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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回】年少癡情催人怨

  她垂著眸,神色哀傷:“更何況,他是高貴典雅的士族公子,我卻是青樓小妓。我們之間有什麽未來呢?”


  江呈佳抓住了她的雙手,有些心疼道:“我不許你這麽說自己。”


  燕春娘閃爍著淚光看向江呈佳,積壓在心中多年的委屈登時有些繃不住了。


  “姑娘,若我……若我當年沒有流落青樓,我與他是否……就不會變成如今這樣了?”她後悔懊惱,可一切都已來不及。


  她總還想著,若是自己並非煙花女子,或許如今與付仲文會是不一樣的結局。


  江呈佳頃過身子,一把將掩麵痛哭的燕春娘抱入懷中,心口也堵得慌。


  想起當年事,兩人各自懊惱自責著。


  燕春娘自小便跟在江呈佳身側,直至七八歲,都不曾離開水樓,也不曾離開江呈佳。


  陽嘉年間,江呈佳與寧南憂與西疆流落荒漠相遇後,得救於綠洲。


  主仆二人先寧南憂一步從西疆歸中原。


  然而,卻在這途中,燕春娘在五丈原爆發的一場民亂中與江呈佳走散。


  當時的她年紀尚小,身處民亂孤獨無助,饑餓難耐,因而被人伢子所騙,賣到了右扶風的青樓花雲館。


  那裏的老鴇看中她的姿色,以極其殘酷的方式將她培養成了右扶風第一名妓。


  十五歲之前,她寧願被打死也不願以身接客。老鴇似乎也不願失去她這顆搖錢樹,便未曾多言。


  隻是……十五歲那年。她被右扶風當地的士官大族的家主看上,老鴇懼怕士族之力,與花雲館的小廝仆婢串通一氣,在她的餐食中下了迷藥,將昏迷的她送入了那士官的府宅中。


  燕春娘致死亦不會忘記,當她從昏迷中醒來時,發現那全身膘肥渾圓的男人騎在自己的身上,一雙粗糙粗短的手不斷蹂躪她肉體的感覺。


  那一刻,湧向她全身的惡心嘔吐之感,使她在那男人身下不斷的掙紮。


  隻是,她掙紮的愈是厲害,趴在她身上的男人便越是肆意狂笑,嘲笑她終究逃不出他的掌心。


  士官大族在男女之事上總有一些難以啟齒的齷齪癖好。


  燕春娘被瘋了一樣的折磨,第二日,老鴇與小廝們將她從士官府中抬出時,她渾身烏青,滿臉皆是被掌摑後留下的紅痕,嘴角掛著幹涸的血跡,像是去了地獄中走了一遭。


  至此之後,她便覺得自己肮髒不已,沒了從前的堅持,也失了骨氣。


  殘花敗柳,何人憐惜?

  她的身子,她的一切,千人睡,萬人嚐,齷齪不堪。


  十六歲,花雲館中曾經應下官府要求,將一些高挑、才貌雙全的花牌,送至了右扶風駐紮城外的軍營之中,充作軍妓,犒勞自大漠邊疆血戰而歸的兵將們。


  燕春娘作為花雲館的頭牌,自然無可避免的被送入軍營。


  然而,對她來說,是否被充為軍妓已沒有任何意義。對待癡纏於她身體的那些士族、將軍或是屠戶,她已平靜麻木,不願再掙紮下去。


  便是在這一年,燕春娘與付仲文相遇。


  那時,付仲文亦不過十九,自北漠與匈奴一戰後,直升右扶風左督將軍。但因北漠戰事慘烈,付仲文重傷而歸,養在右扶風城外軍營中始終不敢歸付氏老宅。


  燕春娘作為花雲館頭牌,自然被送往將軍營帳。


  付仲文穿著寬鬆的內袍坐於榻上閉眼凝神,甚至連燕春娘什麽時候被洗幹淨了送進來,也不知。


  她就睡在他的身側,一動不動,望著他挺拔的身軀正襟危坐於榻沿,無所適從。


  她一度覺得他怪異孤僻。


  後來的一連三四天,她被送入營帳時,付仲文都未曾同她說過一句話,更不曾碰過她。


  燕春娘便默默的看著他。


  付仲文少年時便因英俊之姿聞名於大魏,前往北疆大漠作戰多年後歸來,磨去了少年時的稚氣,變得硬朗成熟,五官更為精致。


  燕春娘見過許多士族的公子,卻沒有一個像付仲文這般。


  軍營的生活沒她想得那麽糟糕,相反,日日陪伴在付仲文身側的燕春娘,相較於往日多了一絲笑容。


  軍內篝火夜話時,她聽了很多關於他在沙場上的傳說,聽他奮戰殺敵,聽他是如何領著大魏軍兵破北地,直逼匈奴王城,將匈奴人打得狼狽而逃。


  她也越來越仰慕於他。


  雖然,他們沒有任何交流,可這樣恬淡平靜的生活對於燕春娘來說已然足夠。


  這樣恬靜的生活約莫過了半月有餘。


  眼瞧著付仲文似乎對燕春娘並不感興趣,花雲館的老鴇便欲將其帶回青樓,繼續接客。


  燕春娘不願在繼續過那樣低聲下氣,出賣色相的生活。老鴇前往軍營,欲強行將她抓回時,她躲進了軍營緊靠著的小山穀中。這一呆便是整整一夜。


  她疲頓困倦的躲在樹叢中睡著,醒來時,便見一條身子有一個碗口大的青蛇正緊緊纏繞著她依靠著入睡的樹幹,伸著長頸,吐著鮮紅如血的蛇信子陰冷的盯著她看。


  她幾乎下嚇得竄起來,渾身發著抖朝後退去。


  這樣突如其來的動靜徹底引起了那條青蛇的注意。


  燕春娘沒命的在林子裏跑,隻是她的速度怎能比得上一條青蛇?

  那蛇仿若有靈性一般,繞到她的身前,忽然立起了身子,像一支離弦即發的箭猛地朝燕春娘撲了過去。


  她腿腳一軟,跌入草叢之中,心中駭然,認為自己即將要葬身蛇腹時,卻忽然聽見一聲“嗖”聲音在她耳邊閃過。


  她死死閉著雙眼,神色蒼白難看。


  等了半日,卻再不曾聽見那條蛇有任何的動靜。


  燕春娘顫栗的睜開雙眼,隻見眼前空無一物,而那條青蛇卻被一支羽箭刺穿了七寸,似乎在地上掙紮了兩下,便一命嗚呼了。


  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蹭地一下從地上站起,連退了好幾步,知道看不到那青蛇的屍體,才敢停下來。


  便是此時,林子裏忽然傳來一聲低沉的嘲諷:“膽子這麽小,怎麽還敢跑到茂密的樹叢中來?”


  她驚異過甚,轉身聞聲望去。


  隻見身穿鐵銀鎧甲,手持弓箭的付仲文靠在一棵樹邊,神情淡漠。


  燕春娘從未聽他開口與自己說過話,更不奢望他能正眼看自己一眼。


  如今,這個她做夢也不敢想的男子,卻救了她一命。


  燕春娘遲疑的向他道:“將軍.……怎會在此?”


  她的聲音顯然因為戰兢恐懼而變得有些沙啞。


  付仲文僵著一張臉道:“花雲館的老鴇,來軍營尋人。找不到你,自然要同我算賬。”


  燕春娘聽之,失望的落下了眼眸,心中隱隱發痛道:“將軍隻是.……不想惹上麻煩?所以才會來尋我?”


  付仲文甚至懶得聽她說這一句,轉身便朝樹叢外行去。


  燕春娘望著他毫不猶豫,越來越遠的背影,不可自抑的難過起來。


  雖她從不奢求什麽,可當她從他冷漠的神情中感受到自己對於他來說便是個麻煩時,她的心中仍舊如被針紮一般。


  兩人一前一後歸了軍營。


  燕春娘認命似的做好準備,欲同老鴇再歸花雲館。


  入了軍營才得知,老鴇與花雲館的小廝早已在兩個時辰前便離開了軍營。


  燕春娘覺得奇怪,老鴇沒有尋到她人,怎會這樣輕易離開?更讓她奇怪的是,方才付仲文明明同她說,老鴇還在軍營等候.……怎麽轉眼間便沒了人影?


  她向幾個與她相熟的士兵打聽了情況,卻意外得知,早在三個時辰前,付仲文便同那花雲館老鴇說,還要再留她十天半月,並用錢兩將其人打發了,這才讓她得以繼續留在軍營之中。


  燕春娘怎麽也沒料到,半月來從未同她說過一句話的付仲文,竟然會出手相助。


  她想起方才叢林之中的場景,這才曉得付仲文說得那些話,大約是不想讓她覺得她有欠於他,而隨意說的硬話。


  燕春娘褪去神傷,心中剩餘一片歡愉。


  她站在付仲文的營帳外,遲疑了許久,才終於鼓起勇氣,預備入帳子,向他道謝。


  當她掀開簾子時,付仲文恰好將內袍褪下,於帳內更衣。


  聽到動靜的他轉身朝帳前看來,瞧見燕春娘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略挑眉道:“何事?”


  燕春娘一怔,遂而像撥浪鼓般搖了搖頭,如蚊蠅般的低聲叫喚道:“奴婢.……奴婢沒事。”


  她一肚子的話,憋在心中,竟說不出口了。


  她盯著付仲文胸口赫然醒目的四道巨大的傷疤,隻見那些彎曲不平的疤痕沿著他的肩頸一直延申到腰際才止住。


  她隻覺得觸目驚心,更不敢想象付仲文究竟於北漠之中經曆了什麽,身上的傷痕才會如此可怕。


  付仲文換好衣裳,轉身再看,見燕春娘仍然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便奇怪道:“你一直站在門前作甚?”


  燕春娘一驚,放下手中一直拽著的簾子,有些驚慌無措的向前踏了幾步。


  付仲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盯著她道:“花雲館的老鴇,我替你打發走了。這幾日.……你便繼續留下來,彈些曲子與我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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