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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五十四】暴怒傷懷

  “而這些年,老夫一直拚盡全力掩藏君侯的身世,陛下一時半刻也查不到君侯身上。


  但事情不論怎樣周密,總會有顧及不到的地方。若將來皇帝查到曹夫人身上.……那麽君侯與竇小三郎便都岌岌可危了。所以,我等必須提前做好準備,為君侯、竇氏以及曹氏籌謀將來之事,避免遭至橫禍,悔恨終生。”


  江呈佳靈眸輕轉,努力消化這些驚天秘聞,鄭重說道:“沈夫子放心,我與子曰定傾盡全力保護君侯。”


  竇月珊連連讚同道:“兄嫂說的是,兄長之安危,亦是我竇氏一族時時掛心的。”


  沈攸之緊繃的神色才稍稍鬆了下來,微微頷首答道:“能有女君與竇小三郎的承諾,老夫也能安心的回去了。”


  他再仔細的叮囑了一遍,便提起衣擺,轉身上了牛車。


  沈攸之掀著車簾,對車下的兩人道了一句:“兩位,珍重。替老夫照顧好君侯。”


  說罷,坐在前駕上的車夫便揮了一下牛鞭,趁著夜色正濃時,隱入了寂靜的林間小路中,漸漸化為虛空。江呈佳與竇月珊兩人站在山坡上,目送著那牛車遠去,直到它淡出視野、消失無蹤,他們才轉身離開,向驛站行去。


  兩人避開正門,仍是從小路繞進,悄悄潛入院中。竇月珊沒再隨著江呈佳去見寧南憂,而是回了自己的屋子。


  彼時,寧南憂住著的小院裏,除了守夜的李躍與甄群,再無旁人。燭影在江呈佳回來之前,便已翻窗離開。


  女郎小心翼翼的溜進院中,推開房門,便覺得裏麵一片寂靜。她心裏一慌,加快腳步往裏麵走去,繞過屏風掀開珠簾,隻見燭台下,寧南憂失神的坐著,手裏捏著一卷文書,呆呆的盯著地上映出來的黑影一動不動。


  她輕手輕腳的靠過去,站在郎君身側,這樣靜靜的看了他片刻,見他似乎沒有發現她已歸來,便輕輕咳了一聲以作提醒。


  寧南憂驚了一下,凝蹙著的眉目稍稍展開,魂不守舍的朝她望了過來,一臉茫然道:“阿蘿?”


  見他這般,女郎不由鎖住眉頭,倚著他悄悄坐下身來,問道:“在想什麽?”


  那青年重新低下了眸子,漆黑深邃的眸中似有什麽情緒在湧動,他慢慢道一句:“在想穆景。”


  “穆景?”


  江呈佳疑了一聲,有些驚訝道:“你怎麽突然提及他?”


  寧南憂目色悲哀,唇邊帶著一抹苦笑道:“太子在廣信徹查宋宗案時……穆景曾偽裝成廖雲城,企圖利用刺殺太子的名義置我於死地。現在細想而來,他極有可能是沈夫子遣派來的人,目的也並非害我,而是為了幫我轉移目標。若不是那件事,太子與竇月闌恐怕沒那麽容易將目光從我身上轉移。”


  “當時.……穆景被圍攻身死後,我曾拾到一塊木牌,我認得那牌令的字,筆鋒正是沈夫子親手所刻。可當時,我並沒有多想,隻依稀覺得可能是沈夫子借著常山侯府的手,替我擺平了太子與竇月闌的懷疑。但,如今知曉沈夫子一直沒有改變站隊,仍是向著我的……我便覺得,或許當初穆景殺我之心並沒有那麽強烈。”


  他念著穆景的名字,眸光悲涼,喃喃自語道:“阿蘿,你說他,會不會早就知道沈夫子的用意,所以在最後一刻,選擇了幫我?他,是不是也是站在我這邊的?”


  江呈佳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握住他的掌心,認真嚴肅的說道:“你有沒有想過,或許穆景從未背叛過?”


  寧南憂一怔,轉眸望向她,見她目色澄亮,心中不由一顫:“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她凝神片息,從懷中掏出一封帛書,遞給了他。


  “這是你離開京城前往北地後,孫齊通過轉寄信鋪的方式,遞到燭影手中的第二封信。信中所寫,便是當年穆景背叛的真相。一切,皆是付博在背後作祟。”


  江呈佳:“也正是因為得知此事,我聯想到了宋陽父母被陶舂所殺的案子,猜測是付博害死了顧夫人。本來,我已命燭影與宋陽一齊調查這樁舊案,誰料,沈夫子竟直接現身告知了真相。隻怕,這次若非鄧情暗中搗亂局麵,沈夫子應當是想慢慢引導我們查出當年真相的。”


  寧南憂一邊聽著她說話,一邊展開了手中的帛書,借著昏暗的燭光閱覽了起來。這一讀,便是滿心的森寒。


  他竟不知,當年領軍攻城的那個“穆景”是付博找人易容假扮的.……

  他捏住帛書的手開始顫抖,臉色劇變,一雙眼睜得通紅,開始憤怒,拿起手邊的茶盞用力往地上砸去。


  江呈佳被他嚇了一跳,不自覺間吞咽了一口唾沫,緊張起來。


  “付博。”


  他冷森的蹦出這兩個字,咬牙切齒道:“這麽多年,我竟被他徹底蒙在鼓裏。原來,他私下裏做了這麽多事?這麽多年,我一直以為穆景是叛徒,若不是他起兵,事情或許不會鬧成當年那樣。可現在,連號令常猛軍起兵的這個人都是假的!真是可笑!荒唐至極!!”


  女郎坐在他身邊,看著他渾身被陰霾罩住,便情不自禁的心顫。此時此刻的他,散發著肅殺之氣。她從未見過他如此暴怒的樣子,於是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隻好默默的等他發泄完畢。


  他緊握拳頭,手背青筋暴起,神情可怖讓人心慌。


  不知過了多久,郎君才漸漸平息下來,但臉色亦是陰寒至極:“這些年,我倒像是個傻子。竟還妄想著與皇帝聯手,傾覆父親的政權?就算推倒了鄧氏又有什麽用?我連真正的敵人都沒有弄清楚……還報什麽仇?這一切真是可笑透頂!”


  他死死攥著手掌,指甲刻入肉中,連痛意都察覺不到。


  江呈佳不敢出聲。她曉得,這個時候,光是安靜的陪在他身邊,便已是最好的安慰。


  他閉上眼,臉色慘白,明明情緒已經完全崩潰,卻還要強忍著。少頃,他終於沉下來,將自己靠在了牆上。


  女郎依舊一聲不吭的陪著,低眸輕轉,深深想著什麽。


  窗隙間吹來一股涼風,吹得案上燭台裏的光一晃。


  郎君醒過神來,才發覺自己失了態,看著地上砸了一地的陶泥碎片,望向一旁的女郎,發現她正垂著眸、濃密的眼睫不斷顫動著。


  他長歎一聲,問道:“你在想什麽?”


  江呈佳驚了一驚,醒過神來,抬眸看著他,輾轉間緩緩說道:“其實.……君侯此事知曉,也不算是一件壞事。”


  寧南憂眉頭皺了皺,問道:“什麽?”


  她輕聲說道:“君侯當初回京,不是也不相信穆景會號軍起兵麽?可後來為何還是信了呢?這便說明,此事之中還有旁的蹊蹺。所以.……即使沈夫子查到了當年的真相,也沒有立刻告訴君侯。


  或許是為了保護君侯,也更是為了保護穆景。再者,皇帝與付博諳於偽裝,一向老謀深算,且心思細膩,比鄧國忠更為狡猾謹慎,若發覺君侯查到了他們,為了自保,他們定會想盡辦法對付你。那麽.……君侯也不可能韜光養晦,聚成如今的才力、人力與物力。有些事情早點知道,更容易露出首尾引人注意。”


  寧南憂頓了頓:“你這麽想?”


  江呈佳又向他靠了靠,輕聲細語道:“君侯不妨想想,既然沈夫子一直是站在你這邊的,為何不一早將此事告之君侯呢?他這樣做得目的隻有一個,就是保護你。君侯多年來,一直暗藏實力。但是,走得每一步都提心吊膽、小心翼翼.……光是對付一個鄧氏,就籌謀了如此之久,若是當年便查出皇帝與付博也是逆案的幕後推手,那麽勢必還要謀算著對付他們。越是如此,君侯您暴露在外的極會便越大.……又怎麽能積攢如今的實力呢?”


  她仔細分析著此事,越發覺得這些年寧南憂並非是查不到魏帝與付博身上,而是這些線索都被沈夫子暗中掐斷了,為了保護寧南憂,那老夫子不得不這麽做。


  “君侯.……”


  江呈佳喚了一聲,想了想又改口稱呼道:“二郎。你且仔細回憶一番,這些年你在調查當年逆案時,有沒有什麽異常之處?”


  寧南憂神色凝重,沉默下來。半晌,他抬起眸,盯著她問道:“你的意思是……這些年,我暗中調查的線索,有一些被沈夫子刻意掐斷了?”


  江呈佳點點頭,認真道:“二郎,我以為沈夫子不可能瞞著你當年的真相,若真要瞞你,也是為了保護當時還勢弱無助的你。而你也並非無用,沒有查清當年真相……隻是沈夫子要刻意隱藏罷了。”


  寧南憂失笑,心情稍稍好了一些,無奈道:“阿蘿,你為了安慰我,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這種話也能想得出來。無用即是無用,哪裏可以找這樣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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