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七回】引薦邵謙識鄧情
隻見女郎麵露嬌怯,溫柔道:“實不相瞞,小女子一入秋,身體便不大好,因此臉色也會差一些。”
鄧情見她略微低著眼眸,溫婉文靜的坐在客席,對他也沒有絲毫不敬之意,心中的憋悶也逐漸化開,遂因這女子軟了心腸。
他語氣關切,輕言輕語的問道:“北地不比江南,更是寒冷,姑娘入秋更要注意了。”
女郎的臉頰微微一紅,軟聲細語道:“多謝將軍關懷。”
鄧情低聲嗯了一句,抬眼見邵雁看向自己時總是動不動的臉紅,心中便竊喜起來,暗自想到:難不成這美貌女郎已對他產生了愛慕之意?
鄧情遙想著日後,他坐擁天下第一名舞姬在懷的快感,心底僅剩的一絲怒氣也煙消雲散了。
他便這麽,三言兩語被坐席上的小女子哄得完全消下了脾氣,此刻隻一心想著,如何才能將這席座上的美人擁入懷中。
鄧情麵色古怪,一雙薄眸暗藏色心。下方客座的邵雁眸底流出三分嫌惡之情,出聲打破了廳中莫名的寧靜:“將軍清晨前來難道是為了同奴家在這裏靜坐的嗎?”
鄧情醒神,收回腦海中的遐想,扭頭看向她,隻見美人雙眸暗含秋波,羞怯的盯著他看。
青年將軍不自在的咳了兩聲答道:“自然不是。今日來,便是想要與姑娘說,獻舞的日子定下來了。四日以後,我會在府上設一局秋日宴,邀請北地郡太守以及邊境各族首領前來相聚。不知邵雁姑娘意下如何?”
此時此刻,坐在客席的邵雁,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將軍幾日前同奴家說的是,為北地郡太守獻舞。可沒有說要在您的秋日宴上演藝。”
鄧情微怔,心中又升起一絲不悅:“姑娘之名氣,自然非我能擅自駕馭的。若姑娘不願意,我也不做勉強。隻是你此番入北地,想要拿到的東西,恐怕我是不能給你了。”
邵雁眸光一滯,半含驚詫半含委屈,歎道:“將軍怎得這就拒絕了我?我仿佛也沒有說不去您的秋日宴”
鄧情蹙著眉心,側眼盯著邵雁看,見她雙眸含著霧氣,似乎很難過。他的心便不由自主的被她牽著走:“那姑娘要怎樣才答應我,在秋日宴上獻舞一曲呢?”
邵雁笑著起身,步步生蓮,千嬌百媚的走到他身邊,膽大的坐到了他的身邊。
“隻求將軍,再應奴家一個請求。”她伸手,端起漆墨案幾上的茶壺,一邊為他斟茶,一邊柔聲說道。
女郎幽幽撲鼻的香氣轉在鄧情的鼻息間,令他的心顫顫不已。
他的喉結微微滾動,下意識的詢問道:“什麽請求?”
邵雁對他春風一笑:“將軍,實不相瞞,奴家此次前來北地,除了想求取將軍口中所說的東西之外,還想與將軍做一筆生意。”
鄧情目露訝然,疑惑道:“做生意?”
邵雁鄭重其事的點頭答:“不錯。”
鄧情挑眉,繼而問道:“哦?姑娘要與我做什麽生意?”
邵雁笑顏如花,身子微微靠在案幾上,說道:“半年前,家兄曾在西邊拿到了一批製作甲胄的毛鐵與玄絲。隻是,這屬於軍需要物,實在不好倒賣今,他也與我一同前來了北地,便想著在這裏找尋一番,看看是否能遇到商機。”
鄧情疑心道:“你有兄長?”
邵雁美目微瞪道:“將軍這話是何意?奴家難道不可以有兄長嗎?”
鄧情聽聞邵雁獨來獨往,身旁從無其他兒郎,又從何處冒出一位兄長?他敏感多思,並非這麽容易相信的人,眼下更是一臉探究懷疑。
邵雁卻神色自然,故作淒淒楚楚道:“奴家出生在一戶普通人家,機緣巧合下,落入了萃雪軒中,以賣藝為生。家兄更是為了生計四處打拚我們兄妹二人好不容易掙下了些家當,才能安穩在這世上過日子。
半年前,兄長鋌而走險,將半副家當砸在了製作甲胄的毛鐵玄絲上如今已被逼入窮巷,若不是實在沒有法子了,也不願意離開江南,遠赴此苦寒之地,求一線生機。”
鄧情恍然大悟,點點頭,似乎信了她的話道:“難怪,你會求我要那個東西?”
邵雁眨眨眼,似水的眼眸泛著霧氣,仿佛真的因為感懷身世而難過。
鄧情見不得美人落淚,於是哄道:“既然姑娘都這麽說了我若是不幫這個忙,恐有些不近人情了。”
邵雁低垂目光,雙手拂袖擦去眼角淚花,麵露欣喜之色道:“奴家多謝將軍抬愛。今晨,奴家已將哥哥尋到客府,眼下他便在府外等候,可否允奴家將他引來與您相見?”
鄧情眼眸微微一頓,沉思一番後,點頭應道:“好,請他進來吧。”
他被邵雁的柔情與魅惑迷了心智,整個人被她牽著鼻子走,絲毫沒有察覺美人眼底的冷淡與厭棄。
邵雁起身,走到堂前,鄭重朝鄧情一拜,遂轉身朝門外喊了一句:“千珊,讓兄長進來吧。”
侍候在外院的千珊立刻高喊了一聲:“喏。”
鄧情等在屋中,心中升起一絲好奇,不知這邵雁的兄長是怎樣的人物,能否與他妹妹相媲美?
千珊早在鄧情入府前,便將易了容的寧南憂帶到了府外等候。此刻聽到邵雁的吩咐,便轉身朝府外找去。
片刻後,一位身穿素色曲裾、尾擺上繡有三四支淩寒獨立的竹、頭戴幕離的男子,在千珊的指引下,緩緩進入了堂內。
他長身玉立,風姿冰冷,雖戴著幕離看不清容貌,周身高貴的氣質卻遮掩不住。
鄧情略微挺身,上下打量著此人的穿著,總覺得他那身矜貴高傲的氣質對他來說是一種威脅。
邵雁向男子迎了上去,遂抓住他的手腕,牽到鄧情麵前,引薦道:“將軍,這便是我的兄長,邵謙。”
素衣男子身形微微一顫,似乎沒有料到身旁女子的這番介紹。
鄧情那雙精於算計的眸,察覺到了男子這個細微的動作。他心中起疑,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邵雁,按捺心緒,臉上揚起一絲笑意。
那男子雙拳微抱,彎腰向他行禮:“在下邵謙,聽聞都護將軍大名,特來拜見。”
鄧情起身,故作禮賢下士之態,將他端扶而起,平緩說道:“即是邵雁姑娘的兄長,邵謙兄不必行此大禮。”
這男子也不作態扭捏,大大方方接受了他的禮待,遂與邵雁一同入了客席。
鄧情這才問:“聽邵雁姑娘說,邵謙兄手中有一批製作甲胄的毛鐵與玄絲?”
名喚邵謙的男子微微頷首答道:“正是。想必在下進來之前,家妹已將事情都交代給了都護將軍。在下鬥膽,敢問將軍對這批甲胄的原料有無興趣?”
鄧情若有所思,眸色厲光閃過,隻是一瞬,但仍被斜對麵的“邵氏兄妹”二人捕捉到了。
他沉吟片刻道:“邵雁姑娘之請求,我自是無有不應,隻是也要瞧一瞧這甲胄原料的成色好不好,才能做決定。”
邵謙隨即拱手作揖,真誠道:“這個自然,將軍若誠心做這筆生意,不如現在便隨我前往原料擺放處一探究竟?”
他這話,使得一旁端坐著的邵雁稍微緊張起來。
鄧情沉下眸光,似乎有些猶疑,片刻後,浮現笑臉:“今日恐怕不妥,我還有軍務在身。恰好,我今日是來接邵雁姑娘前往都護府上小住的,不如邵謙兄也一同隨往?待到明日,我再隨你前往一探。”
邵謙有些許猶豫,思量一番後,仍不放心道:“若這樣,豈不是過於打擾將軍了?在下不過一屆白衣末商,實不敢前往都護府,叨擾將軍清閑。”
鄧情眼眸微眯,看不出這男子究竟有何意圖,總之覺得有些奇怪,但看在邵雁的麵子上,仍表現的謙和有禮:“邵謙兄不必擔憂,我都護府上住個人尚可,況且你又是邵雁姑娘的兄長,何來叨擾一說?”
邵謙仿佛被勸動,低吟再三,才答道:“如此,在下便承將軍之恩,不再推辭了。”
千珊立於庭前,聽著裏頭的對話,不由心裏發笑。君侯夫婦二人,真可謂是天生一對,三言兩語的,便讓鄧情自己請他們入府,省去了不少周旋其中的麻煩。
鄧情再一起身,繞過案幾,來到堂前,遂而說道:“既如此,邵雁姑娘,我們現在便歸府吧?四日後的秋日宴,仍有許多事宜需要同你細細商議。”
邵雁略頷首,露出一副嬌羞模樣,順勢跟在鄧情身邊,低聲答道:“將軍之求,奴家自然依從。”
一旁的邵謙瞪著眼看著這一幕,幸虧他頭頂有幕離遮著,眼中放出來的寒光鄧情看不到,也能遮掩他此時的一身煞氣。
但邵雁仍然感受到了身後稀薄的涼意,脖頸一顫,強裝著笑,陪同鄧情,在一眾仆婢的簇擁下往府外去了。
前往都護府的路上,邵雁與鄧情同坐一輛牛車,車帳長簾緊緊裹著,騎馬跟在車旁的邵謙看不見車中情況,心內焦躁而又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