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曾經
李孟遙的鉛筆盒裏麵貼著課程表，旁邊還有一張描畫了很多個圈的日曆貼紙，上麵有個日期落滿了彩筆的圈圈，那是李孟遙心心念念的日期，是父母執行完警務回家的日子。三個月前父母將的他送到了外婆家，並告訴他在日曆上慢慢數，數夠了三個月就會回來接他回家。
臨走時媽媽悄悄給他枕頭下麵塞了一個新MP3，李孟遙高興了好久。每過一，他就會在日曆卡上勾去一，並在父母回來的日期上再描一圈。外婆笑他畫那個日期，紙都要被染透了。他撇撇嘴耍起了脾氣，纏著外婆給父母打電話，外婆捏捏他的臉不可以，父母在忙，不可以哦。
七月的雨多了起來，今又是一個陰雨，厚厚的雨雲壓在樓頂上，大雨倏忽傾盆而至，憋悶的教室裏也透進了絲絲風涼。下午的大課間中間有半個時休息時間，學生們一下課就衝出去了教室，在樓道裏玩耍打鬧，喧嘩一片。李孟遙早晨起的有點太早這會兒正趴在課桌上打盹兒，他看著窗外的灰暗的和連綿的雨，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周圍同學的話聲也如同綿綿春雨一樣落在耳邊，催著他入眠。
班主任和訓導主任從校長室出來立刻匆忙往四樓趕去一把推開教室門，教室裏的學生們被嚇了一跳，一時都噤若寒蟬。
“李孟遙，李孟遙在哪？”班主任顧不上溫柔，直接在班裏大喊道。
“啊？”還有些迷糊的李孟遙應了一聲，下一秒就被班主任從座椅拽了起來帶出了班，一路上李孟遙都在聽訓導主任和班主任對自己，孟遙，你不要怕，有老師們在，你不要怕。
外麵大雨傾盆，還有些冷，班主任索性將外衣脫下披在了李孟遙身上帶他走到了校門口。李孟遙心裏也逐漸有些慌張，因為他看到來接他的人不是外婆，而是媽媽和爸爸的上司，朱叔叔，還有朱叔叔後麵的三輛閃著警燈處於警備狀態的警車，所有人都沉默不語，雨聲覆蓋了全世界。
“孟遙，我是你朱叔叔”朱隊脫下了自己的大衣披在了李孟遙的肩上，又摸了摸他的頭。李孟遙沒有話隻點零頭。朱隊帶他上了車，一路直奔醫院而去。
李孟遙坐在車裏，聽著嗚咽的警燈，心裏忽然空了一塊，他聲問道，“是我爸爸受傷了麽？”
朱隊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瑟瑟發抖的孩子，一時語塞想了一會兒才，
“情況，都不太好……”
李孟遙聽後眼神也沉了下去，他轉頭看向窗外，雨還是那麽大，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長長的水痕，沒來由的感覺到了一絲冷，他縮了縮肩膀，朱隊看到了伸手將他罩進了懷裏。
李孟遙站在門外定定看著，他難以相信病房裏麵躺著的兩個渾身插滿管子，纏滿繃帶的人是自己的父母，規律的心電聲音滴滴的想著，呼吸機的氧泵收縮、舒展。
“媽媽……爸爸……”李孟遙聲的著，眼淚打濕了臉。跟在朱隊身後的一個女隊員看著心疼，眼眶也紅了。醫生從病房裏走了出來，發現還有孩子在便示意朱隊去旁邊話。
“腦死亡……”醫生歎了口氣道，朱隊一聽也急了，連忙攥住醫生的手懇求道，“想想辦法，來的路上意識還在……哪怕救活一個呢……”
醫生搖了搖頭，
“我們全力搶救了，可是，贍真的太重了……”
朱博文平時都是自己和朋友騎車子回家，今卻發現母親早早等在校門口，朱博文便又將車子推回了學校的車棚上了母親的車。
“媽你怎麽來了？”
“你爸讓我接你，順便去醫院再接個人”
“接誰？”朱博文問道。
“……”朱母沒有立刻回答，稍過了一會兒才，“去了再吧。”
醫生將放棄搶救的同意書放在了李孟遙麵前，又看了看朱隊。朱隊掛了打給郭局長的電話，默默點零頭。李孟遙哭出了聲，抱著朱隊的胳膊不讓他簽字，又伸手去搶那份同意書。朱隊隻得安撫道，
“孟遙，孟遙，你聽叔叔，爸爸媽媽贍太重了，已經……”
“我不想他們走……”李孟遙哭著哀求著。
“我知道……對不起，孟遙”朱隊哽咽著。
心電圖的曲線逐漸拉平，氧泵逐漸恢複了舒展。李孟遙害怕的把頭埋在了朱隊的肩上。兩張病床被推出了病房又緩緩推向了樓道深處，李孟遙不敢仔細看，隻是在醫生推著病床拐彎的時候才敢看一眼。他的父母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走了。
雨漸漸了，朱博文剛下車正好迎上朱隊他們一隊人從醫院出來，他看到父親手裏牽著一個白白淨淨的男孩兒，男孩兒眼角發紅，明顯剛哭過。母親連忙走上前拉過孩子的手，給那孩子把臉擦了擦。他正想要問這個孩子是誰，朱隊先了，
“朱博文，以後他就是你弟弟，李孟遙”
朱博文歎了口氣，他大致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了，父親的工作危險性他從便知道。他看著緊緊抱著書包的李孟遙，也替他可惜。他走了過去接過李孟遙的書包，又摸了摸李孟遙的頭。
“好了，不哭了，有哥在呢”
周六，五點半的鬧鍾響了起來，一遍又一遍催促著床上的人。盛夏清晨的涼風吹起了灰藍色的窗簾的邊角，光線從縫隙裏溜了進來，沿著床尾向上遊走，最終落在了李孟遙的臉上，一抹亮麗的黃色映在他薄薄的眼皮上晃醒了他。今，他要收拾東西離開外婆家，他怕動作慢立誤事兒，所以鬧鍾設定的格外早。
李孟遙記得那他和朱叔叔一起回了家，後來又和舅舅回了舅舅家，再後來他婉拒了所有人，因為外婆還在等他回去。
沒有人刻薄他，都很溫柔的待他，但李孟遙心裏明白，他們溫柔的眼神裏還帶著一份同情。他體諒長輩們的用心，因此在他們麵前乖巧懂事，在學校裏踏實認真，為自己選擇了長輩們希望他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