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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衛尉嶽橈

  秦冶彎身一拜,感謝城氏大恩。


  看著眼前情景,江呈軼鬆了一口氣,將秦冶送入宮中比他預想之中還要順利。


  江呈軼安下心,又對秦冶叮囑幾句,便到了宮門落鎖的時間。他出宮時,天已黑蒙蒙一片,夜歸江宅未過多久,薛青便從宮內得到了消息,言說淮陰侯遞了一折奏貼與魏帝,


  江呈軼提起一顆心,立即問道,“陛下可看了奏貼?”


  薛青跽坐於堂內,雙手撐著腿道,“崔總管擋下了。陛下未曾有緣見到那封信。”


  江呈軼落下眸,一番思量後淺淺道,“奏貼現如今在何人手中?”


  “衛尉嶽橈手中。”薛青答道。


  江呈軼緊繃的神情才鬆弛下來,放下心道,“嶽橈是陛下之人,想必無恙。”


  薛青卻略略蹙眉,神色遲疑,似有話要說。


  江呈軼拿起麵前雕蘭畫金的酒樽,吃一口冷酒,心下燥熱的一片瞬時涼爽許多,餘光瞥向薛青,見他欲言又止,便疑問道,“可是有話要說?若是有,莫要遮遮掩掩。”


  薛青這才道,“屬下近日發現,衛尉嶽橈……半月前做了一樁奇怪的事。”


  江呈軼握住酒樽的手一顫,立即抬眼盯著他道,“如何奇怪?”


  薛青麵色濃愁道,“兩日前,閣內傳來消息,說是在巴丘發現了嶽橈手下禁衛軍的蹤跡。”


  “禁衛軍?”江呈軼黑眸一沉,心中生疑,“難道是陛下的指令?可巴丘有何事需要陛下出動禁衛軍?”


  “這也是屬下不明白的。”薛青接著道,“之後,薛必再想尋查禁衛軍蹤跡,卻發現他們已從巴丘消失無蹤。”


  江呈軼低頭沉思,反複猜想片刻,腦中便突然浮現出一種令他毛骨悚然的可能,“前些日子.……千珊是否曾傳消息回閣,命拂風所領千機處尋查過零陵太守張遣在泉陵之戰事發時的蹤跡?”


  薛青點點頭答,“是,千機處的消息皆會傳至屬下手中過目。千珊確實下過此令。”


  “那麽尋查結果如何?”江呈軼麵露緊張之色。


  薛青麵露不解,皺了皺眉道,“張遣夫婦以及張家族老在泉陵之戰前半個月便被送至了城外山莊居住,有打手看守,不得歸城。”


  “打手為何人所雇?”


  薛青道,“依照判斷,應是德王所派。”


  “判斷?拂風難道未曾查明那打手是何人所派?”江呈軼犀利質問。


  “此事.……不是顯而易見,乃是德王之人麽?”薛青被問的有些懵,話語間有些結巴起來。


  江呈軼眉頭緊鎖,麵色鐵青道,“拂風可有命人記錄,那些打手的著裝?”


  薛青點了點頭道,“記了的。”


  “說來聽聽。”


  薛青麵露猶疑,慚愧道,“屬下並未仔細查看。”


  江呈軼不可置信道,“薛青,你從未犯過此等錯誤。”


  “屬下這便將卷宗尋來。”話音落罷,薛青便一溜煙的衝出堂前,一路繞著回廊往內閣行去。


  江呈軼端著瓷壺,吃了一樽又一樽的冷酒,慢慢將內心的惶恐平靜了下來。待到薛青氣喘籲籲的將竹卷取來,他放平的一顆心便在一次懸了上來。


  他沉著臉,聲音也逐漸夾雜了寒霜,冷冷衝著薛青道,“念。”


  才坐穩的薛青手忙腳亂的打開竹卷,念起歸檔案宗所述,“吾閣之人所尋,數百人囚零陵太守張遣一族於山幽莊內,不得出入。違者,鞭笞懲戒。太守張遣據理力爭,遭百人所控,至重傷。今,吾人知,其數百打者身著農衣,配長劍,著官靴,正為武官。打者長劍乃銀鐵軟劍,殺傷無數,乃為皇室所派。”


  “銀鐵軟劍?”江呈軼抓住了重點,更是彷徨起來。


  薛青此時亦是一驚道,“禁衛軍方能佩戴的.……銀鐵軟劍?公子……難道說在巴丘消失的禁衛軍……去了泉陵?可,陛下為何要派遣禁衛軍前往泉陵?難道泉陵之戰,陛下知曉?”


  江呈軼黑眸含霜,心下微涼,“今日我入宮,在陛下麵前提及泉陵一戰,阿蘿被寧南昆所擄,陛下對此完全不知情。若嶽橈並非聽命於陛下,那麽便隻有一種可能,嶽橈是淮王的人。”


  薛青一怔,迷惑道,“可……陛下身邊的細作之前.……不是已被姑娘查出?乃是殿前禦墨全素麽?”


  “全素確實是淮王府遣派而來的細作,本藏得深,畢竟是跟著陛下從東宮出來的老人,若非四年前陛下圍場重傷,他或許不會暴露。但早已暴露,陛下心知肚明。當初,薛必前來京城之事,沒過幾日便被夜箜閣知曉的緣由,全因陛下故意將此事透露給了全素,才致使薛必陷入圈套,險些暴露。此事完全是陛下故意為阿蘿下套,隻是想看看阿蘿是否正如傳聞所說,又是否對他忠誠,可以操控。青巷事畢,阿蘿修書一封,說明青巷來龍去脈,證據直指全素,替陛下除去了這個眼中釘肉中刺,才平息了陛下心中懷疑。但,這並不代表,陛下身邊就沒有其他奸細所在。”


  薛青忽而想起寧南憂那折奏貼,急忙提醒道,“那淮陰侯的奏貼豈不是?”


  “若德王與淮陰侯同時出事。淮王必然選擇保護德王寧南昆。此奏貼必會被嶽橈偽造。或許明日,呈於陛下麵前的就是一折認罪奏貼了。但,所幸,這奏貼剛到他手中,嶽橈應當沒那麽快上報於寧錚。找尋能夠模仿淮陰侯字跡的人也沒那麽快。”江呈軼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從矮榻上下來迅速穿好鞋,對薛青吩咐道,“替我備套夜行衣。我親自去一趟嶽府。”


  “公子,此事便讓屬下前往吧。”薛青跟在江呈軼身後,愧意滿滿。


  江呈軼瞥了他一眼道,“嶽府防衛森嚴,其府下家丁個個都是高手。薛青,莫要接自己接不了的任務。”


  “可是,公子……”薛青還想說什麽,江呈軼卻毫不猶豫的打斷,“你若真想幫我,便呆在府中。那嶽橈是個十分機敏之人。我若一不小心被他發現,還需你在府中替我做準備。”


  話音落罷,江呈軼便迅速回了後院。


  薛青歎息著,無可奈何的前往密室,替江呈軼備了一套夜行衣,動作迅速的為江呈軼送了過去。


  夜色濃重,抬頭仰望天際,星月交輝,泛出奇妙之光照耀著大地。


  江呈軼拿了配劍,換上夜行衣,又在院中擺了小獸銅爐,點燃了一炷香,囑咐薛青,若香燃三炷,他還未歸,便立馬待人來尋。而後縱身一躍跳上屋脊,與濃黑的夜融為了一體。


  薛青站在院中,眼睜睜瞧著他離去,心下既是不安又是慚愧。若他稍稍細心一些,便能由銀鐵軟劍聯想到禁衛軍.……也不至於令江呈軼今夜冒此危險。他守著青爐的香,乖乖等著江呈軼歸來。


  以前他從未覺得三柱香如此漫長,盯著火光滿滿燃燒至底部,他也愈發的焦躁不安。


  一炷香燃盡,薛青點燃了第二柱香,又燃盡了第三炷香。江呈軼依然未歸。薛青立即起身,手握配劍,展輕功,一躍於屋頂便準備出府尋找。


  “薛青。”


  他的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喚,於是猛然回頭,隻見江呈軼早不知何時回到了府內,完好無損的立在院內,正彎著嘴角看向他。


  薛青一顆懸然難安的心瞬時落地,他深深吐出一口氣,自屋頂一躍而下,衝著眼前的一聲玄色長衣,卻挺拔無雙,俊朗非凡的男子跪下一拜道,“公子!”


  江呈軼見他突然拜自己,不由往後退了幾步道,“作甚突然拜我?”


  他彎下身將薛青扶起。


  薛青麵色漲紅,愧疚難當,“若非屬下行事不細,公子也不必親自冒此險。”


  江呈軼溫和道,“不必如此慌張無措。下次注意便可。”


  薛青聽他語氣之中並無責怪之意,這才放下心,又見江呈軼兩手空空,便奇怪道,“公子難道.……沒有將奏貼偷出?”


  江呈軼挑挑眉道,“不必拿了。那奏貼已是淮陰侯的認罪書。”


  薛青一驚道,“嶽橈動作這麽快?”


  “不是嶽橈動作快,是我們都小瞧了阿蘿這位夫君了。”江呈軼盈盈一笑,望著天際掛著的明月,眸中深邃。


  薛青麵露疑惑,“公子此話何意?”


  “你可還記得,半月前,太子因淮王私下與匈奴有所聯係的密報,深夜入宮麵見陛下之事?”江呈軼輕聲道。


  “屬下記得。”


  “那是淮王故意將消息透露給太子,且還是深夜時分。目的便是為了讓太子入宮麵見陛下。”


  “淮王為何故意將自己與外族通書的消息告訴太子?”


  “我且問你,陛下為何信任嶽橈?”寧南憂沒有正麵回答薛青,而是反問了一個問題。


  “因嶽橈曾與當時還是太子的陛下一起出征邊關,同匈奴作戰。那場戰役中……嶽橈舍身救了陛下,差一點重傷而死。嶽橈事事忠心於陛下,因而陛下十分信任嶽橈。”


  “那又為何,在後來陛下登基後,任嶽橈為衛尉,卻並不重用嶽橈,而重用常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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