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害2
連大人卸任的時候問起卑職刑獄之事當如何,卑職便說說,刑獄之事當謹慎再謹慎,不可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
說道這裡像是想起了什麼,自己也忍不住搖頭。陳望言鄙視的看了一眼櫟木,想起見面的時候他身上的yin靡之氣,再看著他現在滿身正氣的樣子,覺得十分彆扭。
「連大人問卑職如何做到。卑職就說,縱使是已經審結的案件,只要沒有上刑場,哪怕是只餘下一天,卑職也會再看一遍,再推敲一遍!」
風寧經驚奇的看了櫟木一眼,完全沒有想到櫟木居然有這麼一面。
櫟木被看得尷尬,低著頭接著道:「不想一直對卑職應對十分滿意的連大人卻勃然色變,然後臭罵了卑職一頓。卑職心中不解,誤以為連大人是要卑職做個糊塗縣令,胡亂判案邀功請賞。因此在那之後,一直不去見他。連交接事宜也是多遣師爺去辦。直到連大人收拾妥細軟上船那日實在避不開……」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隔了一會兒才又說:「連大人當日喝的有點多,對卑職說起了趙家奇怪的案子。當日連大人先是對卑職說,隴縣雖說也在濟南府治下,卻地處偏遠,平時連狗都懶得搭理。」
陳望言有點不解,為什麼會用這句話開頭?
「卑職剛開始也不解。連大人接著說,可是這個連平日里狗都不理的地方有一日卻發生了一件大案。竟然驚動了小三司……」
風寧奇怪的道:「你是說,並不是連之酌上書請小三司推案,而是他們不請自來?」說完還忍不住看了陳望言一眼。
陳望言也蹙著眉頭等著回答。
櫟木尷尬道:「治下出了這中醜事,誰會宣揚?壓下來還來不及呢。破了別的案子,吏部考功司會給上一個斷案明白的考語,可是這麼個案子,就算是得到再好的考語,也難以掩蓋教化不力的罪證!所以連大人說小三司來的時候,他除了覺得天塌地陷外,還聞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陳望言跟風寧都忍不住點頭。13acv。
陳望言甚至在想,是不是去找一下連之酌。這個連之酌不簡單,他大哥手下正卻得用的人,要是能帶回去,豈不正好?
「連大人說,小三司蒞臨后,他便將案情審理的權利全部交了出去,自己親執刀筆做一個書記,只帶著耳朵根手,把腦子跟最完全放在家中!可是卻暗中記下了每一個細節。後來連大人將最原始的記錄交給了卑職!」
陳望言道:「就是這個嗎?」
櫟木點頭道:「就是這個!連大人說,當年是人證物證俱全,案情審理的很明朗,但是他卻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卑職將信將疑,仔細推敲了裡面的記錄,才發現,所謂的人證物證根本就是個笑話!」
陳望言跟風寧同時站了起來,驚道:「怎麼說?」
櫟木接過冊子,翻開幾頁,道:「王爺請看,唯一的物證便是死者趙八金的屍體。上面記載的是:趙八金,男,五十五歲。身高1米75,體重40公斤。肌肉縮水嚴重,下肢有萎縮跡象。面容枯瘦,頸項有於痕,乃懸樑所致。剖腹觀之,胃內空虛。疑為常年受虐所致。」
風寧道:「跟趙何氏鳴冤的訴狀上倒也對的上。」一邊說一邊找出趙德福的狀紙比對后對陳望言說。
陳望言皺眉:「可是若是長年累月處於驚懼之中,也會如此。」
風寧像是想起了什麼,道:「趙何氏也說過,趙八金回家後到死前一直活在驚恐中。食慾低下也是正常的。而且,趙何氏也承認了他丈夫趙德福誣告兄長一事。」
櫟木又翻開了一頁,道:「王爺請看,雖然當年人證較多,但是主審的張元張大人問話的方式卻有些古怪。」
陳望言細細的看去,只見上面寫道:
「第二日又升堂,張(元)大人問訓證人,趙八金家中是否常有爭執聲?
那人回答:經常,吵得還特別厲害。沒回吵架後趙八金都像是被抽了骨頭一樣的難過傷心。」
上面好像沒有寫明是誰跟誰在吵,更沒有關於吵什麼的記錄!接著往下看,只見上頭寫著:
「張大人又問:近月來,趙八金死前是否常有打鬥之聲?
那人回答:趙八金死前那晚,趙家打鬥之聲十分激烈,草民在家中都聽見了。本想天亮后叫上左鄰右舍一起去看看,再好好的勸勸趙德貴兄弟,不想,天剛亮就聽到趙家兄弟大放悲聲,趙八金已經死了。」
櫟木解釋道:「這些證詞當時卑職看到的時候,也以為是在問趙德貴是否真的對趙八金口角甚至動手!初看下來確實如此。可是仔細一想,只有吵架聲,但是到底是誰個誰在吵?又是誰跟誰打起來了。都沒有細問!」
陳望言點頭,櫟木上前,將冊子往後翻動了幾頁,道:「王爺、王妃請看這邊。閔(忠)大人接著問,聞聽趙八金死後,趙德福要求停靈七天,趙德貴不肯,不到三日就強行要求下葬。」
陳望言眯了一下眼睛,接著往下看。
趙德貴、趙德福為停靈一事大鬧,最後趙德貴獲勝,第三日下葬,其間趙德福要求最後見一次趙德貴的儀容,沒有成功。傷心之下在靈堂痛斥趙德貴不孝,逼死生父,因此才不敢讓趙八金停靈!
趙八金下葬第二天,趙德福便出首狀告兄長!
櫟木見陳望言沉思,上前將冊子翻到最後一頁,風寧一看,見上面赫然寫著:
證詞聚在,擬開棺驗屍!
臉色變得奇怪極了:「這麼說,櫟縣令是懷疑趙德福出首告狀,其實只是為了開棺而已?」15530561
陳望言卻道:「原來是這樣!」
櫟木有點不解的看著陳望言,不明白陳望言到底從這些裡面知道了什麼,但是肯定知道的比自己多的多!
有心想問,想起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縣令,與堂堂王爺相差何止萬里?貿然發問,不過取辱而已!也就閉上了嘴,等著陳望言發問了。
陳望言走到案前,將方才的猜測寫下來,小心卷好,塞進竹筒之中。
做完這些后,陳望言大聲道:「來人。」
「屬下在。」一個侍衛應聲出現在門外。
陳望言道:「將此物發回京都,然後去看看,若是兩位大人回來了,便讓他們去趙家舊居找本王。」
侍衛領命而去。
陳望言道:「櫟縣令,帶本王去趙家看看如何?」
櫟木道:「尊王爺吩咐。」
趙八金一家本來住在隴縣南邊的地界,算不上繁華,老大一片的地皮稀稀拉拉的立著幾座小茅房,讓人一眼看去就想起地廣人稀這個詞語!
也許是幾年沒有住過人的緣故,窗戶上掛著幾張蜘蛛,房頂的茅草被風吹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日晒雨淋的顯出一種日落西山的光景!
推開房門,一股子霉味差點把風寧給熏暈過去!
陳望言看得好笑,一把把她給拉了回來,笑道:「你那麼心急做什麼?」
風寧退退回來,用手在鼻子旁邊扇了半天才說:「這樣的環境,爭吵打架的聲音有那麼多人聽得到,也是個奇迹了!」
陳望言道:「也許,張元等人要的根本不是什麼證詞,要的只是一個開棺的理由而已。」說著轉向櫟木道:「這裡,你可查過?」
櫟木道:「不怕王爺笑話,卑職對這裡了如指掌,就連有幾個螞蟻窩都能一一給數出來。」
大卸卑刑眼。說著指著東面的一個房間說:「這就是趙八金住的房間了。那邊,是趙德貴的屋子。右邊是趙德福夫妻的屋子。後面那個低矮的小房間就是廚房飯廳了。」
風寧順著櫟木的手看過去,只見趙德貴兩兄弟將趙八金住的房間擠在了中間,心裡有了一個結論。
陳望言進了中間的房間,裡面還是亂糟糟的一片,桌椅橫陳,像是經過十分激烈的打鬥。他現在都已經懶得印證趙何氏的口供了。趙何氏如今在他眼中就是一滿嘴胡說八道的代名詞!
櫟木見陳望言將目光移到翻到的書案上,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說道:「說起來,卑職聽連大人說過,在小三司蒞臨之前,大人曾經查抄過趙家一次,在書桌抽屜裡面找到一張白箋,上面筆記潦草的寫著一些詩詞,看得出趙八金寫那些東西的時候十分的心煩!」
風寧道:「如何看出的?」
櫟木仔細的想了一下連之酌當時的話語,才道:「連大人說,上面的詩詞東一句西一句的,很不像話,幾乎沒有寫完全首的。趙八金同進士出身,如果不是心煩意亂,必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哦?」陳望言停下翻檢的動作問道:「你還記得是些什麼詩詞嗎?」
櫟木點頭,拿起一根木棒在地上比劃了一下,就著灰塵寫了起來。
風寧一字一句的念著。
「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