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妥協
莫伯舒覺得莫庭荷應當在麓山上,麓山頂上那顆黑球恐怕也是莫庭荷的緣故,可是這些事莫伯舒不能說,他還曾偷偷跑去麓山想上山查看,可進路早就被封起來,莫伯舒轉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上山的通道,氣餒萬分,可又沒有別的法子。
轉眼已過了三日,莫庭荷依然不知所蹤,莫家人急得團團轉,而最著急的就是莫伯舒,這日莫伯舒不死心,再次上了麓山,發現麓山腳下的結界都消失了,不由得大喜過望,連忙跑上麓山去找莫庭荷。
莫伯舒來到黑球下麵,黑球巨大無比,近看更是可怖,而且可以看出,黑球並不是黑色的,而是黑球中有不少黑色的東西在四處遊走。
在那些東西的碰撞中,莫伯舒看見了趴在球底的林棲止,更加確信莫庭荷也被困在這黑球之中。
莫伯舒踮腳用手觸摸黑球的外壁,並用手指劃了兩下,卻絲毫沒有痕跡,他拍拍外壁,大聲向裏麵喊:“庭荷,你可在裏麵?你可能聽見我說話?”
莫伯舒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還是不死心,後退兩步,從地上撿起一根稍顯尖利的樹枝,就要往黑球的外壁上捅。
可是那根樹枝還沒碰到外壁,莫伯舒就被彈開了。
莫伯舒還不死心,費力又試幾次後,才氣喘籲籲地坐在地上,雙手撐地,盯著黑球。
就在這時,樹葉翩飛,一個穿著粉衣的小女孩,踏著紛飛的書頁走到莫伯舒的身邊。
莫伯舒側頭看她,眯著一隻眼睛問道:“小丫頭,你是怎麽上來的?”
粉衣女孩沒有回答他,而是丟了一把匕首在地上,然後便回身離開。
莫伯舒撿起那把匕首,隻見寒光淩冽,伸手一摸,刀刃竟直接割開他手指上的皮膚,血珠子停留下刀刃上,居然被分成兩半,落在地上。
莫伯舒想都沒想,舉起匕首就往黑球上紮去,那柄匕首果然可以刺破幻水鏡外壁,而本來被困在幻水鏡內的蠱毒因為有了出口,紛紛流露出來,見煞山上隻有莫伯舒一個活人,自然毫不猶豫地往莫伯舒身上衝去。
莫伯舒手還捏在匕首之上,蠱毒已經全數竄至他的體內,他也無力阻擋,頃刻之間,便暈倒在地。
粉衣少女與一青衣男子這才再次走了過來,青衣男子正是蕭公子,他用腳踢了踢莫伯舒,道:“這副身子可比林棲止那個廢物來得要好。”
粉衣少女當空劃了道符咒,匕首順著符咒指引割開幻水鏡,幻水鏡的外殼瞬間破滅,除了林棲止以外,又掉了一個小鏡下來。
粉衣少女扶起林棲止,給他喂了一顆丹藥。
“你倒是心疼他,這種人有什麽好同情的,攀附富貴,其心險惡,死不足惜。”
粉衣少女搖搖頭,不理蕭公子。
蕭公子又破了小鏡,裏麵滾出了莫庭荷,
看樣子,早就餓暈過去了。
“切,居然還沒死。”蕭公子嘖道:“也算是她命大,若是別人,三日下來,恐怕早就死透了。”
粉衣少女也過去抱起莫庭荷,給她喂了些水,莫庭荷被嗆了一口,慢慢地醒過來。
莫庭荷醒來後見到的小女孩,在她看來竟然是熟悉無比。
而粉衣少女雙眉挑起,似乎也認出了莫庭荷,連忙解下腰帶上的幹糧袋,從裏麵拿出一塊芙蓉酥給莫庭荷喂下。
蕭公子在一旁等得無聊,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小女孩道:“你對她也太耐心了,怎麽,你喜歡她?”
“你不是也不想她死嗎?不然才不過三天而已,你已經火急火燎地要上麓山來了。”粉衣少女回嘴道。
被拆穿心思的蕭公子哼了一聲,看著莫伯舒道:“隻是我的計劃裏需要有她而已,她不聽話。”
“你是沒信心可以控製她,所以連她的哥哥你都能拿來當做籌碼。”
“喲,長大了,也開始評價我的事了?”
“我不明白你究竟為了什麽,宛朝都已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再說,你姓蕭,宛朝不是你們蕭家的,你為何還對複宛一事念念不忘。這裏麵多少人命,你可算過?”
“我們蕭家鼎盛,早年蕭庾是何等人物,輔佐明君,一統大宛,蕭庾治下,哪裏會有什麽外族叛亂?蕭庾死後,宛君不再重用蕭氏,武官當朝,這才導致驍氏之禍,也才使得千年宛朝一朝覆滅,驍氏當政後,第一件事便是屠了蕭家全族,你可知這是為什麽?驍君忌憚我們蕭家,怕我們蕭家再出一個蕭庾,隻是他們也沒想到,我們蕭家沒死絕,百年後,我自是第二個蕭庾!”
“行,你是蕭庾,但你那位君王呢?你想做輔政之臣,那也得有君主在上啊。”
“怎麽沒有,離王驍成章就是宛朝後人,若闞公主之孫,我已尋到驍成章,複國之事,指日可待。”
“嗬嗬,他似乎對你的計劃並無所動。”
“他隻是還不知複國的好處,天下哪有不願做皇帝之人。”
“可他畢竟是個快六十的老頭,又有多少心力願意做這謀反之事?”
“年紀大又如何?他隻要願意坐在這位置上,其餘的事,我會做。”
莫庭荷此時已經清醒過來,坐在地上,一邊吃芙蓉酥一邊聽蕭公子與粉衣少女說話。
“莫姑娘,我拿你當自己人,所以我的秘密也不會再對你隱瞞,而且,既然你也知道我的秘密,那你以後就隻能為我做事。”
莫庭荷眯眼看到暈在一旁的莫伯舒和林棲止,眯眼問道:“為什麽選我。”
“因為鼎公手稿,在你身上。”
“我沒有鼎公手稿。”莫庭荷搖頭:“鼎公後人,直到臨逸修士一輩,都沒尋到手稿。”
“莫姑娘,我是為宛朝行
事,不為驍鳴鶴,你可放心將手稿給我。”蕭公子向莫庭荷伸出手。
“我的確沒有手稿。”
“你哥哥在我手中。”
“你便是把我們兄妹殺了,也是沒有手稿的。”莫庭荷咽下芙蓉酥說道,“你也想想,你要反端也好,你要複宛也好,與我又有什麽關係?我姓莫,與皇族沒有關係,與端朝遺民更沒關聯,如手稿真在我手中,我又為什麽不交給你。”
蕭公子從鼻子中哼了一聲:“你自然有你自己的打算,你那腦袋裏的東西,又有誰知道呢?”
粉衣少女倒是:“我覺得這個姐姐說得很有道理,再說,如果真有手稿,鼎公後人早就拿出來了,又怎麽會等到百年之後?”
“稚子無知。”
“哼!你才武斷呢!”
“你們找到了驍成章?”莫庭荷卻是在介懷剛才聽到的一事,“你們還說,驍成章是宛朝後人?這怎麽可能?驍成章姓驍,怎麽會是宛朝後人?”
“告訴你也無妨,宛明帝是宛朝最後一個皇帝,除了若闞公主,沒有留下任何子嗣,後若闞公主嫁於驍氏為妃,生一子驍覃,但驍覃在若闞公主死後便被逐出長樂宮,世人都說驍覃不知所蹤,但其實驍覃留有一妻一子,其妻就是姚氏,而姚氏便是靜王驍子恒之母。”
“你的意思是,先帝占了驍覃的妻子?”
“並非強占,據說先帝找到姚氏的時候,驍覃已經死了。姚氏帶著驍成章孤兒寡母,生活不易,先帝體恤,帶回宮中將養,後來與姚氏日久生情,便納為姚妃。”
蕭公子又繼續說道:“姚妃後來生了對雙生子,便是驍子恒、驍子衿兩兄弟,驍子恒便是當今靜王,而驍子衿卻早年夭亡。驍成章隨母入宮的時候已經十二歲,不能住在後宮,也不能立下宅邸,便常住太書院中,端朝八十七年,先帝薨,四十四歲的驍成章也不見蹤影,直至這兩年,我才得驍成章消息。”
“人家自始至終都不願見你,你又何必熱臉貼冷屁股。”粉衣少女鼓著嘴說。
“離王隻是有宛朝遺風,不願爭權奪利罷了,不過他不為自己爭,難道也不為他兒子爭嗎?”
“那叔叔都說了,他與驍成章不是父子,就你始終不死心。”粉衣少女撓著頭說:“我真是不明白你,為何要如此執著,這件事,除了你自己,又有多少人支持你,便是你之前花那麽多銀子招攬的山匪賊盜,也都虛與委蛇,並沒拿你當樁事,也不見得有多賣命。”
莫庭荷聽那小丫頭嘰嘰呱呱一大堆,忍不住笑了出來:“蕭公子,看來你的確是個孤家寡人了。”
“莫姑娘,我要是你,可笑不出來,現在莫伯舒和林棲止的命都在我的手裏,如果你能交出手稿,我可以放過他們。”
“我的確不知手稿去
向,但我也一直在研究,等我研究出來,或許手稿可以給你一觀。”莫庭荷看看蕭公子腳下莫伯舒焦黑的身體,壓抑住心痛說道:“即便你把我哥哥殺了,手稿沒有也是沒有,且我還會恨你,若是讓我恨你,你不如現在就把我殺了。”
蕭公子微微挑眉:“莫姑娘,你是覺得我不會殺你嗎?再說,若我真要逼出些什麽,殺你也沒意思,但刑罰可並不少。再說,恨我的人不少,我也不介意多一個人恨。”接著,蕭公子還指指粉衣少女說:“你也可以問問她,她對我可有深仇大恨?”
粉衣少女點頭說:“也就是我現在沒有能力殺你,不然,我定會為母報仇。”
蕭公子抿住薄唇:“你看,我將這樣一個狼崽子養在身邊尚且不在乎,又怎會怕你呢?”
“即便我殺不了你,難道就會依照你的意思委曲求全嗎?”
“你會的,因為莫伯舒在我手裏。”蕭公子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淩空劃了一道,劍氣切割在莫伯舒的胳膊上,他疼得慘叫。
“莫姑娘。”蕭公子冷笑道:“或許你不知道你哥哥有多麽地痛苦,蠱毒占據他的全身,侵蝕他的內髒,他的身體會因為失血而發冷,到最後,他會跟林棲止一樣,變成一個沒有血液,沒有內髒,卻依然活著的人,蠱蟲會代替他活下去,可一旦蠱蟲離開,他就會成為一具行屍走肉。莫姑娘,事到如今,你可別忘了,你哥哥是為了救你才深受蠱毒之苦。”
“夠了!既然要合作,我們將條件談好,你怎樣才能放過我哥哥。”
“你放心,我這邊有靈藥,可護住你哥哥的身體,壓抑蠱蟲分生,但持續不了多久。”蕭公子從懷中取出一丸黑皴皴的藥丸。
莫庭荷想伸手去拿,蕭公子卻陡然收回手:“莫姑娘,這枚藥不是給你的。手稿。”
“我真的沒有手稿,這樣吧,你換個要求。”
蕭公子的眼睛轉了轉,又說:“或許,你可以去說服驍成章那個老頭。”
“我連驍成章是誰都不認識,他也不認識我,如何說服?”
“這便是你的事了。”蕭公子揮手,林中樹葉紛紛揚起,圈成一個小鏡,接著蕭公子讓莫庭荷與他一起進入到小鏡之中,小鏡乘風而起,也不知飛了多遠,在一處山崖慢慢落下,山崖下麵綠樹蔥蔥,再往下一點,就看到有溪流也有兩間茅草房子。
一個白頭老翁正在溪邊釣魚,見到蕭公子,依舊巋然不動,眼睛盯在魚鉤處。
“皇上,我帶了莫姑娘來看你。”
白頭老翁這才打量起莫庭荷,隔了一會兒,才說:“你是從哪裏學的幻水鏡?”
“我師父是麓山臨逸修士。”
“哦,鼎公後人,鼎公的確是做幻水鏡的高手。”老人說完,又不說話了。
“老
先生,你也認識我師父?”
“也不算認識,隻是在太書院的時候,也與人學些幻水鏡,那人曾是臨逸修士師伯的學生,隻因不合師父的眼緣被趕下麓山,所以,我們也算師承一派了。”
莫庭荷想起臨逸修士曾經說過,他的太師父曾經收過幾個徒弟,又趕走好幾個,最後隻留下臨逸修士的師父一人,自此以後,麓山便隻收關門徒弟,不再招攬學生了。
驍成章摸摸下巴,歎了口氣說道:“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去那麽久了,印象中大家明明還是少年模樣。”驍成章又低頭看湖水中的倒影,繼續說道:“我果然是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