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第4章
新皇後的詔封是在道光十四年的正月初一。
而新皇後的冊封禮,卻是趕在了十月裏,就在十月十八,僅在皇太後萬壽節之後八天。
人們都說,是因為皇上至孝,在皇後的冊封之日,也要先給皇太後敬上徽號,故此才將皇後的冊封禮放在了這個日子。
這對後宮來說是雙喜臨門,有個理由來慶賀慶賀,至少宮中喜氣洋洋的,誰都樂意。
而一並晉封的靜貴妃的彤妃的冊封禮,卻沒一起辦而是遲了半個月,到十一月初三才辦。
這對於一向在後宮之事上頗為節儉的旻寧來說,便有些奇怪了。
——原本,這幾位的冊封禮,再加上皇太後上徽號,幾宗事兒一起辦的話,裏外裏應該能省下不少銀子,不用費二遍、三遍、四遍的事兒。
可是這一回偏沒有。
宮中人猜測了一下,便也給自己尋了個答案:畢竟是給皇太後上徽號和冊封皇後的大事嘛,便是皇上在後宮再怎麽省銀子,在這二位身上也是不能省的,這畢竟是天家的體麵。
況且皇上對皇後呢,一向不省銀子的。比如說當年皇後要繡花褻衣、旗鞋馬鐙、碧璽手釧……哪樣兒不都是靡費呢?那皇上不也都沒攔著不是,反倒還將英和大人給折進去了?
總歸十月裏熱熱鬧鬧地辦完了這兩件大事,新皇後這顆心算是徹底落了地兒。
進宮十三年,如今鳳印在手,她終於從一個小心翼翼的新人,變成了這後宮的女主人!
什麽先皇後佟佳氏,什麽皇上在潛邸裏的兩位側福晉,這些原本都擋在她前麵的,如今要麽死,要麽形同廢人,一個一個的都被她踩在了腳下。
就連她最大的心腹之患——祥妃,也終於在十多年的齊頭並進、彼此鬥法之後,再也沒有與她相爭的資本了。
這一場耗時十幾年的戰爭,她大獲全勝。
正如她在皇貴妃之前的封號——等她到了皇貴妃的位份時,因為獨一無二,便用不著那個封號了。
“回主子,祥妃這些日子果然總往壽康宮跑……”巧荷小心地看著鏡子裏因誌得意滿而麵頰緋紅的新皇後,“雖說祥妃早已是主子的手下敗將,但是,主子也不能不防。畢竟,祥妃背後還有壽康宮那位呢。”
“那位雖說這些年都不大管後宮的事,可是主子也要加些小心才好。”
新皇後無聲地勾了勾唇角。
“我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從我進宮當日,恩公便沒斷了提醒我,叫我不要得罪那位——至少,在我翅膀兒還沒硬之前,千萬不要想著去與那位爭一爭鋒頭。”
“旁人的話,我可以不當回事,可是恩公的話,我如何不銘記於心呢?故此這些年來我才容得祥妃與我並駕齊驅……若不是忌憚著祥妃背後有那位,就憑祥妃,她如何能走到今天,還穩穩當當生下了那麽多孩子?”
禧恩當年對她的耳提麵命,又浮現在她耳畔。
禧恩當年說:“就憑格格你的一表人才,進宮得寵是必定的。您信我就是,就憑我這些年在宮中磨煉出來的眼力,整個東西六宮裏,沒有一個人會是格格你的對手……”
“除了……”禧恩當時頓了一下,忽然就閉了嘴,不往下說了。
她如何肯卡在半道兒呢,這便央求,“恩公又有什麽說不得的?恩公既然已經提點於我,我心下將恩公當成自己的阿瑪一樣,恩公便盡管將心裏的話都告訴我就是!”
禧恩這才沉吟著道,“隻要格格不去惹壽康宮……我敢保證,格格在宮中,這一生榮耀加身,無人能及。”
當時的她,不覺著這話有什麽不對,她自己反倒還樂了,“壽康宮?恩公說的是老太後麽?我幹嘛要去招惹那位老人家呢?”
彼時的她,還隻是個家世隻有兩三代經營的微薄之家,便是有爵位,又不高,朝中更沒有什麽依仗的,故此對於那時候的她來說,得罪皇太後便如同去捅破天一樣,她去做那蠢事幹嘛?
再說了,對於那時還沒進宮的她來說,壽康宮和東西六宮,壓根兒就是兩個世界、兩回事嘛。各宮嬪妃之間會爭寵,會有各種算計,可是這跟壽康宮又能牽扯上什麽瓜葛呢?
就算皇上至孝,她也隻對那老人家盡孝道就是了,不過循規蹈矩著,又怎麽可能要跟皇太後爭什麽呢?
後來進宮,當她看見了祥貴人時,她才自以為明白了禧恩話裏的意思。
原來祥貴人是皇太後一家子,那恩公提點她的意思,就是叫她不要與祥貴人爭鬥嘛。
她當時自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她便忍下來了,容得祥貴人與她齊頭並進。隻要她晉封的時候,必定有祥妃一路跟著;她誕育皇嗣的時候,不前不後地祥妃也同樣兒女雙全了。
這些年啊,這後宮裏來來往往,升升降降的嬪妃多了,她唯獨沒動過祥妃一手指頭。
她是真的將恩公當初的囑咐當回事,緊緊記著在心裏了。
她覺著,這是她對恩公的報答。
她也更明白,她自己的母家沒什麽人能依靠,她自己的阿瑪已經過世,兄弟又接連犯錯,不被皇上所喜——故此她冊封為皇後之後,皇上追封她阿瑪為三等承恩公,都竟然沒讓她兄弟襲爵,反倒越過了她兄弟,叫她侄兒承襲了三等承恩公和她阿瑪原本的那個男爵去。
她唯一能依靠的助力,隻有禧恩。所以不管她自己本心裏願意還是不願意,她終究必定還是得將禧恩的話當回事,不能明麵兒上違拗了。
可是凡事都有拐彎兒,她忍了這麽多年,一直忍到了誕育四阿哥時,終究不能再忍了。
畢竟,那是她的第一個皇子啊。而且,那時候大阿哥奕緯薨逝,正是皇上膝下無子之時!
她知道,她自己做的打算,祥妃一樣在做。
就算她自信這些年已經牢牢地抓住了皇上的心——正如恩公說,隻要她不得罪太後,那皇上的心就一定會拴牢在她這裏——可是,她終究還是要忌憚祥妃背後的太後啊。
所以,她不得不防,不能不,這些年來第一次,對祥妃動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