艷的面龐上神情冷漠而倨傲。
那幾位青年才俊卻滿臉堆笑,態度極其殷勤。
他們不斷地對她說著什麼,或許是些溢美之詞,又或許是其他。
謝玲瓏偶爾回應一兩句,倒也不顯得不耐煩,但明顯的十分敷衍。
即便如此,那幾個男人但凡能被她回應一句,就會表現出難以克制的興奮。
唐笑看了一會兒,便收回了目光,低頭繼續對付面前那盤水果沙拉。
像謝玲瓏這樣的人,才是最適合這種場合的。
只是不知道,遠在鷹國的她,為什麼會突然回到華國。
謝琳琅當初吞槍自殺,謝玲瓏認為是因為成烈,事後決絕地與成烽決裂,甚至公然表達對成家的仇視。
這是承北眾所周知的事。
如今成家以及不復從前……她對成家的恨已經放下了嗎?
想到這裡,唐笑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忽然「咯噔」一下。
成家的衰落髮生得太突然和迅疾了。
而此事過去不久的如今,謝玲瓏出現在杭城——
會不會,她早就在承北了?
不……
不會的。
唐笑搖搖頭,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胡思亂想。
「唐笑?」
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唐笑猝然抬頭,只見謝玲瓏正擎著紅酒杯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
唐笑愣了愣,端起果汁起身道:「謝小姐,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兩人碰了碰杯,謝玲瓏饒有興味地盯著她看。
唐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被謝玲瓏的眼神看得有點渾身發毛。
明明她臉上帶著笑,這種笑容在剛才她面對那些男人時都沒出現過,在其他人眼裡,說不定以為謝玲瓏對她格外友好呢!
可唐笑寧可她不對著自己笑。
她想,謝玲瓏內心深處,應該非常不喜歡自己。
她十分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
既然不喜歡她,為什麼還要對她笑?
唐笑是個向來有一說一表裡如一的人,因此,對錶象和內在不相符的人,難免抱有警惕和懷疑。
「唐小姐最近還好嗎?」
謝玲瓏笑微微地問。
「我很好,謝謝關心。」
唐笑簡單地答道。
「哦……」
謝玲瓏點了點頭,弧度精美的嘴角輕輕揚起:「可是,我聽說,唐小姐你的丈夫去世了呀?」
她揚起兩道鋒利的長眉,目光中帶著訝然之色:「難道是別人造謠了嗎?看起來,唐小姐狀態不錯,氣色紅潤,滿面春色,彷彿沐浴在愛河之中,可一點兒也不像是剛剛喪偶的啊!」
從唐笑旁邊路過的兩個年輕女人聞言,吃驚地朝唐笑看過來。
唐笑握著果汁的手緊了緊,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綳著一張秀美素凈的小臉說:「成烈的確是去世了,至於我如今過得如何,就不勞謝小姐惦記了。」
「不勞我惦記?」
見唐笑態度冷下來,謝玲瓏也似乎懶得再裝熱絡。
她哼笑一聲,眼風冷冷地刮在唐笑臉上,恨不得從她臉上剮蹭皮下來。
「我當然要惦記了,唐小姐差點成為我親嫂子呢,我和你,差一點點就是一家人了,多可惜啊,還不容易碰面,難道我不應該關心你嗎?」
她的語氣聽起來彷彿是真誠的。
但唐笑知道事實並不如此。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唐笑垂下長長的睫毛,輕聲道。
「過去?」
謝玲瓏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又笑了一聲,說:「現在也為時不晚啊,雖然說成家敗落了,可我們謝家有的是錢,我不會嫌棄的,大不了,讓成烽做個上門女婿唄,嫂子,你意下如何啊?」
提到成烽,唐笑頓時渾身一顫,連酒杯里的果汁都隨之一晃。
「……嫂子?」
「謝玲瓏……你,你真的不知道成烽的事嗎?」
唐笑深吸一口氣,竭力剋制住喉頭傳來的梗意,艱難地說道。
「嗯?成烽又什麼事,難不成,他已經移情別戀啦?」
謝玲瓏輕飄飄地問了一句。
唐笑閉了閉眼,美眸中隱隱有淚光浮現。
「成烽他……已經不在了。」
她輕聲道。
時至如今,她仍然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可是,這的的確確不是一場噩夢,而是令人悲痛無奈的現實。
成烽,像他大哥成烈一樣,永永遠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不在了?」
謝玲瓏雙眉緊皺,美艷的面容上滿是驚愕。
「他死了?」
「嗯……」
唐笑不喜歡現在的謝玲瓏,但,她還是不忍心看她傷心。
可是,謝玲瓏愣了片刻之後,卻輕輕笑出聲來。
「也好……死了也好。」
「你說什麼?」
唐笑大為驚訝,不可置信地瞪向謝玲瓏。
什麼叫做,也好?
什麼叫做,死了也好?!
她記得清清楚楚,謝玲瓏和成烽是發自真心的愛過啊!
難道當初成烽的真情,在謝玲瓏眼中就那麼分文不值嗎?
難道,她當初不是真誠地愛過他嗎?
唐笑不信。
她覺得面前這個女人,可能是瘋了。
只有瘋了,她才能說出「死了也好」這種無情的話語來。
「要我再重複一遍么?」
謝玲瓏目光中透出一點冷漠,紅唇微微上揚,但是眼神並不善意。
「我說,成烽死了也好。」
「你……!」
唐笑渾身顫抖,氣得小臉發紅,緊緊咬住牙關,才沒有說出那些指責對方的話語來。
但她實在是不明白,謝玲瓏為什麼這樣?
成烽再怎麼樣花心,當初對謝玲瓏是真心實意的!
她難道忘了她去鷹國后,他還曾追到鷹國她的莊園去嗎?
她難道忘了他身無分文地守在莊園外就為了見她一面嗎?
謝玲瓏為什麼變得如此冷血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