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孰知此城中罪人 三
堂堂周陵的管事，餘俸何時受過這等羞辱，城主府門前三人僵持不下，自己卻被曬涼在一旁，兩位七品，還有一個不知深淺領悟卻極深的何煮酒，一人他尚且不怕，如今他卻步步為難。莫一凡死了，堂堂千人走的不明不白，想必是北方出了亂子，他深知今日已沒法阻止幾人入府。
“三位，借一步話。”臉色難看的餘俸，長袖一揮，便跨進城主府，餘千膽戰心驚地跟著其父，祈禱今日莫是自己闖了禍生了事端。
城主府的議事大廳中，餘俸當仁不讓坐了首位，無論是修為，還是底氣，他無所畏懼。
“莫千人被紅樓中人所害，我們二人來此，其一便是要全城通緝可疑人物，還有莫名失蹤的疑犯長安，其二便是要宣布，今日，除非有要命的事，自去尋那竇千人與賈千人，否則不得出城。”何毅言道，“城中有數萬居民，我們軍中所能差遣之人有限，如今須得全城之力進行懸賞。”
“好，沒問題，我馬上通知餘千去辦此事。”餘俸敲了敲桌子，沒有疑慮，“另外，我們周陵的人也會有所行動，若真是有紅樓中人偷偷潛伏於臥龍城，周陵也會給諸位一個交代。”
“是給死去的莫千人和給我大秦一個交代。”張煥一巴掌，便將那結實的木桌擊的粉粹，門外的餘千渾身一顫，堂中的餘俸臉色又黑上幾分。
“今日我要來拿回我城主之位，所謀與諸位倒是相近。”何煮酒沒有喝酒，端起茶杯，幹澀而又熟悉的味道，“我需要最近半年北方來人的入城記錄，尤其是那些至今仍滯留在城中的外來人，他們的背景資料越詳盡越好。”
“我看可以把時限都給去掉，隻要是留在城中的，都要查，越快越好。”何毅若有所思地看了餘俸一眼，“餘大人，有些事情我們今日就暫不追究，可有些事，我麽必須好好清查一番。”
“何千人所言甚是，大敵當前，還請餘管事不要自誤。”張煥目中帶怒。
何毅的心中卻是疑竇叢生，他知曉張煥餘俸二人不對付，可今日的氣氛總歸還是有些過於奇怪了，張煥仿佛有意無意提點什麽。
“報告大人，竇千人家的書童前來報案！”
什麽！人人震驚，在他們心中竇有為那可是個真正圓滑的老狐狸，今日怎麽連他家都出了事端。
“死了，死的透透的，體內靈力充沛，再加上這表情，恐怕是被人給暗算了。”看著躺在地上滿臉悔恨的紅衣女子，何毅口生不屑，“看來那什麽紅樓也是名不副實，身為刺客竟然會這般大意，被自己的匕首奪去性命。”
“六品修為的刺客嗎？能夠殺的了竇有為嗎？”何煮酒喃喃自語，整座臥龍城中，原本知曉他身份的便隻有那早早身為千人的莫竇賈三位千人，所以當李飛一口道出煮酒之時，對於長安的話他便少了三分疑慮，大千世界本就無奇不有，“竇有為可能是這座城裏最強的人吧？”
餘俸的臉色有些難看，雖然他與竇有為都是距離八品一線之隔，可廝殺出的修為和他這樣大半生都沉浸在人心鬥爭中得來的修為，孰勝孰負一眼可知。
何毅一直偷偷地在打量自己幾乎日夜相處的好友張煥，今日的他似乎總是有話要。
“那到底是誰把這個刺客給暗算了呢，而且據書童所言，僅僅是把他打暈了而已，那麽這個人反而可能是我們自己人。”也是察覺到自己今日有幾分失態的張千人，拋出了這個問題，“再怎麽，能夠迅速結果掉六品刺客的人，再不濟，也不會比我等差上多少，這個城裏。還有這樣的人嗎？”
“長安。”何煮酒輕輕道出了這個名字。
“一個貪生怕死的斥候？怎麽可能？”餘俸滿臉不屑，卻發現兩位千人的臉色都不對勁兒。
“餘管事可能還不知道，你口中的斥候，可是從二十多個王下狼騎的手中全身而退。”何毅猛地站起身來，“現在問題的關鍵就在他身上，盡快查到他的消息，我們親自去抓。”
……
賈幀勁賈千人可能是這座城唯一拖家帶口的千人，他的府中充滿了生活的氣息，此時此刻，剛剛用完午膳的賈夫人，躺身在庭院的搖椅之上，晃呀晃呀。
賈夫人四十有餘，身材微微發福，二十年前與賈千人也算是老夫少妻，在邊關將士裏麵口口傳頌，當然，知曉這位賈夫人是從北邊來的人已經不多了。
“我早已經不是紅樓的人了，從紅樓拿出的本事我都已經還給了你們，還是非要取我的性命嗎？那便來取吧。”麵對著空無一人的院子，毫無半點修為的賈夫人神色平靜，可是曾經訓練出的感知仍在，她知道自己已經被當成了目標。
當年的她隻是作為一個探子，被安插在了賈幀勁的身邊，可長年累月的相互陪伴，讓她無法在背叛她的枕邊人，於是她自廢修為，舍去了傲人的身姿，甘願在賈府做一個打理細事物的尋常婦人。
這些年，她一直在等這麽一，她知道即便自己把所有都歸還給了紅樓，可紅樓的人，仍然不可能放過自己。
賈府的門開了，門外，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靜靜躺在血泊之中。
賈夫人見過這個姑娘，一個這些日子流落到臥龍城的可憐人兒，自己還不止一次給她些飯事，姑娘也就理所應當地習慣流浪在賈府四周。
紅樓中人行事，果真還是那般滴水不漏。
可到底是誰，救了自己。賈夫人緩緩起身，她自是瞧見了門外的那個年輕人，神色複雜。
“孩子，你是叫長安吧。”賈夫人緩緩地開口了，歎了口氣。
長安當然認識這個婦人，賈千人平日話不多，人緣在城中卻是極佳，便是由於他這夫人，樂善好施，由於二人無子嗣，對於年輕的軍士和流浪的孤兒更是照顧有加，長安便不止一次曾經做客賈府，可他怎麽也沒想到，如此和善的賈夫人，竟然曾經也是紅樓中人。
“不知夫人可否帶我去一趟賈大人的書房。”長安施禮，“夫人可能還不知道，城中的莫千人死了，死於一點紅。”
賈夫人渾身一顫，難以置信地望向長安，她知曉那手段，即便是依照她當年在樓中的位置，也遠遠不能接觸到此等秘技。莫千人遭到毒手，那自己的丈夫呢？
賈幀勁的書房，即便是賈夫人，一年也進不去幾次，她知道那是她丈夫最為隱秘之處，賈幀勁從未對她有所隱瞞，她也不願辜負他的信任。
書桌之上，有一張信紙，被揉搓了不知多少遍，上麵還沾有點點淚漬。
“賈大人，您的夫人我們還給您了，多謝您履行承諾。”
賈夫人癱倒在地上，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