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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六十回】援軍抵城救一線(下)

  過了片刻,蕭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將呂尋悄悄拉到了一邊,確定眾人聽不見他二人說話後,向他小聲問道:“呂郎君……城外蒼河沿岸……占領匈奴與鮮卑營帳的那支兩萬人馬的軍隊.……可是君侯的精督衛?”


  呂尋眸一怔,點了點頭道:“確是如此。”


  蕭颯心中突然一鬆,緊跟著問道:“今日,我帶兵廝殺驅趕敵寇至蒼河沿岸後,與君侯的這支精督衛會合.……將他們帶回了城內。領軍的那位中年郎君身邊似乎跟著一名醫者.……會不會.……正是侯府為邵夫人診治病情的那位?”


  呂尋黯淡的眸光猛然一亮,抬頭朝蕭颯看去,急急問道:“蕭刺史可以確定……領著精督衛的那位中年郎君身邊跟著一名醫者嗎?”


  蕭颯非常肯定的點了點頭。


  呂尋即刻說道:“還請蕭刺史領在下去見他們一麵!”


  蕭颯不敢耽誤,生怕江呈佳的病況急轉而下,腳下立刻抬步,一刻不停的往照壁外行去。


  百衛冕立在院中,餘光瞥見這二人離開,本想跟上去,卻被呂尋擋住。


  隻聽他說:“百統領,您就在此處守著吧。我與刺史大人去去就來。”


  百衛冕止住腳步,不敢再上前一步。


  他二人急匆匆去了以後,水亭小院之中便更顯空寂。


  蕭颯步伐急促,領著呂尋一路找到刺史府外,暫時駐紮在城街之上的精督衛。


  季先之滿身滿臉灰土,跟著大軍來到此處後,隻顧著輕點軍中人數與傷勢,並不知寧南憂與江呈佳身受重傷。


  當呂尋找到他時,險些認不出他來。


  兩人已約有半年未見,再見時,季先之渾身漆黑,狼狽倉惶不堪,人也仿佛蒼老了幾十歲,但身軀卻更加挺拔了一些。


  他顫抖著聲音喚道:“季先生!”


  季先之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肩膀不由一個哆嗦,抖了起來,他扭頭朝身後望去。隻見呂尋站在他身後,神情不知是喜是悲。


  這位中年郎君,心中立刻升起一絲喜悅,朝他疾步跨過去,開口便問:“呂尋!主公呢?”


  蕭颯跟在他身後,緩緩行來,眼見此景,又默默退後幾步。


  季先之過於激動,喊出的聲音偏大,當他餘光掃到蕭颯時,便自覺收斂了一些。


  他緊緊盯著呂尋,急切的想從他口中探知寧南憂的消息:“邊城如此慘狀!主公還好嗎?呂尋.……你見到主公了嗎?”


  他焦急詢問著。


  呂尋握住他發顫的手,輕聲道:“季先生……您先不要著急.……我還有一事想要問您。此次薩哈草原之行,是不是.……孫齊也跟著您一起來了?”


  季先之表情一頓,聽他提及孫齊,便立刻猜道:“你提起孫齊……是不是.……主公受了重傷?”


  呂尋點了點頭道:“主公確實因戰而傷,傷勢雖然嚴重卻還能醫治……眼下,城中還有另一人急需孫齊的診治。”


  季先之目露疑惑,輕聲問道:“誰?”


  呂尋:“女君。”


  季先之大吃一驚:“女君?女君怎會在邊城?她不是應該.……?”


  呂尋頗為無奈的說道:“主公來到邊城後,沒過多久,便發現女君也跟了過來。今日,她亦上了戰場,眼下重傷昏迷不醒.……蕭刺史軍中的醫女說.……她的情況很不好。孫齊一直為女君診脈,他對她的病況應該極為了解.……”


  季先之心下不由一緊,顫顫道:“我自淮國趕往薩哈草原時.……碧芸向我來了一封信,說曹夫人憂心主公的身體,非要將孫齊派過來。於是我隻能帶著孫齊一起去了草原。本來覺得他是個累贅,沒想到,今日竟真的派上了用場。”


  呂尋聽他提及曹夫人,麵色登時僵硬,瞪著眼睛小心翼翼問道:“曹夫人……知道主公來了北地?”


  麵前的中年郎君搖了搖頭:“她不知,但……你知曹夫人個性,她雖然不知主公究竟在謀劃什麽,卻仍是牽掛他的。”


  呂尋懸起的心髒稍稍鬆緩,吸了口涼氣:“她不知便好。若是曉得主公前來北地,不知又要對主公說什麽難聽的話。”


  他頓了一下,想起江呈佳的傷勢,便又催促道:“這些暫且不論。季先生……眼下孫齊在何處?”


  季先之指了指不遠處的傷員營,說道:“一入城內,他便自告奮勇的向我請令,去為城中傷員整治去了。”


  呂尋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隨即抬腳往那處行去。季先之緊隨其後。


  待蕭颯領著呂尋、季先之、孫齊重新回到太守府時,便見水亭小院一片人仰馬翻之象,醫女在耳房中進進出出,神色極為沉鬱。


  而院中其餘的軍醫皆擁在寧南憂的房舍外,嘀嘀咕咕不知再說什麽。


  百衛冕生死無望的盯著院中來回的人,仿佛神魂剝離了肉身。


  呂尋觀此景,腦門一亮,隻覺得心驚肉跳。


  他奔到百衛冕身邊,焦灼萬分的詢問道:“百統領,這是怎麽了?”


  青年統領早已不知如何是好,眼見呂尋來此,亦是滿臉絕望,仿佛水亭小院中昏迷的夫妻倆已岌岌可危。


  呂尋腿腳一軟,忍不住哆嗦。


  他忍著心中莫大的恐懼之意,朝寧南憂房舍前擠去,揪住一名軍醫的衣襟,萬般心急的問道:“這位醫者,我家主公究竟怎麽樣了?”


  醫者神色倉惶,被他過於凶猛的力氣震懾,嚇得渾身顫抖。


  他支支吾吾說道:“曹州尉……曹州尉雙腿的刀傷極為嚴重.……傷口雖然已縫合,但仍沒能止住感染,眼下發起高燒來,狀況十分不佳。”


  呂尋哪裏還能顧及江呈佳,直接箭步衝到孫齊身前,將他一把拽過去,粗魯的轟開房舍前圍著的一堆軍醫,呼喝道:“都給我讓開!孫齊,你快給主公診治!”


  孫齊被他嚇得不輕,整個人像猴子一樣,被他拎了起來,甩進了主臥之內。


  他從地上滾了一圈,著急忙慌的朝帷帳榻前跌去。


  眼見此景,蕭颯不由心慌,下意識往江呈佳的耳房看去。


  隻見千珊神色焦灼的從屋內奔出來,往院中環顧一圈,在看到季先之的那一刹,驚愕萬分。


  下一刻,她朝蕭颯與季先之奔了過來,聲色哽咽道:“蕭刺史……蕭大人.……您的軍中可還有醫女前來診治?我們女君,快堅持不住了。”


  季先之在主臥與耳房之間來回尋望,不論平時再怎樣沉穩不驚,此刻也慌了手腳。


  他沒來太守府之前,不知寧南憂與江呈佳皆是如此重傷。


  眼下,孫齊隻有一人,如何能同時救治這夫妻二人?

  千珊雙眼通紅,顯然已經哭過,一汪眼眸盯著蕭颯看,滿是痛楚。


  蕭颯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千珊的話,他無力的指了指寧南憂的房舍,低聲說道:“千珊姑娘莫要著急,有一位孫齊孫醫令,方才已隨著呂郎君入了主臥.……想來不過片刻,便能前往耳房替邵夫人診治了。”


  千珊聽到孫齊之名,即刻朝主臥望去,盯著屋子前堆滿了人,不由絕望。


  兩邊,都是她不能輕易放棄的人……如今皆在生死邊緣,她若是此刻衝入主臥,將孫齊拽到耳房,那麽寧南憂便有可能高燒致死。


  但此時,若江呈佳再晚一刻救治,便會油盡燈枯,再難挽回。


  千珊站在庭院中,頹廢至極。


  她低眸沉思片刻,閉眼深呼一口氣,最終咬咬牙轉身對蕭颯說道:“蕭刺史……您能為奴婢備一輛馬車來嗎?”


  蕭颯眉頭深蹙,不解道:“千珊姑娘要作甚?為何要在下準備一輛馬車?”


  千珊眼中又顯淚光,撲通一聲朝他跪下,啞著聲音嘶喊道:“蕭刺史!奴婢來不及解釋這麽多!還請您快為奴婢準備一輛馬車!再晚一點,我家女君便救不回來了!”


  她聲色發抖,說到後麵已泣不成聲。


  蕭颯見她這般,麵色不由一頓,急忙上前兩步將她扶住,連連點頭答應道:“好,好!我立刻命人準備馬車。千珊姑娘快請起。”


  千珊渾身哆嗦,淚眼滂沱的看著他,在他小心翼翼的攙扶下,站起了身。


  蕭颯頭疼不已,見她目光如炬,時刻催著他,便隻能轉頭向院外的守衛咐道:“來人,去準備一輛寬敞的馬車!”


  他一頭霧水的看著千珊,不知她究竟要做些什麽。


  季先之亦滿臉疑惑,但眼下的狀況根本不容他們多思。


  待小廝前來稟報馬車已備好時,千珊二話不說,衝進耳房,用溫暖的厚絨裹住江呈佳虛弱不堪的身體,輕手輕腳的抱了起來,穩住步伐,往外衝了過去。


  蕭颯與季先之對視一眼,跟在她身後,朝太守府外行去。


  千珊把江呈佳放入馬車上安頓好以後,阻止了太守府所有跟隨而來的人的腳步,獨自一人駕著馬,嗬斥一聲,急匆匆奔離此間小巷,朝城門外而去。


  蕭颯看著馬車揚塵而去的影子,心生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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