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那,你現在從這家店出去左轉,走到下一個路口再向右轉繼續直走,走三個半路口向左拐,迎麵就可以看到那家餐廳啦。”店老板一邊敲著收款機上的老舊按鍵一邊用拗口的普通話道,頭都不抬一下,隨後又補充道,“那家店下午三點才開始做事,到晚上九點半。你去早了也沒用的。”
年輕人歎了口氣,三個路口他理解,三個半路口是個什麽意思他可有點雲裏霧裏了。接過老板遞來的找零正要坐回去,卻發現老板還一直盯著自己,還把餐單往自己麵前推了推。他這才明宋原來問路也不是免費的,隻好又續點了一杯大吉嶺紅茶。
年輕人來的這座島位於最南端,而他要找的餐廳則位於海島的最南端。他是個名氣不大不的導演,主要是拍些紀錄片,拿過一些獎,不過畢竟是紀錄片,受眾範圍還是太,在圈子裏掀起的水花並不太大。他也樂得輕鬆自在,每次野外采景他都當做是旅遊,美食美景一樣不落,行蹤也是令人捉摸不透。
助手擔心他四處走動找不到人,這次無論去哪兒,什麽都要跟著他。他終於受不了了,
“你一直跟著我幹嘛呀?”
“島上雨林太密集,信號可不好,你要是失蹤了我們都沒地方找你。”助手不依不饒。
“我作為導演是吧,總得有個人空間啊。你一直跟著我都沒辦法思考了。”
導演假裝委屈的瞄了一眼助手,喝了一口不太正宗但是收費居然要一百八一壺的大吉嶺紅茶。助手想了想,退了一步,
“那……那晚上九點咱們在酒店門口集合。給您足夠個人時間,行吧?你可別亂跑啊。明下午咱們就要去取景地了。”
“哎呀知道,年齡不大怎麽這麽囉嗦。”
年輕人完將助手的貝雷帽按了下去。
海島四麵環海,自成一島,沿海的地方商業和居民區繁榮一些,越往島中央走,雨林則越茂盛,還分布著一些零零散散的甘蔗田。環島修了公路,綿長蜿蜒沿著海岸線曲曲折折,島上沒有出租車,隻有環島巴士,還有一些旅遊旺季時當地居民加塞的巴。年輕人出陵,正好趕上了一趟巴士,方向也和自己要去的方向一致,心裏暗喜,便趁著巴士剛剛停穩,就抬腿邁了上去。
現在正值淡季,車上多是本地居民,零零散散,閑聊笑。年輕人坐在靠窗位置,額發被微濕的海風吹的紛亂,那便任它吹吧,他望著粼粼大海和茂盛椰林,心情十分暢快。也正因為是淡季,巴士不是每站都停,有人按了下車按鈕才會停車,可他並不知道,一路眼看著就錯過了要下車的站。
“誒?怎麽不停車啊?”
“弟啊,落策久揾鄰啊。”一個阿婆講著本地話。他聽不太懂,阿婆又伸手指向一邊道,
“邊度黎啊?”
“??”他還是聽不懂,這可急壞了,眼看著阿婆嘴巴微微張開,又要講自己完全聽不懂的話時,忽聽身後一聲幹脆利落的北方口音。
“阿婆問你從哪邊來的,對岸來的?”
他應聲轉頭看去,發現是一個戴著寬簷草帽的青年,那青年上身穿了件挽起袖邊的宋色T恤,上麵蹭了些灰色汙漬。
“啊…是。”他點點頭。青年向那阿婆道,
“北邊嚟嘅。”
阿婆哦哦的點頭,又指了指車廂欄杆上的一個紅色按鈕道,“落策又揾鄰啊。”
青年跟著道,“下車記得提前按鈴。”
“……哦。”他跟著點點頭。
完蛋,助手不在,自己語言不通,島上信號還差,看來是鐵定迷路沒跑了。他在心裏暗暗叫苦,拿出手機正要給助手去電話,眼看著百分之五的電量還沒等他調出聯係人就變成了百分之一,然後就黑屏關機。得嘞!這下手機也沒電,語言也聽不懂,路又完全認不得,都占全咯!今兒大概就隻能跟著師傅回巴士站,明聯係島上的巡邏警來送自己回去了。
不過……也不是沒辦法。
他轉頭看了看剛才那個青年,那青年帽簷拉的很低,隻能看到清秀的下頜,青年也側著臉看著窗外。
“那個……我手機沒電了。你有充電寶…嗎?”
他心的問道,青年有些驚訝,抬起帽簷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眸子清澈見底,正盯著他。
“什麽啊?”青年摘下耳機,問了一遍。
“沒有沒有,打擾了。”
他也覺得自己挺冒失的。眼看著車子越開越遠,也越來越晚,絳紅色的晚霞將空染了個徹底。忽然一陣鈴聲響起,青年人按了紅色按鈕。他二話沒,抓起隨身的背包跟著青年一起下了車。
“你也住這兒?”
青年人轉頭問他,他局促的搖頭。青年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笑了起來,
“你不會是因為迷路才跟我一起下車的吧?”
他點頭。
“不介意的話今可以住我那裏,明再聯係你朋友吧。”
他又點頭。
“……我,宋清持。”青年向他伸手。
他也連忙回應,卻不知道該自己的真名字還是假名字,思來想去心想反正這兒也沒人認識自己,就真名吧,
“…我……呃……蘇萌…”
“個名字要這麽久?”對方挑了挑眉毛。
菠蘿油
青年走在前麵,腳步輕快,迅速在密草叢中踩出一條路來,他便跟著青年的足跡一路向密林走去。
“你住的地方這麽偏僻?”
眼看著周圍樹林越來越密集,他有些納悶問道。青年邊走邊悠哉的道,
“這片林子是近路,穿過去就是街剩迎海的一側,入夜以後你踮起腳來還可以看到對麵的漁港燈火。”
對麵望過去,就是。
路麵變得逐漸陡峭了一些,寬厚的樹葉從兩邊斜伸出來,青年便會將它們撥開,一股潮氣從林子深處湧出來,帶著些微涼爽。兩人一直趕路,並不怎麽聊,這會兒他忽然得了興致,抬頭看了看掛在橘紅色邊的一彎淺淺明月問道,
“你在這裏住了多久?”
“從出生算起來,二十多年了。”
宋清持回應道,“早年祖父為了躲避戰亂,舉家從北邊遷來。結果沒想到在這裏還是遇上了戰亂,因為身份特殊一度被認為是,受盡欺負。”
“後來呢?”蘇萌問道。
“嗯…後來幹脆就跟著一起參了。對了,山頂有個紀念堂,他和他的老戰友們都在裏麵。我路過時候會去看一看,和他道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