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願望
“皇上,這麽說起來,您和莫姑娘的確很有緣,不如我就讓莫姑娘留下來陪陪您,陪您說話,解悶,你覺得如何?”
“你放這麽一個花一樣的大姑娘留我這裏幹什麽?她的年紀都可以做再新的女兒了。”
莫庭荷眨眨眼睛,不知道驍成章嘴裏說的再新是誰。
“說起來,再新呢?他怎麽不在?”蕭公子禮貌地又問。
“他自然是貪玩去了,這把年紀,一點都每個莊重的模樣。”驍成章氣得搖搖頭。
難道驍成章嘴裏的這位“再新”是他的兒子嗎?莫庭荷抬眼看蕭公子。
蕭公子搖搖頭,當著驍成章的麵很多話不好明說,而且驍成章有很多秘密,未必會跟他說。
驍成章倒是很喜歡莫庭荷,又招呼她問道:“丫頭,看你模樣挺聰明的,平時都讀什麽書?”
“我什麽書都讀。”莫庭荷也笑著回答。
“喲,這大話可就扯大了,我問你一本書,估摸你就不知道了。”
“老人家請出題。”
驍成章想了半天,說道:“《帝農散記》,看過嗎?”
“看過。”
“嗬嗬,如此無聊的舊作都看過了。”
“因為《帝農散記》是蕭庾所著,所以我便多看了幾遍。”莫庭荷解釋道。
“蕭庾?”驍成章瞄了眼蕭公子,“能知道《帝農散記》已是不易,又知道是蕭庾寫的,更是不易,比某些蕭家後人來得要好啊。”
“謝老人家誇獎。”
“可惜的是,《帝農散記》是前朝孤本,現在已經找不到了。”說到此,驍成章不由得惋惜起來。
“老人家可看過?”
“小時候在宮裏見過,就翻了兩頁,覺得沒意思便放回先帝書櫃,現在想想,反而是回味無窮,可惜再沒機會了。”
蕭公子連忙說道:“這些本來就是我們宛朝的書,皇上,待大計成功,皇上自可重看這本書。”
“我不需要為了一本書來謀反吧,現下的日子也不差啊。”驍成章聳肩。
“《帝農散記》最有意思的便是前兩頁罷了,後來的並沒那麽有趣,看不看也無所謂。”莫庭荷說道。
“看這意思,你這小丫頭還真看過,不是誆我?”
“我誆你又有什麽意思。”莫庭荷眨眨眼睛,“看過便是看過,沒看過便是沒看過。”
“那你背兩句我聽聽。”
莫庭荷張口便背了幾段,末了還問:“還要繼續背嗎?”
驍成章仰頭笑了起來:“這丫頭有意思,對我胃口。”
“皇上的意思是……”
驍成章未理睬莫公子,而是與莫庭荷說道:“丫頭,你可知我這一輩子最大的遺憾是什麽?”
莫庭荷搖頭:“老人家,今天是我們第一天見麵。”
“我至今依舊放心不下的,便是我有一天沒了,誰來照顧再新。小丫頭,你給再
新說門親可好?”
“我?”莫庭荷指著自己的鼻子,“老人家是不是看錯了我的年紀?我哪裏會是與人做媒之人。”
“你這丫頭,看人不會差,我就讓你去街上挑個姑娘,給我家再新,若是兩人好上了,便是你贏,我答應你一件事。”
莫庭荷還沒說話,蕭公子已經湊了過來,應承道:“既然皇上開這個口了,那我們定當義不容辭。”
莫庭荷還想拒絕,被蕭公子拉開:“你居然還能對皇上說不嗎?既然皇上讓你做,你便去做,說個親,做個媒算什麽你別忘了,莫伯舒的藥還在我的手中呢。”
莫庭荷擺擺嘴:“你說得輕鬆,我連再新是誰都沒見過,如何幫他說親?”
“我帶你去找。”蕭公子說著就拉了莫庭荷往林子後麵走,那邊有個山洞,一個男人正在山洞中拿石頭一塊一塊地壘起來。
“驍公子。”蕭公子站在洞口與那男人說話。
那男人抬起臉,是一個滿臉胡子的中年人,眼睛閃亮,鼻子高聳,不太像端朝人。
“這位便是驍再新公子,是皇上的兒子。”
“我不是驍成章的兒子,這話我與你說了多遍,你就是不信,你也不想想,我與驍成章可有一絲相像?”
“既然你們不是父子,那為何要住在一起呢?”莫庭荷奇怪地問。
“兩人一起住的緣由有很多,還是說,住在一起便是父子麽?”
這驍再新的性格有些奇怪,他似乎不喜歡別人多討論他與驍成章的關係。
莫庭荷突然想起她曾看過的書中提起,百儒諫言為的就是先帝廢長立幼,而那幼帝似乎就叫驍再新。
莫庭荷再看眼前中年人,他偏異域的麵孔或許真是因為驍再新的母親便是略略族人。
“若不是父子,難道是兄弟?”
驍再新哼了一聲:“嗬嗬,兄弟?”但卻掀起眼皮多看了莫庭荷一眼。
蕭公子在一旁皺眉說道:“驍覃隻有一子,再無別的後嗣。”
“倒也是,他們兩人雖然是兄弟,卻是異父異母的兄弟。”
驍再新停下手上的動作,拍手站起:“小丫頭,看來你知道不少。”
“隻是看了些野史罷了。”
“有意思,居然已經有人寫我的野史了?”
“其實你已經死了。”
驍再新落拓地看著山洞外的天空:“天還是一樣的天,卻不曾想,我居然已經不在人世?”
蕭公子聽得雲裏霧裏,低聲問莫庭荷,“他究竟是誰?”
“驍再新。”
“我自然知道他是驍再新,那又如何?”
“前太子。”
“前太子難道不是靜王……你的意思是,他是小太子?”蕭公子這才正視驍再新,計算時日,年紀也約摸吻合得上,當初所有人以為小太子死在政變中,卻未曾想他是被驍成章帶走的。
“你是怎麽知道的?”蕭公子問莫庭荷。
“自然是書裏寫的。”
“小太子幼名沒人知道,你是從哪本書裏看見的?”蕭公子大奇,“你又是在哪裏看到的書?”
莫庭荷沒理他,反而是回身問驍再新:“驍成章讓我為你說親,可我不知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不如你跟我說說,我去幫你尋來?”
“我喜歡的姑娘可不就是你這樣的姑娘嗎?”驍再新嗬嗬笑了起來,形狀詭異。
“若是如此,那便再簡單不過了……”蕭公子萬萬沒想到,此事如此容易,連忙拉過莫庭荷,“我去布置布置,驍公子與莫姑娘今日便可成親。”
“蕭徒可恥!”莫庭荷反手打了蕭公子一記耳光,“你是失心瘋了嗎?我同意了嗎?”
蕭公子手背貼在被莫庭荷扇紅之處,嘴角微翹:“你倒是打得快。”
“難道不是你該打嗎?”
“我看你是不要莫伯舒的命了。”
“你若是覺得如此便能讓我妥協,那便錯了,婚姻大事乃至頂之事,不容褻瀆!”
驍再新在一旁看戲,看得哈哈大笑起來:“你們這兩個娃娃真有意思!”接著又正色說道:“也不看我的年紀,我怎麽會真的對這麽個黃毛丫頭有意思,我虛度那麽些年,什麽也都看透了,兒女婚姻最是虛情假意,而女人也更是麻煩透頂,我這一輩子可都不願意和女人在一塊兒。”
蕭公子急了,連忙說道:“怎麽會,怎麽會,驍公子,女人可是這世上最好的,你又沒嚐過女人滋味,怎麽會覺得女人不好呢?”
驍再新回懟了一句:“你的意思是,你嚐過女人滋味,你覺得女人最好不過?”
蕭公子頓時閉住嘴巴。
驍再新撫掌哈哈大笑:“你也是個娃娃,自然是說服不了我的。”
蕭公子咬牙說道:“若是女人不好,為何自古帝王者,後宮三千佳麗?”
“哼,誰又說後宮佳麗三千是好事?那些女人鬥起來,一點都不可愛。”
“驍公子的母妃是死於宮鬥之中,自然嫉恨宮鬥。”莫庭荷在一旁補充說道。
“你居然知道?”驍再新疑惑,“看你模樣,不可能知道十多年前的事。”
“我當然沒有親眼見過,隻是書上這麽寫的。”
“哦?居然還有這樣的書?你倒說說,書上是怎麽寫的?”
“書上說端朝七十五年,先帝寵幸外番美人,生一子驍再新,老來得子頗為喜愛,立為太子,卻遭百儒諫言,先帝力排眾議,百儒自戮依舊無力阻止,端朝八十七年,先帝薨亡,驍再新與其母自焚於宮中。”
驍再新哼了一聲:“自焚?現在這些人,編些瞎話也是隨口亂說,我母親住的瀟湘殿三麵環水,又如何焚得起來。”說罷,驍再新又是不甘,繼續說道,“我母親是被
薛後以白綾縊死的,太監還要殺我時,我被成章哥哥救了,然後我便跟著他離開長樂宮。後來興許是太監不願意承認我逃跑一事,才將瀟湘殿與我母親一並焚毀。”憶起舊事,驍再新的話也說得有些多。
“自古奪嫡,就沒有不慘烈的。”莫庭荷搖頭。
“若是奪嫡,倒也算了,其實並不是。”驍再新諱莫如深地笑道,“其實驍家男兒並不重欲,祖爺爺如此,父皇也如此,我父皇宮中的妃嬪大多是在父皇與薛後鬧翻後添入的,我母親其實也隻是父皇與薛後鬥爭的犧牲品罷了。”驍再新想起過去,“那年我才十二歲,薛後的哥哥叛逃去了外族,這使得備受恩寵的薛家腹背受敵,父皇有意以此削弱薛家的恩寵與權力,卻沒想到,父皇竟然得了急病死在龍塌之上,我母親向姚妃求助,可姚妃早就自顧不暇,最後,我母親難逃一死,姚妃也是一樣,不過她比我母親聰明,她知道薛後要什麽,乖乖奉上就好了,起碼保住了她兒子的性命。”
“如此看來,靜王未能爭得天下,倒也不冤。”
“的確不冤,保命而已,而且姚妃受寵,薛後對姚妃怨毒已久,既然為自己兒子得了皇位,雖然放過靜王,卻也不會饒了姚妃。
蕭公子嘖聲道:“看你們說的,難道後宮的戰爭就全是女人善妒嗎?難道男人沒有錯嗎?”
“這場禍事,的確是先帝錯更多些。”莫庭荷歪頭說道:“該果斷時不果斷,死後留下稚子寡母,會遭遇什麽,他或許也是考慮過的,隻是他覺得他會是幸運的那個。”
“這場禍事,薛後雖然贏了,卻也輸了,驍鳴鶴登基後,娶了虞家女兒,三月未到,又立了虞家另外兩個女兒為妃,虞家攀附薛家而起,卻在高位時又第一個踩踏了薛家,靜王將薛後那個叛逃外族的兄長自哲敢族帶回,十八外族均在看驍鳴鶴笑話,驍鳴鶴忍痛處死自己的舅舅,自此,薛後與驍鳴鶴母子情斷,而薛氏也從此一蹶不振。”莫庭荷想起那本書最後的話,繼續說道。
“哼,最後竟是如此麽?那個妖婦,就這麽便宜了她?”驍再新不滿地說道,“不過一想到她千辛萬苦為了兒子,最後母子不得相認,又覺得真算是活該的報應。”
蕭公子在一旁與兩人聊了半天,眼見天黑了,隻得說道:“要不我們一起回去吃些東西吧,你們不餓嗎?”
“我去打些野味給你們吃。”驍再新端起地上一把用木頭削尖的木棍說道。
“不用,不用,驍公子,不如我們出去吃吧。”蕭公子指指上麵,“蕭公子,你多久沒有再去上京城看看了?”
“哼,你想帶我出去?”
“難道驍公子不想?”
“倒也是,我似乎的確許久沒有離開此處,去外麵看看
了。”驍再新剛一答應,地下的枯葉樹枝已經紛紛揚揚地飛起來了,盤旋在他們的腳下,莫庭荷再一抬手,林間的水汽也停留在空中,一點一滴地給枯葉提供助力,將三人逐漸抬到山崖之上,山上崖風一吹,驍再新隻覺得眼前水葉翩飛,快速旋轉得讓人別不開眼。
驍再新雙手捂住眼睛,直到耳邊的颯颯風聲漸漸止息,他才發現,竟站在一處石橋之上。
驍再新左右尋找,看見蕭公子與莫庭荷正坐在橋下的茶攤看著自己,他幾十年來第一次到這人多的地方,多少有些惶恐,連忙往蕭公子與莫庭荷處奔來,卻在下橋的時候,撞到了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