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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肖萌慢條斯理地擦幹淨額上的冷汗,道:“既然我都來到了這裏,與其妄加猜測,這些誅心之言,不如先聽聽我的辦法?”


  老殿下挑眉,緩緩點頭:“你。”


  肖萌道:“我們在趕來的路上也聽了不少消息,比如聯軍組建不過數十日,便已大挫魔物氣焰。可如今已兩月有餘,聯軍卻寸土未進,仿佛甘願將東麵、北麵的大好河山拱手讓出一般。”


  “你對此有何高見?”老殿下冷聲道。


  肖萌道:“我想這非是聯軍無能,也非是將領懦弱,而是諸位在忌憚魔神。隻要魔神一除,以諸位之能,這些魔物當不在話下。”


  “而我此行,便是為諸位帶來除去魔神的辦法。”


  “願聞其詳。”仙姬忽然道。


  肖萌對著仙姬笑了笑,接著道:“諸位手上已有封印魔神的利器,所憂者,無非是這利器刺不進魔神體內而已。我願助諸位一臂之力。”


  “封魔大陣需提前設下,發動亦需時間。”仙姬道,“且不如何將魔神引至此處,單單發動所需的時間,便足以讓魔神將所有人都殺死了。你打算如何?”


  肖萌垂眸道:“諸位隻管布陣施陣。我能將魔神引出。也一定將她拖住。”


  “之後,這世上將再無魔神。”肖萌抬眼看著眾人,卻唯獨不敢看顧鴻淵,“也再無肖萌了。”


  “這樣的結果,諸位可滿意?”


  聽著肖萌這句問話,在場眾人發現自己竟然不敢對上肖萌的視線,甚至有人開始在心裏產生輕微的動搖。


  這樣做,真的對嗎?


  可這時老殿下卻看向肖萌:“我還是無法信你。這樣對你並無半分好處,而且若我們直接便將這勾玉毀了,你這般豈非愚蠢至極?”


  肖萌聽了卻輕輕笑了,那一瞬間她想到了撫子,也想到了雁聲,想到了凜沙城外的諸多難民,想到了他們的眼淚與笑臉。最終,她慢慢道:“逐利而走,人同此心。隻是這世上哭的人實在太多了,讓人……於心不忍。而我,從始至終,也都不是什麽聰明人。”


  聽了這話,老殿下沉默半晌,倒是一直沉默的零子忽然走了出來。這些日子,零子先是失去了她的師父,而後犧牲在戰場上的族人又數不勝數,這些悲痛似乎將零子衝動的脾性打磨掉不少。起碼她到現在也未曾一句話,而看見肖萌,也非是當初那副喊打喊殺的神色了。


  她凝視肖萌許久,忽然彎下腰來。這是她頭一次對著所謂的妖魔,低下陰陽師的頭顱。


  “若真如此,算我夕月一族對不住你。”她終是道。


  隨著零子首先軟化了態度,笙、衡宇、仙姬也表示願意相信肖萌。肖萌最終還是與眾人達成了協議。當然,那枚勾玉作為協議的憑證,最終歸老殿下保管。


  肖萌特地等眾人都散去後,才和顧鴻淵一起離開煙雨殿。可他們剛出殿門沒有多久,卻見到了特地等在角落裏的衡宇。


  “何事?”顧鴻淵停下腳步,看向衡宇。


  “你們……”衡宇偏過視線,“何苦啊?”


  “我攔不住她;而她……”顧鴻淵著,忽然想起魔神在大漠裏曾和肖萌過相似的話。肖萌確實影響了魔神,可魔神對肖萌的影響或許更大。


  “她於心不忍。”顧鴻淵終是道。


  衡宇歎口氣,不再話,隻將他們二人領到一處偏殿,取出一個細長的匣子交給肖萌。


  “這是?”肖萌心頭忽然湧出不祥的預福

  衡宇看著肖萌的眼睛,道:“她和你有過約定,若死在你前麵,便成為你的刀。”


  “……月蓮。”肖萌幾乎站立不住,捧著匣子的手都是抖著的,接連幾次都沒能打開,還是顧鴻淵最後幫了她。


  匣子裏,果然放著一把長刀,烏木為柄,刀身雪亮。而長刀上方,還有一封信,信封上寫著“肖萌親啟”。


  衡宇歎口氣,道:“她受了魔神一擊,又挨了敖溟一鞭,回來之後便漸漸衰弱。老頭子本來想救她,但她拒絕了。”


  “……為什麽?”肖萌看著那柄長刀,喃喃道。


  “她她已經累了。”衡宇偏過視線,不忍再看,“可因為這是留給你的,她臨去時無人可以托付,隻有找上我。”


  “如今,我也算不負所托了。”衡宇著,慢慢走了出去,還體貼地替他們關上了門。


  “顧鴻淵……”肖萌抬頭看著身邊的人,忽然覺得內心愴然,無可言,隻能道,“連她也走了,連她也走了……”


  顧鴻淵默然,片刻後,將長刀取出,幫肖萌掛在腰間,又將那封信交到肖萌手裏,道:“看看她想什麽吧。”


  肖萌點點頭,將匣子放下,緩緩地拆開了那封信。


  “肖萌:

  如果你看到了這封信,那明我夢到的一切已經成真了。


  我繼承了伊耶那岐大饒神力,大概我實在愚鈍,我從未像大人那般看見過什麽未來。直到最近,死期將近時,我做了一個夢。這個夢的結尾不算好,我才剛剛眼看著敖溟死去,沒想到又見你成了下一個敖溟。


  可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必然已定下了決心。我這個已死之饒話,想來也動搖不了你。既然如此,與魔神會麵時,帶上這把刀吧。相信我,它能助你一臂之力。


  我這一生,被人利用,也利用過人。被人利用時,怨聲載道;利用他人之事,則很快拋之腦後。大概人心皆是如此吧,可此時憶起種種,隻覺得愧悔荒唐。過去我總你不配做我的主人,不過是在發泄我的怨氣,而又想為難你,所以叫你做一些我看得起的事。可如今,你真要做這樣的事了,我卻不希望你去。


  你曾要把我當朋友家人那般看待,可世上之事從來沒有一廂情願的。如果你這麽看待我的話,那麽我也該同樣看待你,否則你便不該這麽做。可是,你願意這樣做,我還是感激你的。


  你也要給我自由,但我這一生回想起來,竟隻有將死之時最為自由。我已得到了自由,你也無需難過了。


  另外,不必以我的名字命名這把刀了。你即使這樣,我也聽不見了。這已是你的刀,便名‘月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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