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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竟然怕兔子?

  “是!你的確是佞臣之子!可人的好壞又同他的身世有什麽關係?就算你從前做下過十惡不赦之事,我也堅信,我既嫁於了你,未來某一天,終能夠改變你。”江呈佳說出一直埋在心中的話,語氣愈發堅定。


  他沉寂片刻,還想再說些什麽,江呈佳卻突然抱住他的脖頸,將唇貼了上來。寧南憂漆黑的雙瞳倏然放大,心跳瞬間停止。


  他死死勒著韁繩,一刻不敢放鬆,想要同江呈佳分開,誰料這小姑娘不知哪來的力氣,摁著他的頭強吻,就是不肯放。


  寧南憂哭笑不得,隻能一邊同她唇齒纏綿,一邊控製受驚的馬兒,彎著腰身小心翼翼的護著江呈佳。


  受驚的馬在他的操控下漸漸平複下來,馬蹄逐緩停下,最後停在山腰處,不走了。


  他舒了一口氣,江呈佳也在此時氣喘籲籲的放開了他。


  寧南憂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隻覺渾身一鬆,整個人軟綿綿的倒在江呈佳身上,沒了力氣。


  “還氣我麽?”半晌過後,他弱弱地問了一句。


  “氣。”江呈佳從嘴中蹦出這個字。


  寧南憂立馬坐直了身子,黑亮的眸朝她看去,萬般無奈道,“我都如此賠禮道歉,你還氣?”


  江呈佳盯著他那張被自己啃得通紅腫脹的唇,禁不住撲哧笑出聲。


  他見她露出笑容,又賠著笑道,“看你這樣,是不生氣了?”


  她挑挑眉頭,推開他,踩住馬鐙從馬背上跳了下去,一身不吭的走到一旁。


  寧南憂摸了摸額頭,又一次感到挫敗。


  人生頭一次,他覺得,似乎這世上也有不在他掌控之中的事情,也有他處理不了的事情。


  寧南憂跟著她的腳步,跳下了馬,朝江呈佳走去,悄悄從她身後抱住了她,小聲呢喃道,“夫人.……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跟我回去吧,天快黑了,山林中並不安全。”


  “氣歸氣,跟你回去是另一樁事。我不想讓母親擔心。”江呈佳繞過他的話頭,並不打算就此輕易放過他。她推開他,緩緩朝馬兒走去,牽著馬慢慢往回走。疾風跟著主人的腳步朝他們奔來。寧南憂噓一聲,令它止住蹄步,隨即牽過疾風的韁繩同江呈佳肩並肩漫步於山林間。


  他回味著江呈佳方才說的話,心下愈發不是滋味,猶覺得可笑。


  寧南憂從不知她對自己有著那樣的想法。江呈佳那句改變令他心中發澀,活在淮王府的這些年,他手上沾染的鮮血早已令他汙濁不堪,便是連先生都不願繼續留在他的身邊,認為他無藥可救,江呈佳又有什麽自信認為他會因她而改變?

  他垂著眸,思緒繁雜,歎了口氣忽而開口道,“阿蘿明日.……隨我去見一眼施安將軍如何?”


  江呈佳雙肩輕輕一顫,默不作聲的蹙起了雙眉,冷聲道,“君侯為何想讓我去見施安?”


  “那施安既然指名想要見你,我也想知道他還要耍什麽花招。阿蘿且放心,我會陪著你一同前往。”寧南憂對江呈佳的疑心經過此番這麽一鬧仿若漸漸平息了下去。


  江呈佳謹慎小心的聽著他的話茬,確認他不再疑她,才暗暗放下一顆揣揣不安的心。既然是他親邀自己去見施安,那麽她若再繼續推脫反倒覺得可疑。


  她轉了轉雙眸,思量再三道,“君侯說好的同我一起去,莫要中途退出去。我不喜那施安,也不想同他單獨見麵。”


  寧南憂揚起眉梢,低低應了一聲“嗯”,悄悄繞至江呈佳身邊,順其自然的牽起她的手,似有意討好。


  江呈佳雖沒有反抗,卻也不樂意理他。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片暮沉沉的光從林葉縫隙間籠罩下來。山腰樹林間逐漸有悉悉索索的聲響傳來。


  寧南憂的神情逐漸警惕起來,不斷用餘光掃視周圍的動靜,似乎在害怕著什麽。江呈佳原本出神想著別的事情,突然察覺手上傳來隱隱的壓製與疼意,便不禁皺了眉頭,抬眼兩人緊握的雙手看去。隻見他的手背暴起青筋,修長的手指泛起青白,不知因何緊張起來。


  江呈佳試圖抽了抽手,他卻握的十分緊,不給她一絲一毫的縫隙。她忍不住疑道,“君侯作甚將手握的這樣緊,難道還怕我突然逃跑嗎?”


  寧南憂不說話,一直緊繃著神色的瞪著這四周樹林,麵色鐵青。她仰麵望他,隻覺他渾身上下都有些不對勁,於是又問,“二郎這是怎麽了?”


  此刻,茂盛的樹林中再次傳來異動,寧南憂下意識的扭過頭查看,麵色更加難看起來。江呈佳發覺了他的古怪,以為他察覺到這山嶺周圍有什麽,便立即放平心思,用心以耳去聽周圍的動靜。但片刻過去,她並沒有聽見絲毫躁動,林中偶爾傳來的聲響不過是這片山嶺間的小動物夜間出來尋食不小心弄出的動靜。


  正當她想著寧南憂究竟為何突然變得這般緊張,林子中忽然竄出了一隻雪白的毛茸茸的小兔,朝他們狂奔而來。江呈佳瞧著那小小的一團,心下柔軟一片,即刻想要上前抓住。寧南憂卻在此時忽然甩開了她的手。她一愣,轉過頭去看他,身旁卻已空無一人。


  江呈佳一臉驚奇疑惑,探頭四處尋找皆不見其蹤影,於是輕輕喚了一句,“二郎?”


  此時此刻,那突然消失不見的人,緩緩從馬兒疾風的背後露出了個發冠,再漸漸露出一雙眼,滿臉鐵青的盯著離他們不遠的那隻小白兔,雙拳緊緊握起,很是緊張恐懼,但還是大著膽子應了江呈佳一句,“阿蘿,我在這裏。”


  江呈佳循聲望去,隻見他七尺高的個子,彎腰躲在疾風的身側,一雙手扒拉著坐騎馬墊,正驚慌失措的盯著她看。江呈佳甚少瞧見他這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道,“你這是做甚?為何躲在馬後麵?”


  寧南憂那張英武不凡,俊朗傾城的臉此時卻被硬生生嚇得失了血色,一改往日的陰沉冷然,顯得有些可愛。


  他不答她的話,冒出來的一雙眼死死瞪著地上那隻小白兔,半步不肯挪動。江呈佳扭頭看看他,又扭頭盯著地上蹲著的那隻白兔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喊道,“君侯莫不是怕這隻小兔?”


  寧南憂的臉色更白了幾分,隻能眼睜睜看著江呈佳在他麵前笑的漲紅了臉,分毫不敢上前。


  “君侯.……”江呈佳露出狡黠的目光,伸手將那縮成小小一團的白兔抱在了懷中,衝著寧南憂笑嘻嘻道,“君侯看……這小兔多可愛?”她故意將小兔抱到他的麵前,咧開嘴笑道,“君侯也來抱一抱?”


  寧南憂對上那兔子紅彤彤的眼睛,大驚失色的朝後退了幾步,沙啞著聲音衝著江呈佳顫抖著說道,“你……你將它拿遠些,莫要靠近我!!”


  見他慌裏慌張的逃開,江呈佳更覺得有趣,於是抱著那隻小兔,繼續朝他靠了過去,不懷好意的笑道,“君侯.……兔兔那麽可愛……你抱一抱嘛。”


  寧南憂瞪著她懷中的兔子,隻覺呼吸漸漸困難起來,緊接著渾身發起顫,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他連連朝後退去,懼怕到忘了言語。江呈佳笑起來,一雙眸彎成了月牙,見他嚇得花容失色,隻覺揚眉吐氣,心中委屈惱怒一掃而淨。寧南憂對上她那雙滿是星光的眼,有一瞬時的失神,心下也暢快了不少。但見她抱著那隻可怕的兔子依然在不斷的靠近,他便一下子拉回了理智,不斷的壓製著心底的恐懼衝著江呈佳道,“它一點也不可愛,莫要靠近我!阿蘿,聽話,把它放了……或者殺了,總之不要讓它出現在我麵前!”


  江呈佳有些吃驚,並沒料到寧南憂如此害怕,總以為他是在逗她開心,於是裝作一臉不可置信的嘟囔道,“君侯怎能這樣說?兔兔這麽可愛……怎麽可以殺掉?”話音落罷,她又故意向他靠了幾步過去。


  寧南憂麵沉如水,全身上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打起顫,他死死咬住發白幹裂的唇,裝似哭訴,雙手緊緊握住腰際間的劍柄,作勢拔出,最後忍耐下來,有氣無力道,“阿蘿.……我並未同你開玩笑。放下它,莫要讓它靠近我。”


  她隱隱察覺了不對,終於止住了腳步,見他將自己的下唇咬出了血,也收起了笑容。江呈佳看了看抱在懷中的小兔,轉了轉眸,最終蹲下身,將它輕輕放入草叢中,並驅袖將它趕走。


  寧南憂見此情景,心中吊著的一口氣猛地放下,雙腿就像是被頃刻間抽去了所有力氣一般,跌倒在地上。


  江呈佳回過頭,瞧見這一幕,心髒立即懸停,驚叫一聲,“二郎!”


  這下輪到她自己驚慌失措起來,江呈佳迅速奔至他的身邊,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歎道,“這是怎麽了?”


  寧南憂努力呼吸著,隻覺喉腔劇烈的疼痛著,鼻翼間能夠喘息的空隙愈發狹隘,他癱軟的坐在地上,虛弱蒼白的靠在她的懷中,昏昏沉沉道,“日後.……莫要再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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