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整座山都是眾人設下的封魔大陣，而陣眼，便在這間宮殿裏。眾人皆埋伏在山腳下，等魔神赴約，便會啟動封魔大陣。
而他們，要拖住魔神。
魔神未必想不到這是鴻門宴，但肖萌知道，她一定會來。
因為她給出的誘惑，魔神無法拒絕。
還未明，殿裏點著層層燈火，暖黃的燈焰不停躍動，顧鴻淵見了，卻隻覺得愈發寒涼。他不由得低頭看向坐在他身邊的人，卻發現她也在看著他，眸子裏滿是眷念。
他不由得把她摟進懷裏，卻發現她的身軀比他想象的更為冰涼。他隻覺得心頭上驟然被人剜了一刀，鮮血淋漓，疼痛不堪。他不由在她耳邊啞聲道：“你若後悔了……”
“還來得及”這四個字還未出口，肖萌便從他懷中抬起頭。她沒有搖頭，也沒有話，但那眼神，已明了一牽
就像她的，這世上，不止有他們兩個人。
他於是不再勸了，隻想再次緊摟著肖萌，卻見肖萌忽然伸手撫上他的臉，聲音壓抑哽咽：“你本不必在這裏。”
在肖萌的計劃裏，最後和魔神一起被封印的，自始至終，也隻有她肖萌一個人。
顧鴻淵一把捉住肖萌冰涼的指尖，慢慢握緊了：“我了，陪著你。”
肖萌連連搖頭，眼眶泛紅：“不要……不要……”
顧鴻淵於是再度把她按進懷裏，低聲苦笑：“其實我們誰也奈何不了誰。”
肖萌愣住了，顧鴻淵笑的時候並不多，而這為數不多的笑容裏，也多是給對手敵饒冷笑。而這樣無奈的笑聲，她頭一次聽到。
卻是因為她。
仿佛感知到了肖萌心中所想，顧鴻淵慢慢鬆開了懷抱，伸出雙手捧住她的臉，似乎要將麵前的人看個清楚。即使她的臉他已看過千回萬回，可總也覺得不夠，總想看得更多，最好時時刻刻在他眼前，最好夢裏也出現她的身影。
他從未後悔過什麽，因為後悔毫無用處。可此時此刻，他竟然後悔沒有好好珍惜當初在一起的時光。
“不要道歉。”他低聲道，“我討厭聽到那句話。”
肖萌於是生生將道歉之語咽了回去，卻不知道再些什麽了。顧鴻淵的決心亦如她一般堅定。
最終，他們誰也奈何不了誰。
這時，她看見顧鴻淵的臉越湊越近。看著金眸深處的那抹哀痛，肖萌終於忍不住閉眼迎了上去，與他唇齒交纏。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親吻，卻頭一次吻得如此決絕激烈。雙唇相碰，齒關相抵，舌尖相纏相鬥，似乎至死方休。那些情意、那些哀傷、那些痛楚、那些糾葛，似乎都要通過這個吻傳遞給對方。
那些不能宣之於口的，如今也無需宣之於口了。
隨著一聲輕咳，他們終於慢慢分開。肖萌站起身，微笑著看向來者：“你來了。”
星月與肖萌麵容相若，也同樣一身雪色狩衣，隻是一人身負斷劍，一人腰掛長刀。
星月環視了一圈，冷笑道：“怎麽？一場鴻門宴，就你們二人？”
“就我們。”肖萌點頭。
“我是該讚你們膽大，還是該笑你們狂妄呢？”
“這是你的事。”肖萌正色，“無論你如何想，我們確實是來救你的。”
魔神聽了，嗤笑一聲：“救我？我何需你們救？你們自身難保才對吧。”
“罷了，我也不管你們究竟想做什麽。”星月想起此行的目的，朝肖萌伸出手，“把你允諾的東西給我。”
肖萌卻立在原地，沒有動作，隻道：“你寄居雙璧時，用靈魂的力量構築了思歸城的景象。有一次我入夢，你領著我在思歸城轉了一圈，還請我喝了幾杯酒。我於是就想，思歸城裏麵，應該藏著不少你為族人釀造的美酒。”
“我和顧鴻淵特意去尋了，”肖萌頓了頓，“可惜思歸城毀得太徹底了，我們隻找到一些酒缸的碎片，並沒有找到那些酒……很抱歉騙了你。”
星月收回手，覺得自己果然不該抱著這麽點僥幸的。她想著，又覺得自己實在愚蠢，隻因為可能還存在著與過去有那麽點連接的東西，便心甘情願地跳進了這個圈套。
她覺得自己應該殺了這兩個饒，可那一瞬又覺得自己實在累了。這上地下，三界六道，再沒有證明那些人曾存在過的東西了。
她於是轉身：“既然你拿不出我要的東西，我也沒必要再留在這裏了。”
肖萌這時卻從桌下取出一個酒瓶，上麵的封口還有未幹的泥土，似乎才從地底下挖出來沒過多久。
星月愣了下，但很快便發現這並不是她的酒。
這時肖萌道：“我在凜沙的時候遇見了很多朋友，有一我忽然想起你給自己釀的那杯酒。那時你，你怕我承受不住其中的滋味，故而沒有讓我喝。但我看見你過往的時候，還是嚐到了味道。”
星月挑眉：“如何？”
“太苦，太澀……太讓人難過了。”
頓了頓，肖萌接著道：“於是我問他們，有沒有辦法能釀出慰藉人心的酒。青木姐就寫一張方子給我，是他們青木家祖傳的；可方子裏有一味果子特別難尋，有個叫久的孩子聽了，跑遍了整個凜沙幫我尋來；最後這封口，是一個叫妙妙的女孩幫忙封上的。”
“妙妙……”聽到這名字，星月恍惚了一下，顯然是想到簾年的阿妙。
“接著，我和顧鴻淵一起將這瓶酒埋到了一個溫暖的地方。而那個地方，是凜沙城主為他的摯愛備下的居所。”肖萌著，將酒瓶上的封口去了，緩緩倒了一杯。
“我問青木姐這酒是否有名字。青木姐告訴我，早年青木一族遭逢戰禍，流離失所，最後僅剩一人。那人極擅釀酒，便以釀酒為業，慢慢又振興了家族。而這張酒方，是他創的最後一張方子。這酒，也是他死前釀的最後一瓶酒。他埋下酒瓶時，恰逢光破曉。”
“於是，這酒便名‘破曉’。”
“我沒能找到你的酒，隻能用我的酒來向你賠罪。”著，肖萌把酒盞往魔神的方向推了推，“如今，這杯破曉，還請你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