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叔嫂

  「九公主一介女流之輩能讓我們做什麼?」林瀚微垂著頭,唇角一抹嘲諷和悲哀忽閃而逝:「丞相莫非忘了,小畜生我可是丞相的『親』孫子,就算九公主真讓他們做了什麼,會讓小畜生我知道么?」 

  「你。。。。。。」 

  聽出林瀚在說這些話時的咬牙切齒,丞相面色陰霾,狹長雙眼中蘊含著陰狠幽光。 

  「丞相還有事么?沒事的話,小畜生我可要回屋洗漱了。」林瀚說著扯了扯身上皺褶邋遢的衣衫:「這幾天吃喝拉撒都在那小黑屋中,渾身臭死了。」 

  隨著林瀚的動作一股熏人臭氣撲面而來,丞相忍不住屏住呼吸遠離幾步,眼睛卻一直盯著他。 

  英俊輕佻臉上有些萎靡蒼白之色,雙眼下有著很深的陰影,一副嚴重睡眠不足的模樣,丞相心頭厭惡之情更甚,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讓他退下。 

  林瀚走了幾步突然停住身形,背對著丞相淡淡道:「忘了告訴丞相,小畜生我回來時碰到了蕭瑜誠和霍繼宗,蕭瑜誠無意中透露,這幾天他們都待在麗香院里尋歡作樂,還說是九公主的意思,丞相倒是可以派人去查查他們在麗香院究竟做了什麼。」 

  不等丞相說什麼,林瀚大步離去,寒風中隱約傳來他的嘀咕聲:「這麼好的事居然沒我的份,虧我還替蕭瑜誠和霍繼宗結了幾次找麗香院姑娘的花費,他們可真不夠意思。」 

  聞言,丞相雙眉緊蹙,深不可測的眼瞳中閃爍著森寒冷光。 

  據落霞宮的細作密報說,幾人不到一炷香時辰就出來了,之後蕭瑜誠和霍繼宗直接去了麗香院再沒回府,除了吃喝玩樂根本什麼事都沒做,李飛雪和許嫣然待在家中足不出戶,聶風依然在驍衛營里值守,至於小畜生和其他幾個人則留在落霞宮,卻不見蹤影。 

  難道真如小畜生所言,九公主一個女流之輩組建紫衣衛只為了好玩? 

  難道他多心了么? 

  丞相兀自沉思,而大步離去的林瀚眼底劃過一絲暗芒。 

  他們進入落霞宮后不久,九公主就讓人換上蕭瑜誠五人的著裝,扮作五人出現在世人面前,所有人卻悄無聲息地去了秘密之地,那鬼斧神工的易容術,那洞悉先機的心智和謀略,簡直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只是。。。。。。 

  「三弟回來了。」 

  一道柔潤的聲音打斷了林瀚的心緒,抬頭,只見永樂公主司馬芷嵐帶著婢女秋禾站在不遠處的寒梅下。 

  秀麗容顏看著比他走之前又清瘦了許多,一雙杏眸明明純凈如水,偶爾卻又矛盾地掠過幾縷看破紅塵的滄桑,眉宇間蘊含著一絲淡淡憂鬱,水紅色衣裙和綉著金邊的披風包裹著玲瓏身軀,不時隨風飄落的寒梅在她周圍紛飛縈繞,整個人宛如誤落凡塵的仙子,讓人不敢褻瀆又見之難忘。 

  強忍下心頭莫名的疼惜和慍怒,林瀚躬身行禮道:「小弟見過公主。」 

  不知道為什麼『大嫂』兩個字他始終叫不出口。 

  「三弟無須多禮。」瞧見林瀚臉上濃濃倦色,芷嵐關切道:「想必三弟也乏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小弟告退。」林瀚行了禮剛要離去,不經意看到芷嵐微露在外的白皙如玉頸部幾個或新或舊的瘀痕,不由得劍眉緊擰,眼底殺意稍縱即逝:「他又欺負你了!」 

  語氣肯定,而不是疑問。 

  順著他的目光,芷嵐才發覺之前抬頭凝望寒梅時,不慎露出了頸部肌膚,不禁面色微變,伸手攏緊衣領的同時微垂眼帘:「三弟誤會了,這是本宮不小心撞傷的。本宮要去給母親請安了,三弟也回屋休息吧。」 

  說完右轉身向林夫人的小院疾碎步走去,誰知身後傳來林瀚夾帶著嘆息的幽幽詢問:「明知林家是狼窩虎穴,為什麼還要嫁到林家來?為什麼要嫁給林濤?」 

  芷嵐聞言腳下一頓,悲哀地抿了抿唇掩飾去眼中淚意,背對著林瀚,淡淡語氣飄渺得透著幾分不真實感:「三弟說笑了,林家是母妃的娘家,又怎會是狼窩虎穴?本宮嫁給大表哥可謂親上加親,這不是好事么?」 

  「對公主來說真的是好事么?」林瀚目色幽暗,上前幾步壓低聲音問道:「是不是她要公主這麼做的?公主應該明白小弟說的她指的是誰。」 

  猛然轉身直直盯著林瀚,芷嵐面色清然,杏眸中劃過警惕和驚疑:「三弟何以這樣問?」 

  「公主身邊的秋禾不就是她派來的么?」林瀚不答反問。 

  「三弟胡說什麼,秋禾可是管家安排給本宮的丫鬟。」 

  芷嵐右手悄然滑向左手腕間的玉鐲,這是雲姐姐特意讓秋禾交給她的,內藏見血封喉的毒針,同時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四周,他們所處的位置恰好被一座假山遮擋,此時周圍也沒有奴僕經過,不管林瀚只是試探,還是真的知道了什麼,只他問出這樣的話來就留他不得! 

  秋禾不露痕迹地護在芷嵐身邊,素手已然握緊了腰間軟劍的劍柄,盯著林瀚的沉寂眼底劃過一絲殺意。 

  「果然是她讓你來的。」 

  兩人的動作雖極其隱秘,但林瀚依然看得分明,憤怒的同時也更加憐惜於她:「公主放心,此事只有你我三人知曉,小弟絕不會向任何人透露一字半句。」 

  她怎麼可以讓公主做這樣危險的事情,甚至犧牲終生幸福?她怎麼可以? 

  「真的?」見他點頭,芷嵐暗暗鬆了口氣,其實她私心不想傷害林瀚,畢竟整個林府只有他是真心對待她:「這不關她的事,是本宮趁著她不在時堅持求父皇同意下嫁大表哥的。」 

  她來林府這麼久始終一無所獲,如果林瀚能施以援手,是不是就能儘快找到她要的東西? 

  雖然芷嵐相信林瀚的說辭,可秋禾卻將信將疑,依然神情戒備地盯著他。 

  「為什麼?」 

  林瀚面色一凜,看著微垂眼帘的她,濃重陰影如黑蝶的羽翼落在她蒼白的臉上,想了想似有所悟:「她真的值得你這麼做么?以致連你的終生幸福和命都不要了么?」 

  芷嵐抬眸定定地看著林瀚,眼底有著掩不住的憂傷和決絕:「本宮這麼做不是為了她,而是替親人恕罪!」 

  「你這又是何苦?」她的剛烈,她的心善,都讓林瀚心疼莫名,可是。。。。。。。一時間,種種矛盾的情緒揪著他的心,雙唇微抿久久無語。 

  林瀚的沉默讓剛看到希望的芷嵐頓時心沉谷底,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情有可原,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林府的子孫,怎能眼睜睜地看著林府落敗? 

  「三弟不必為難,此事本宮自有主張,只希望今天的事三弟能夠保密,本宮感激不盡。」深深地看了林瀚一眼,芷嵐清然道:「本宮要去給母親請安了,三弟多保重!」 

  說完帶著秋禾轉身離去。 

  凝視著那清瘦而絕然的倩影,林瀚目色深沉,隱約透著一絲森寒冷冽的暗芒,須臾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兒媳給母親請安。」 

  芷嵐垂首靜靜地跪在地上,安靜得彷彿不存在一般。 

  秋禾則象往常一樣被奴僕擋在了門外。 

  自古皇家公主下嫁之家都將公主視為上賓,甚至連公婆都得晨昏定省,偏偏林家自持權勢滔天根本沒將皇家威嚴放在眼裡,尤其是林夫人,更是脾氣古怪刁鑽難伺候,屬於典型的兩面人。 

  人前,對她和藹可親,噓寒問暖,一副婆媳情深的樣子。 

  人後,卻對她極為苛刻嚴厲,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的,即便什麼都不說不做也是錯的,純粹是橫挑鼻子豎挑眼,雞蛋裡挑骨頭,不但不停往林濤房裡添人,還慫恿林濤動輒就對她打罵不休。 

  她知道,林夫人這是因為二表姐的事遷怒於她,而原本父皇另賜了公主府讓她與林濤居住,可她為了達成心愿所以拒絕了,執意入住林家。 

  她本就無心林濤,對他的打罵和風流,自然都無所謂。 

  瞥了一眼芷嵐,林夫人依舊和大兒子閑扯著家常。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直到看見芷嵐面色蒼白,額頭滲出了細密的冷汗,身軀搖搖欲墜,林夫人才停住與林濤的閑扯,睨著芷嵐,陰冷道:「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你怎麼才過來請安?」 

  每次看到這賤人,她就會想起苦命的媚兒,那可是她從小捧在手心的寶貝,她本就不同意媚兒嫁給貴妃那個賤人的兒子,可媚兒非他不嫁,還有了他的骨肉,她無奈只得同意。 

  誰知,媚兒一時不慎沒了孩子,而貴妃那個賤人不但不承認媚兒腹中是皇家子嗣,還狠心勒令媚兒剃度出家,最後那樣悲慘死去,成了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這叫她對貴妃母女如何不恨之入骨? 

  既然這賤人主動送上門來,那她就要將女兒所受的委屈和痛苦加倍還給這賤人,讓她們母女也嘗嘗痛不欲生的滋味。 

  「雪天路滑,所以兒媳來晚了,請母親見諒。」芷嵐淡淡道。 

  林夫人一聽怒火萬丈:「你的意思,本夫人讓你來請安苛責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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