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五十九回】援軍抵城救一線
就是這刹那瞬間,轉變了局勢。
阿爾奇眼見自己的劍被挑開,十分惱怒的朝百衛冕望去,正要將他處置,卻在此時聽到了城外轟鳴震地的馬蹄聲。那動靜,似奔雷萬裏,朝邊城急促衝來。
殺紅了眼的魏軍聽到這動靜,心中不免咯噔一下。
敵軍亦被這動靜所吸引。城內廝殺之象漸緩,慢慢被城外的奔騰聲徹底淹沒。
趁著阿爾奇分神之際,寧南憂耗盡全力拖著已完全不能動彈的雙腿,爬到了江呈佳身邊。
此刻的她,鼻息薄弱,身體漸涼。
寧南憂渾身發抖,如捧稀世珍寶般,將她抱入懷中,失聲呼喚。
城外的動靜震耳欲聾,阿爾奇細細眯眼眺望遠處,隻見地平線上卷起一陣鋪天蓋地的風沙,隱隱有成千上萬的黑點出現,帶著陣陣嘶吼聲,向這邊疾速衝來。
阿爾奇心中一驚,逐漸瞠目。
奔在黑點之前的人,他已看清了樣貌,那是雍州刺史——蕭颯。
大魏的援軍.……已經抵達。
主街道上仍活著的魏兵見此萬馬奔騰的景象,不由熱淚盈眶,守軍們失聲呢喃道:“援軍!是援軍!蕭刺史帶著援軍來救我們了!兄弟們!我們!有救了!”
城外火速衝來的兵馬,與鮮卑、匈奴的聯軍不相上下。
匈奴留城血戰的諸位首領與特勤登時神色大變,心中慌亂起來。
阿爾奇當機立斷,一個箭步衝到寧南憂身邊,長劍揮起,準備將他擒住,以此要挾。誰知他還未得逞,城外便射來一支穿雲箭,猛地撞上他的劍柄,巨大的衝擊在劍身形成一股力量,倏然推向他的手腕,震開了他握著劍柄的手,自指尖朝臂膀傳來一陣劇痛。
阿爾奇臉色一變,轉頭朝城前望去,隻見蕭颯駕馬拉弓,對著他的方向,神色冷然。
這個隻穿了刺史官服,未著一片盔甲的郎君,如天神一般降臨,震懾敵寇。
他再次抬弓,果斷的朝阿爾奇射去。
銀箭彈如弦飛,氣勢不容抵擋。阿爾奇瞳眸一緊,隻能放棄擒拿寧南憂,翻身朝後躲去。
寧南憂抱著懷中的女郎,眼眶深紅,眸光木訥,怔怔的望著飛馳駕馬而來的蕭颯,悲喜交加。
他輕輕在昏迷的江呈佳身邊呢喃道:“阿蘿.……援軍到了。我們.……守住邊城了。”
她靜靜躺著,沒有絲毫反應,呼吸愈發稀薄。
而寧南憂已支撐不住,腦海中那根緊繃的神經在看到蕭颯帶著千軍萬馬奔來的那一刹那,徹底繃斷。他眼前發暈,翻卷而上的困意已快將他淹沒,隱隱中,他瞧見蕭颯翻身下馬,急急朝他奔來。眼皮愈發沉重,寧南憂漸漸失去意識,抱著江呈佳重重摔在地上,昏了過去。
蕭颯奔至他身邊,驚慌失措。
眼下城中之景,讓他不能為重傷的寧南憂分心,隻能暫且派一隊人馬護在他周邊,不讓任何人靠近。
阿爾奇四處躲避援軍的追擊,蕭颯盯著滿城的屍體,紅了眼,衝著身後的大軍高喝一聲:“將士們!給我殺!”
匈奴與鮮卑的聯軍急速轉換陣型,一致對外。
城內的戰火燒得轟轟烈烈。
初冬月冷,天空自朝陽漸轉為浮暉,又一次灰暗了下來。青色天際抹去最後一絲霞光後,竟開始飄起雪花。邊城長街的主道上已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戰士們搏命廝殺,為了家國,為了主君,更為了黎民。
蕭颯帶來三十五萬大軍,將已持戰疲憊的匈奴與鮮卑打得落花流水,狼狽竄逃。
一夜過後,阿爾奇被逼無奈,隻能領著城中僅剩的二十多萬軍兵撤出邊城,往蒼河逃去。
蕭颯乘勝追擊,領軍馬將匈奴與鮮卑趕回了白道峽穀,與蒼河沿岸等候的兩萬精督衛回合,俘虜了兩萬匈奴兵與一萬鮮卑兵,摧毀了匈奴在蒼河兩岸設下的營防,徹底驅走敵寇,這才肯統軍歸城。
邊城的朱漆門已被毀的七零八碎。
軍中良工連夜修造,才勉強補齊了缺口,將城門合上。
城外,援軍三十五萬,就地搭營,隨時預防敵寇再次來襲。
蕭颯心急如焚,撥開守在寧南憂周邊的士兵,衝進去。
隻見地上昏厥的郎君一直緊抱著另一名陌生青年不放,蕭颯目色一怔,略有不解。
百衛冕及時衝進來,向他著急忙慌的解釋道:“刺史大人!您快些讓人將曹州尉和邵夫人抬回刺史府救治吧!他二人皆身受重傷……再不醫治……”
他說道此處,竟開始哽咽了起來。
這個青年除了惦記寧南憂的傷勢,更憂心江呈佳。他滿心滿眼皆是這個女郎,見她麵色蒼白如鬼,昏死不醒的模樣,隻覺得萬箭攢心。
蕭颯瞪著寧南憂身側的這位“青年郎君”,不確定的問道:“這位郎君是.……邵夫人?”
百衛冕連連點頭。
蕭颯的臉色變得更加青白,即刻命人取來擔架,將這二人抬到上麵,疾步朝太守府而去。
這一夜,城中兵荒馬亂,張惶無措。
寧南憂與江呈佳的傷勢過重,抬回房舍時,呼吸已極其微弱。
蕭颯命軍中所有醫者與醫女皆前來為他二人診治,上下忙碌了一夜。
臨近清晨時,軍醫陸陸續續從水亭小院中出來,個個臉色哀敗。
蕭颯與百衛冕就等在門前,眼見這些醫者神色沉重,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隻覺得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了上來。
他們不敢輕易詢問,隻能緊緊跟在醫者身後,盼望著從他們嘴中聽到一些好消息來。
醫者與醫女們戰於院中討論了許久,才轉身向蕭颯回稟:“刺史大人.……曹州尉的血已止住,但他本就重傷未愈便又上沙場,如今是傷上加傷,情況並不太好。至於.……邵夫人。”
稟報情況的醫者轉身默默看向軍醫中唯一一名醫女。
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她緩緩上前,略施小禮輕聲道:“邵夫人的傷勢也已止住,不再流血……隻是……她的傷不僅僅是刀傷,更有其他舊疾在身……且積病已久。屬下才疏學淺.……無法對症下藥……予以救治。此事,還需常年診治夫人病況的醫者前來.……方能用藥。”
蕭刺史一驚,麵色發愁道:“邵夫人竟還有舊疾在身?眼下這種情況,本官如何能尋到替她常年醫治病況的人?”
百衛冕神色焦灼,低下眸子思量。
正當眾人束手無策時,護送邊城百姓出城逃難的呂尋與千珊得到蕭颯的傳令,匆匆歸來。
兩人剛踏入太守府的水亭小院,便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便各自心驚,朝照壁內疾速奔去,正好聽見了醫者與醫女的這番話。
千珊大步向前,顫著聲色說道:“蕭刺史!我家女君在何處?”
蕭颯未曾見過千珊,目露微怔。
百衛冕即刻說道:“刺史大人,這位姑娘,是跟在邵夫人身邊常年侍候的婢女。”
蕭颯訝然,見她也穿著一身鎧甲,不由驚詫。
得知邵雁身懷絕世武功後,他已是萬般愕然,沒想到就連她身邊的侍女亦是高手。
蕭颯入府這一夜,百衛冕已將邊城近日的所有狀況都同他交待了一遍。他才知,寧南憂於蒼山受了重傷後,城中大小事務,以及城外抵禦敵寇,皆是邵雁這位女郎一力主事的。
此女子,不僅僅武功高強,且還會行易容之技,可謂貌美智慧,天下無雙。
她於沙場的英勇表現,亦可稱她一聲,巾幗英雄。
蕭颯對她十分佩服,因此,眼下亦非常擔心她的傷勢。
他見千珊臉色焦急,便指了指與主臥相連的耳房,輕聲道了一句:“邵夫人在那裏。”
得到答案,千珊頭也不回的朝江呈佳所在的房舍衝去。
呂尋亦奔上來詢問寧南憂的狀況,在他疾步衝出去之前,百衛冕扯住了他。
蕭颯見此情景,不免奇怪,朝百衛冕望去。
呂尋同樣覺得他古怪,扭過頭看他,問道:“ 百統領拉住我作甚?”
百衛冕咬緊牙關,略顫了顫道:“呂……呂郎君,我知,你心中著急曹州尉。但眼下……州尉的傷勢已止住,且可以救回,但邵夫人的傷勢卻十分不好.……方才醫女說.……隻有長期醫治邵夫人病況的人,才能依著她的傷勢對陣下藥……我.……我想問郎君,可知道邵夫人平時是由何人診治?”
他為江呈佳焦急,一心想要為她尋來醫者,雙眼緊盯呂尋不放,目中充滿期盼。
呂尋覺得他眼神不太對,更覺得他對江呈佳的態度不對勁,但時間緊迫,他沒時間考慮這麽多。
他停下奔忙的步伐,蹙著眉頭道:“女君在府中時.……的確一直由府內醫者為她醫治.……但眼下,這位醫者不再北地。”
蕭颯神色躊躇,聽了他的話,更加惆悵。
百衛冕幾乎絕望,他失魂落魄的盯著江呈佳所在的房舍,眼裏皆是黯淡。
小院之中滿是愁雲。
每個人皆是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