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荷 4
身上只蓋著一條薄薄的描龍綉鳳的錦被,半個胳膊還在外面沒有蓋到。臉上蒼白的顏色筆白玉一般的胳膊好不了多少,看得陳明旭心中憐惜,竟然就數日以來被陳望熙引起的對嫻貴妃的不滿消散了不少。
陳明旭正要給嫻貴妃將胳膊塞進被子中,不妨動作大了一些,將嫻貴妃弄醒了過來。
嫻貴妃一睜眼,看見陳明旭就坐在自己身邊,頓時大驚,翻身就要起來行禮。
陳明旭一把按住,道:「好了好了。你身子不好久不要這麼多的虛禮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嫻貴妃捂著臉孔,一副羞於見人的模樣,梗咽的說:「是臣妾沒有用,連一個宮宴都辦不好。」
這時臘梅也端著葯碗進來,見嫻貴妃哭的傷心,也跟著憤憤不平的說:「還不是吳王妃?娘娘好心好意跟她說話,結果她倒好,字字句句的刻薄。娘娘這是被氣的!」
嫻貴妃偷眼看了一下陳明旭的眼色,訓斥道:「胡說什麼,這跟吳王家的沒有關係。」
陳明旭揉著額頭正要承諾什麼的時候,就聽到劉瑾進來,小聲的說:「啟稟皇上,太子妃、長公主殿下、吳王妃求見。」
陳明旭只得放下這事兒,道:「宣。」
嫻貴妃也顧不得繼續訴苦,慌忙在臘梅等宮女的服侍下換了一身衣衫,剛剛收拾好,三人就進來了。
陳明旭坐在上首聽著端寧一字一句陳述在莊子上發生的事情,陳明旭一邊聽一邊點頭,半響才說:「做的不錯。」
的確是不錯,這麼多的年齡不同、性情不同、修養不同但是都愛蜚短流長的女人在一起,卻沒有出先亂子,反而是歡聲笑語,當然很不錯。
陳明旭問道:「這快道用膳的時候才正式接見她們的法子是誰想的?」
端寧捂著嘴笑了一下,看著風寧不說話了。
陳明旭順勢問道:「這裡面有什麼說法?」
風寧皺眉,心道跟太子妃、端寧說的理由未免功利了一些,因此想了一下才說:「回皇父,臣媳是這麼想的,臣媳腹中飢餓的時候若是有人備好了食物,天大的事情也是要先吃了再說。因此,臣媳就想了這麼個辦法。至於請她們吃飽喝足以後,領著她們讚歎一番沒事,消消食這蓮花會也就到了結束的時候了,就算是有什麼,哼哼哈哈的幾聲也就是了。」
陳明旭又問:「那麼,分層次宴請又有什麼說法?」
上蓋龍鳳引。風寧大大方方的說:「這就更加的簡單了,就像是西廂記嫁了人了媳婦子可以大大方方的聽,聽到文採風華的妙處還能擊節讚歎,未出門子的小女娘見到只能掩著耳朵奔逃一樣。因此,有了經歷的人好佛,臣媳聽說長公主是佛學好手,因此臣媳長公主招待他們。」
「其餘夫人樂意般他們的丈夫探路,有太子妃跟一位皇子妃坐鎮給她們安心是最好不過的了。至於臣媳自己年紀小,跟那一些老狐狸在一起,骨頭都只怕要被嚼爛了。因此只好招待這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了。而臣媳在文辭上不擅長,總是露怯。於是才與三皇嫂一起而已。」
就算是陳明旭又再多的不喜,聽到這裡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丫頭,這話滴水不漏,將出面的幾人都是高高的捧起,反倒是一點都不顯自己了。
「哦?」陳明旭意味不明的哦了一聲,接著說:「這事兒辦的不錯,朕心中很欣慰啊。統統都有賞,說吧,你們想要些什麼?」
端寧站起身來說:「皇父宮中有一個很高明的畫師是不是?可能借給女兒用一用?」
陳明旭問:「出色的畫師?郎世寧嗎?你借他有什麼用?」
端寧笑道:「女兒莊子上出現了一株佛蓮。女兒想留個紀念。」
陳明旭道:「可得。」說完轉向太子妃,問道,「你要些什麼?」
太子妃拘謹的說:「這時兒媳當做的事情,不敢向皇父討賞。」
端寧笑容一僵,有點兒不高興,這麼一說,比的她像什麼呢?居功自傲?
陳明旭又問了幾次,石氏固辭,陳明旭又大笑了幾聲,轉而問:「吳王家的,你想要些什麼?儘管說,朕都給你尋來。」心裡卻猜測著風寧是不是也會拒絕?要是拒絕是代表什麼?不拒絕的話,會想要什麼?
風寧早就決定要在陳明旭面前扮演的是一個你問我就說,再難聽我也說的角色,這時聽見陳明旭垂問,皺著眉說:「我想要青梧。皇父能幫我把青梧尋來嗎?他都失蹤很久了。」
陳明旭拍陳望言出去辦事並不是什麼秘密,但是也沒有發明旨。風寧本來想直接說要去薊州鎮見陳望言的,但是忽然想起知道這件事情的也就皇家的人而已,而自己交好的只有太子府。風寧不想讓陳明旭知道自己跟太子府的關係深厚到了這種事都能在第一時間分享的程度。
陳明旭被噎了一下,這大變活人的事他還真做不來。
一直在邊上裝睡的嫻貴妃冷笑不已:「吳王妃這是寂寞了不成?」
這話本來也沒有什麼,但是嫻貴妃說話的語氣才奇怪,聽著像是在懷疑風寧會不會耐不住寂寞爬牆偷人。
風寧皺著眉,馬上站起來做大驚小怪狀:「啊呀,這不是貴妃娘娘嗎?瞧我,這都忘記給貴妃請安了。」
本來三人進來的時候是要給陳明旭跟嫻貴妃請安的,可是陳明旭在三人剛開始行禮的時候就緊急喊停了,這禮自然也就沒有形成。
風寧一邊拖拖拉拉的行禮,一邊不客氣的說:「這可真是……娘娘怎麼不出個聲呢?讓我硬是沒有認出您來。這幾日不見,您可是變化的太多了!」
站起身來也準備給嫻貴妃見禮的石氏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丫頭,先是說嫻貴妃存在感太低,不動彈認不出來,接著又戳人心窩子——這嫻貴妃可不就是在上次被你給氣成這樣的嗎?
嫻貴妃氣的不行,陳明旭憤怒之餘也鬆了一口氣,他當然看出來風寧這是在報復嫻貴妃陰陽怪氣的話語。只是從這裡也能看出來,風寧雖然歪主意多卻是個光棍的性子,眼裡容不得沙,心中存不得事。城府不淺,很容易被激怒。這都是她的弱點了。只要知道一個人的弱點,不怕控制不了她。更何況還是這麼個容易被利用的弱點?
於是笑著說:「朕可變不出這麼個活人來!」
風寧有點不高興的說:「那就是說,他真的不在京中?而且,他現在離京城很遠?」也許是陷在了哪裡,召不回來?風寧在心裡暗暗地補充。
嘴上卻道:「真是個壞人,明明說不會偷偷的出去的。家裡那麼多的美人兒還不夠嗎?不知道又去哪裡打野食去了。」
陳明旭一口茶直接噴到了地上咳嗽連連,道:「你原來是擔心這個。放心,吳王不是這種人!」13acv。
風寧憋著嘴,小聲的說:「您怎麼知道?」
陳明旭好氣又好笑的說:「要是去打……」那兩個字太粗魯,他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出口,只得略過:「哪裡用的著特意的出京?」
風寧理直氣壯的說:「也許是京中熟人太多,怕被人發現了丟人呢?」
石氏忍不住捂住臉不敢見人,心裡道:你就算是想去薊州鎮,好歹也像個好些的說法呀,我也好幫你敲敲邊鼓啊。
陳明旭眯起了眼睛似有意似無意的看著風寧,想將她看透,想知道她是不是知道了陳望言去了哪裡。
風寧垂直手站立著任由陳明旭觀察,袖子里的手緊緊的攥成拳,表面上卻是一副委屈不情願的樣子,背上的冷汗一層一層的往外直冒。
就這一次了,要是能過了關,那自己就安全了,要是不能……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再一次重生的可能?
時間已久,就連端寧也感覺到了不對,忍不住站起身來就要開口。
陳明旭卻在這個時候大笑起來,連還在生氣的嫻貴妃都有些驚訝的抬起了頭。
陳明旭笑道:「朕替吳王喊冤。他可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朕派他出京辦事去了。你可是真的想去見他?」
風寧一臉的不信:「皇父又騙臣媳,要是奉了皇命出京,一準兒在我面前吹噓了,哪裡會偷偷摸摸的?」
陳明旭臉色一僵,吹著鬍子說:「朕的話你也敢不信?好大的膽子。」
陳明旭的眼神其實一直沒有離開風寧的身上,仍然是在打量這風寧的每一個動作,每一絲表情,甚至是聆聽風寧的鬍鬚頻率!
風寧倔強的保持這剛才的站姿,低垂著頭,明顯就是一副:我不說了,但是我還是不信。
陳明旭道:「他在薊州,這回放心了吧?嗯?那裡可沒有你擔心的野食!」也許是氣急了,陳明旭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石氏聽話音不好,上前一步就要幫風寧求情,不想風寧卻又小聲的說了一句話,石氏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