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聞道千清 第七十章 劍舞
沉香子像是沒有聽到一般，緩步向外走去。李青塵端著茶便急忙向外追，卻被沈蕁拉住了。
“師姐？”李青塵回頭疑惑的看著沈蕁。
“別去了，我想前輩一定是想到什麽往事了。”沈蕁道。
“那我把這杯茶給他送去再回來不就好了，讓他自己慢慢想，還能喝熱茶，瞧這，變就變，已經完全暗下來了，給師父還能祛祛寒。”李青塵著便又要往外走。
沈蕁一把奪過李青塵手裏的茶，自己抿了一口，唔，還真是有些暖和呢。
“師姐？”李青塵道。
“你要去便去，便怪我沒提醒你，一會兒挨了打，可別求饒。”沈蕁悠悠的道。
“這……”李青塵猶豫了。“算了，聽師姐的肯定沒錯，我就在這裏喝熱茶等師父吧。”李青塵想著便往燒水的地方走，“離，你要不要喝青塵哥哥燒的茶？”
“嘻嘻，謝謝青塵哥哥，我要一大杯。”離火高興的道。
正此時，廟觀的門內是一片溫暖，門外卻是一片蕭瑟。
色陰沉，風不知何時也吹的比平時猛烈了一些，偶爾有些山林樹枝被吹折，掉落在廟觀的院子裏。然而這一切仿佛和沉香子並無關係，他隻是靜靜的站著，閉著眼。
過了許久，沉香子睜開了眼睛。他望向靈犀城的方向看了許久，嘴裏喃喃道：“終究還是來了。”沉香子的手中突兀的出現了一把劍，他撫摸著劍身，眼神中帶著些許的哀傷。片刻後，他一人一劍在院中舞了起來。
“禦劍乘風去……”沉香子低聲喝道，一劍既出，劍光一閃而逝，刹那間，一聲猶如龍吟般的聲音在院子中響起，屋內的李青塵等人聽到聲音，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情，急忙跑了出來。
“沉香師父……”李青塵站在廟觀門口喊著，便要跑過去，剛好被同樣跑出來看得沈蕁攔住了去路。
“師姐，師父他……”李青塵道。
“我們便站在這裏看著吧。”沈蕁道。
李青塵沒再往前走，隻是疑惑著撓了撓頭，沉香師父這到底是怎麽了，剛剛在廟觀內聽見一個人的名字，難道跟這個名字有關？李青塵默默的看著沉香子舞劍，一邊心裏想著心事。
沈蕁也認真的看著沉香子舞劍，她從來沒有見過誰能把劍舞的這般蒼茫，悲戚卻又雄渾有力。就算以劍入道的陳情師兄偶爾舞劍，她也不曾感受過這種氛圍，周圍的空氣仿佛都隨著劍舞有了靈動的氣息。
離火隻是安靜的看著，雙手捧著李青塵給他倒的熱茶，目不轉睛的盯著沉香子舞劍的動作。
“長歌杳太空……”緊接著一句詩，沉香子的身子飄向了半空中，手裏的長劍做纏繞狀直指靈犀城的方向，隻不過半途中，沉香子變換了方向，身體輕盈的飄在空中，他高聲道：“青雲何嫋嫋，碧水其淙淙……”
“是太息歌！”李青塵聽到此處，聽出來了些眉目。
“是的，是太息歌，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用太息歌舞劍。”沈蕁道。
三人看著空中來去自如，瀟灑非常的沉香子，眼神裏都迸發著熾烈的光芒，李青塵則兩眼放光的盯著沉香子的動作，手掌不時的比劃著。沉香子禦劍飛起，他也作勢欲起，多虧了沈蕁及時的拉住了他，不然非要摔下廟觀的台階不可。
“青塵師弟，你看就看著，別在旁邊比比劃劃的，你現在可是沒有修為，萬一摔了下去，可就要受傷了。”沈蕁好意提醒道。
“嘿嘿，師姐，我這不是看的太投入了嘛……”李青塵不好意思的道。
沈蕁白了一眼李青塵，心道，這師弟傻的時候真是憨的可愛，不傻的時候卻又執著的令人生氣，真是拿他沒辦法。
“離，看的這麽認真，想學嗎？”沈蕁問身邊的離火道。
離火搖了搖頭，沒話，隻是捧著還有些餘溫的被子，安靜的看著場中的沉香子。
“這是怎麽了？青塵師弟，你知道離是怎麽回事嗎？”沈蕁問道。
“什麽怎麽回事？哦，這個啊，可能是離覺得沉香師父的劍法好看，他好奇吧，畢竟是孩子。”李青塵不以為然，繼續看著場中沉香子舞劍。
沈蕁歎氣搖著頭，這師弟真是，沒救了。
“離，走咱們回廟裏，外麵很冷的。”沈蕁道。
“唔，哦，好的，沈蕁姐姐。”離火遲疑的應了一聲，便跟著沈蕁往裏走。
“青塵哥哥不回去嗎？”離火好奇的問道。
“不用管他，師父舞劍，他這做徒弟的肯定要學習的。”沈蕁笑著摸著離火的腦袋，道。離火點點頭，又看了看空中舞劍正興的沉香子，便隨著沈蕁往屋裏走去。
“這離，是有些奇怪……算了，待會兒再問他吧，還是看師父的舞劍重要，不定能學到個一招半式。”李青塵的餘光注意到離火的表情，但此時的他無法顧及，因為沉香子的舞劍已經越來越讓他驚豔連連，若不是他沒了修為，定要跟著沉香子模仿一番。
“夫有地劍，一劍動蒼穹…”沉香子低吟著，繼續舞動長劍，劍影重重，快的李青塵根本無法看清劍的走向，隻是片刻後，一劍揮斬，李青塵看清了一道劍氣揮向靈犀城的方向，逐漸遠去。
李青塵一直聚精會神的看著，雖然看不出這劍舞的奧妙，但他能感覺其中的深意，而且，李青塵隱約覺得沉香子所舞的這首太息歌，要比他在千清山上，在師父長老離開當日所聽到的要悲傷很多。
“不言己不悟，惟願地公。凡塵十二轉，世事總相逢。情深時為情，夢真時亦夢。初見時傾心，終別時淚湧……”沉香子從半空中猛然落下，以劍擊地，氣勢大增，李青塵清楚的看到，在沉香子手中的劍，卻剛猛不彎，劍尖處形成了一圈圈的漣漪。
漣漪？李青塵驚訝，他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並沒有看錯，那一圈圈的漣漪，正向外極速擴散。隨著擴散，與之接觸的石塊化為了齏粉。李青塵趕忙向廟觀裏躲去。就在他轉身的瞬間，李青塵發現那漣漪竟然消散了……
“何意修此道，跫然做無功……”正當李青塵驚奇不已的時候，沉香子又朗聲喊道，隻見他一個翻身，將劍擊飛，插入地麵，身子輕盈的落在劍柄上，腳尖輕點著劍柄，慢慢的拿出腰間的葫蘆喝了一口。
“何意修此道，跫然做無功……嗬嗬，這一世是我負了你，夢姬。”沉香子靜靜地站在劍上，不知何時，臉上竟有了淚痕，他喃喃低語著，喝著酒，念著一個女子的名字。
“師父這一招沒有冷秋師兄那招倚著劍喝酒看起來好看呢……也許是師父邋遢的外表影響了吧，這招若是冷秋師兄使出來，那肯定是瀟灑至極。”李青塵聲道。
“臭子，又在師父壞話。”沉香子不知什麽時候到了李青塵身前，他用劍身輕拍了一下李青塵的頭，淡淡的道。
“啊，好痛，師父……”李青塵抱頭痛叫道。“師父，我隻是在比較你和冷秋師兄的最後一招的瀟灑程度，經過我仔細思考，還是師父你的更瀟灑一點。”李青塵討好的道。
“好了，好了，你子什麽德行，我閉上眼都知道。怎麽樣，有沒有興趣跟師父學這招太息劍舞？”沉香子喝了口酒道。
“師父要教我嗎？！”幸福來得太突然，李青塵一臉吃驚的看著沉香子，隻見沉香子點了點頭。
“不過……”沉香子道。
“不過什麽？師父你，隻要我李青塵能做到，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可以……”李青塵雖然討厭他師父“不過”這兩個字，但是為了這招太息劍舞，他，忍了。
“不過，就要看你的悟性了，或許一會兒你就要用到它了。”沉香子道。
“師父，我的修為現在……”李青塵突然想起，他現在是個毫無修為的人，就算學了太息劍舞的一招半式，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用得到吧。
“不當緊，修為該恢複的時候，便會恢複。這太息劍舞，你先學著。”沉香子了一句玄之又玄的話，李青塵更加的迷惑。
“師父……”
“噓，別問。”沉香子邊著，邊從懷裏摸出一本書頁。“這是完整的太息歌訣，你先把它記住了，接下來我所教你的都在這每句歌訣裏。”沉香子叮囑道。
“是，師父。”李青塵接過那頁皺皺巴巴，像是要爛掉的紙，看了一眼，驚訝的發現，上麵的字跡確實異常的清晰。他默默的讀著上麵的詩句，心裏麵有種怪怪的感覺。特別是後麵的詩句，剛才沉香子的劍舞並沒有吟出。
不見幽人淚，不聞琴瑟聲。不語畫中人，不泣無人同。雷霆突作響，闃然寂無聲。
李青塵讀著讀著，腦海中便出現了一幅畫麵，那畫麵中有一個中年男子在深情的看著桌上的畫，神情悲愴，繼而又轉身撫摸著一副琴，黯然落淚。就在他痛苦異常的時候，突然空中雷霆大作，他卻置若罔聞，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周圍的呼嘯，在他看來卻如死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