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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攻打雷城

  到了一處,看見路邊草叢上坐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少婦,像是認識此女,就上前問道:“啞崽他娘,你在這幹啥,這地多不幹淨,別有個毒蟲螞蟥把你咬著就不好了”


  “咬死算了,孩子他爹又去打戰了,關他甚事?若有個好歹叫我怎麽活啊”那少婦哭哭啼啼道。


  沒有丈夫的夜,是多麽的寂寞難耐,對於這個,狗崽他娘最近是深有體會。


  “他嬸啊!你看到我家狗崽了沒?那小子也要去”那婦女急急問道。


  “他剛過去不久,拎把刀,好像是咱村廟裏那把刀”那少婦指指前麵,哭哭啼啼道。


  “你回吧,別再這了”婦女勸道,立馬往前走,不敢再做半點耽擱,以免兒子丟了。


  慢慢的,走了一段路,她就漸漸落後了,被邢雲海等人趕了上來。


  “大姐,你回去吧。若在途中遇上那小夥,我幫你看著他點”邢雲海心有感觸,好心勸道。


  “叔啊,你看你都一把年紀了,能看得住他,你看我這身板都跟他不上,何況你呢”那婦女將邢雲海仔細一看,不由笑著說,隨即把自己彪形的身材轉了一圈。倒像一時把兒子要去打戰這趟可怕之事給忘了一樣。接著,又苦苦笑道:“這都怪他爹,任由他多吃豬肉,這才長著這麽兩條大長腿,跑的比賊都快”


  天下父母心,那個父母不關心自己的兒女。


  “那你這是要跟著去了?”邢雲海試探性地問道。


  “他的包袱落我這呢,我得跟去看著他,他爹都交代在雷城了,如果他也有個好歹,我就陪他們一起去算了”婦女苦笑道。


  心中的苦,有誰能體會呢?隻有經受戰亂之苦的百姓才知。


  “待會兒,咱一起勸他回去,你別擔心”邢雲海安慰道,對這女人的遭遇有些同情。


  “勸不回的!他要替他爹報仇,我綁都綁不住,藏了他的刀,他就跑去將人家廟裏的刀拿走了。你說這多作孽,不怕神不怕鬼的”婦女喋喋不休,像心中藏了太多的話,正想一吐而快。


  邢雲海笑了笑,沒有再做回應了,心知這麽說下去定是沒完沒了。


  “兄弟,你這衣裳倒像我家狗崽他爹的衣裳,竟有這等巧事”


  走了一會兒,婦女偷偷地已將柳正風的衣裳打量了數番,這才笑道。


  “是嗎?”柳正風微微一笑,看了過去,不經意道。


  婦女看著柳正風,見其溫文爾雅,氣概軒昂,輪廓精致,不由驚讚道:“哎呦!兄弟,你這臉長得真俊,這得害了多少姑娘家?”話說著,臉上不經意一紅。


  邢雲海眉頭一蹙,心中一怔,沉吟片刻才問:“你家漢子身材很高大,而且是殺豬的,對嗎?”。


  “對啊!叔,你是怎麽知道?難道你認識他不成?”婦女聽著一驚,好奇道。


  “隨口一問,就隨口一問。你方才不是說了你當家的殺豬的嗎?”邢雲海敷衍道,心中已認定,她家的男人就是那天的那個陳義士了。


  因為柳正風的身上的那件衣裳,其實就是那位義士送的,如此說來陳義士已死在雷城。


  經邢雲海這麽一問,柳正風心中也是恍然大悟,但也不想言語。


  來到雷州城外,這裏已是人山人海,各路趕來的義士有的在登名冊,有的凝望城牆前的情形,等待作戰命令。


  義軍的人馬駐紮在城外不遠之處,軍旗高舉,將城外的道路圍的水泄不通,投石機、盾牌、雲梯、攻城塔、撞衝車等擺在前麵,隨時進攻的陣勢。


  前方雷城的城牆上樹立的是蒙軍的旗幟,迎風飄揚,隱隱感覺到它發出啪啪啪啪的聲響。


  蒙兵立在城牆之上,雄赳赳的,嚴陣以待,像在等待著義軍的進攻。


  邢雲海等三人無暇觀看,在人群中竄來竄去,好不容易才幫那婦女尋得她的兒子。


  婦女立時緊緊扯住兒子的衣裳,怒氣衝衝,罵道:“你這小子隨我回去,不然我打斷你的狗腿”


  “娘!這都到了。我要打殘那些蒙兵替儂爹報仇雪恨,你莫要攔著我”小夥濃密的眉頭上揚,緊緊握住手中的長刀,這刻當然不能聽母親的話,毅然決然道。


  柳正風看著這小夥手中那把布滿鐵鏽的長刀,冷冷而笑,不屑道:“你這刀能殺人嗎?”這麽明顯的鄙視,是誰都聽得出來。


  小夥臉色一沉,略一遲疑,以凶狠的目光看著柳正風,喝道:“是刀都能殺人,不信你試試?”一副佛擋殺佛魔擋殺魔的模樣,倒真是個倔強的小夥。


  “不許你這麽跟人家說話”婦女看視兒子目光不對勁,訝異地拉扯一下他,嗔道。


  “無妨!不信你跟我出來,看看你的刀能不能砍傷我?”柳正風從容應對,看這周圍全是人,不宜動手,於是想法引他出去。


  “這真的傷著怎麽辦?兄弟,你別跟這傻小子較勁”婦女驚道,左右為難。


  “這沒什麽,我是備著草藥來的呢,不怕出血。況且他那刀真的殺不了人”柳正風安慰婦女,接著明目張膽地對小夥挑釁道:“你敢是不敢?可千萬別當個縮頭烏龜”


  “你才縮頭烏龜,怕你不成,就去這附近林裏吧”


  小夥年少氣盛,一臉堅毅,說著率先擠出人群,往附近林子走去。


  “兄弟,你可別真的跟他計較,咱不去”


  婦女見狀慌張地伸手要拉扯柳正風,但柳正風身子一讓,任她扯個空,快步跟了去。


  “叔,你怎麽不勸勸”


  婦女無奈,舉手欲叫,卻知無益,對邢雲海說了一句就匆匆隨後跟了過去。


  “你放心,沒事的!你能背得動你兒子嗎?”邢雲海放快腳步,跟在後麵,輕聲問道。


  “你們千萬別將他怎樣”


  婦女聽著一怔,立即回身拉扯邢雲海,焦慮的神色瞬間變作了懇求。


  “別慌。我們就將他弄昏,讓你把他背走,免得他去攻城打戰,傷了就不好”邢雲海麵帶微笑,解釋道。


  “這行!那小子就腿長,肉沒長幾斤,我一隻手將能把他提回去”婦女登時愁緒盡逝,一臉歡喜道。


  剛到林子,便見那小子已倚著柳正風的肩膀,手豎著刀,昏睡了過去。以柳正風的身手要弄昏一個毛頭小夥,簡直易如反掌,手指一動的事情。


  “咦!兄弟,你什麽主意一下子就把他弄睡了”


  婦女驚呼一聲,立馬走過去,一下子將兒子背上,對邢雲海師徒感謝一番,之後駝著兒子快步走了。


  就在這一刻,突然間鑼鼓喧天,呐喊陣陣,附近人群騷動起來,看來開始作戰。


  邢雲海師徒倆悄悄繞道而走,尋找那些安置傷者的地方去,至少一回合的攻城戰之後才有傷者撤下來治傷。


  果真一會兒,一聲長呼響起,攻城陣就開始了。


  義軍這方投石機將石頭飛向城牆,弓箭手列陣上前開弓,甩著火球拋向城內,攻城之戰一觸即發。


  在這些攻擊物的掩護下,士兵拿著雲梯,推著撞衝車,持著盾牌,握著長槍,拎著大刀往城牆城門直衝而去。隨後,亦有義士迫不及待地參與其中,混在宋兵的進攻隊伍中,為民族作戰。此刻,隻有用這些動詞來形容戰場的士兵:衝,爬,推,撞,頂,射,躲,砍,刺。


  廝殺聲!慘叫聲!呐喊聲!鑼鼓聲!箭雨聲!混成一片。


  看著中箭,看著流血,看著呻吟,看著掙紮,看著死亡。


  一轉眼就打了一兩個時辰,由於攻城戰的傷亡比較大,邢雲海師徒帶來的草藥很快就全數用完,但傷者卻越來越多;為今之計,隻能簡簡單單用布條將傷口包紮一下,以免傷者流血過多。


  這傷者坐的到處都是,總之沒有指定的地方,處處都可以當醫療室了。


  “這爺,你在這呢,我就說你這把年紀了,不適合打戰嗎?原來你是郎中啊,失敬失敬”一個大漢大步走了過來,手中提著刀,像是剛從戰場上撤下來的。


  邢雲海抬頭看過去,竟是早上一塊來的那個李如,他右手臂被一支箭插穿了,箭尾已被折斷,傷口的血慢慢外溢,但看他這般笑哈哈的模樣,應該不將這點傷放於心上。


  “是你,受傷了”邢雲海皺下眉,說道。


  “爺,你幫我將這箭拔了吧!他娘的這箭跟下雨一個樣,一不小心就中了一箭”李如將刀擲在一側,正色道。說明了來此的目的和中箭的原因。


  邢雲海倒也不客氣,上前用布包住箭頭,一下子就拔出來,幹淨利落。


  李如愣是咬牙忍住了,隻輕微發出一點咦的拉長叫聲,登時卻已耳紅麵赤了。


  傷口處的血直流,邢雲海立馬伸手將布條,想要直接包紮起來。


  “爺,你等等,我這有藥粉,自帶的,給我敷上吧”


  李如見狀,急道,左手急匆匆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袋遞給邢雲海。


  “你倒是準備的齊全”邢雲海接過他的小布袋,笑道。


  “我這經常打獵,總帶些這東西,以備不時之需”李如憨笑道。


  “前麵如何,今天能攻下不?”邢雲海一麵問話,一麵動作利落地將布袋打開,拿出一個小葫蘆形小瓶倒出藥粉來,灑在傷口上。


  “我看玄乎!剛才我可是上了城牆,硬是被逼了下來,幸好摔下時抓住了雲梯,不然就交代了”李如搖搖頭,尬笑道,看他一身血衣,不像說謊,定是殺過敵才如此。


  “這白天攻不下的話。這天一暗,怕就更難了”邢雲海歎道。心知,按照這樣的形勢,今天這雷城定然是攻不下,但又不好明說,怕被這些傷者聽見,斷了那點期待。


  “可不是?不過這樣攻下去,傷亡太大了。如果當初王甭有此堅持,怕早就拿下了。可恨,那個王八蛋既然投了敵,害死我兄弟。若被我李如遇上,定將他碎屍萬段”李如說到王甭這二字,竟然咬牙切齒,心中對這個王甭定然怨恨極深。


  “可以了!你這傷口千萬別沾了水,否則容易潰爛”邢雲海對大漢囑咐一句。


  “別擔心!我這藥粉有效得很,它做不了惡”李如笑道,似是對他自家的藥粉信心十足。


  這時,柳正風湊到邢雲海的身邊,貼著他的耳朵,小聲說了幾句。


  “小心點,莫要冒險”邢雲海提醒道。柳正風微微一笑,點點頭,就走了。


  “你孫子像是要上陣?”


  李如拿著幹糧啃在嘴,看著柳正風意氣風發的樣子,不由破口而出。


  “他說去前麵看看”邢雲海隨口一應,想了一想,心中定是不放心,又急道“我得跟過去看看,愣頭青一個”,將擱在一邊用布包裹著的竹劍拿在手,就跟了過去。


  “我也去”李如將幹糧盡數放入嘴中,左手拎起刀刃血淋淋的大刀,隨後而去。


  廝殺聲!慘叫聲!呐喊聲!鑼鼓聲!箭雨聲!撞擊聲!從未斷絕過。


  弓箭手將箭雨射向城內;投石機將石頭拋入城內;甩火球者將火球丟入城內,隻為壓製敵軍,給弟兄們有更好的前進機會。士兵持著盾牌冒著敵人的箭雨、石頭、飛標,前進,前進,再前進,隻為更接近城牆,更能幫助前麵的弟兄,更能殺敵報國。


  雲梯掛在城牆上,士兵一個接一個往上攀爬,奮不顧身:被砸下,被射中,掉下,死去,全然不放在心中,一心隻為能殺上城牆之上。


  撞衝車撞擊在城門上,隻為將城門撞開,讓士兵衝入城內殺敵,占領城池,減少傷亡,但這一切都無濟於事。


  士兵前赴後繼,城牆前血流成河,屍體堆積成山;城牆依舊屹立不倒,城門依然關閉。


  柳正風看著此情此景,心中有同情、有怨恨、有衝動,頓時全身熱血沸騰,將古劍解下布條,執握在手,意欲前去。


  “風兒,莫要衝動,這攻城不比一般的械鬥”邢雲海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勸道。


  “看著,這些兄弟們一個一個地倒下,我於心不忍”


  柳正風一時哽咽,有師父在,視乎自己變得脆弱了,變得意氣用事了。


  “就算如此,咱們這樣上去,同這些弟兄亦無區別,照樣送命”邢雲海說出心中所想,怕自己這徒兒一時氣憤,白白葬送了性命。


  “攻城怎無傷亡。你這老頭在這胡說八道,蠱惑人心,難道想亂我軍心不成?”


  一位立在旁邊畏畏縮縮地觀戰的年輕校尉,聽見這邊的說話,立時湊身走了過來。趾高氣昂地大聲吆喝道,恐怕他人聽不到的樣子。


  “這位將軍,我們就順便說說而已,你何必這般氣憤”


  李如快人快語,雖然覺得邢雲海之言,有種貪生怕死之嫌,但句句實話,更不必承當擾亂軍心這麽嚴重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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