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遺址

  下午依舊吃的盒飯,江昊見薑之年中午吃得不多,想起這人有胃病來著,就打算給他點份外賣,“這雜誌社像隨時準備逃荒一樣,吃的全是結實有分量的食物,我剛去看了一下,下午居然吃鍋盔餅和梅幹菜燒餅!!!”


  江昊真實感歎。


  “《白駒過隙》很多工作人員常年都在深山野林和偏僻村莊考察,吃這些抗餓又好攜帶,可以理解的。”薑之年阻止了他,大家都吃的盒飯,幾個攝影師吃著飯都在討論照片的細節,薑之年也不想搞特殊。


  不過飯拿過來的時候他又驚訝了一瞬。


  “趙主編特地吩咐後勤做的養胃的小菜。”江昊把盒子放到桌上,皺著眉湊過來,“你和她認識?”


  薑之年拆著包裝盒,手上沒停,“認識。”


  江昊:“怎麽感覺,你誰都認識啊?”


  “昊哥。”薑之年叫了他一聲,江昊應了一聲,薑之年轉過來看他,“我認識,不是很正常嗎?”


  “……”江昊想了想薑之年的社會關係圖,哥哥是薑氏總裁,表姐是小歌後,工作室背後還有夏至這隻大手,商圈娛樂圈兩手抓,江昊深以為然,點頭,“的確,是昊哥一時淺薄了。”


  薑之年想說什麽,被手機震動的聲音打斷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神色僵了一瞬,又搖頭笑著,點了接通。


  “年年,我好想你呀。”薑念白小聲說話。


  薑之年把手機拿開看了一下,說:“現在不是才五點多嗎?怎麽就醒了?”


  江昊啃著鍋盔餅子,看到薑之年神色柔和臉上帶笑,心神一震,心說不會又是野豬來拱白菜了吧?


  薑念白把腦袋捂到被子裏,趴在床上,還時不時地看一眼房門,“爸爸說等過幾天他有空了就帶我回來看你,我太興奮啦!在夢裏笑醒啦!”


  “對不起念白,說好要來看你的,我這次食言了。”薑之年心頭漸暖的同時也很愧疚。


  江昊把瘋長的好奇心收回去了,原來是小念白啊,這倒是可以理解。


  “沒事的!爸爸說叔叔很忙,你不能來看我,但我可以來看你呀!”


  薑念白一激動聲音就大了很多,薑隨推開她的門,看到被子中間鼓起一個小包,還隱隱約約透著光,無奈地笑了笑,又輕手輕腳把門關上了。


  “好啊,等你來了我帶你去遊樂園玩。”薑之年承諾。


  “好!念白會很乖的!年年也要乖乖的!要認真吃飯好好睡覺天天開心哦!”薑念白心情很好,咯咯咯地笑。


  “那現在念白是不是也該繼續睡覺了呢?”薑之年柔聲細語地問。


  薑念白“呀”了一聲,“年年要睡覺!念白也要睡覺啦!拜拜!”


  掛了電話,薑之年臉上的笑收斂了一些,盯著飯盒裏的蝦仁,思緒逐漸飄遠。


  有一段時間他每天都不想吃飯,把自己縮在房間裏彈鋼琴,那段無光的日子不止影響了他,也影響到了周圍的人,就像薑念白,總會許願讓他天天開心。


  吃完飯江昊暫時回公司處理方聽的事情了,趙婧希讓薑之年去化妝間改妝。他們這次拍的雜誌封麵主題叫“歸途”,所以中午那個妝容很柔和,色係溫暖。


  晚上要采訪,趙婧希打算給他化個妖豔賤貨的妝,捏著薑之年的下巴嘖嘖稱奇:“這麽好看一張臉,狐狸仙兒似的,又純又欲,不好好看看真的是可惜了……”


  助理也愣愣地點頭,薑之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一下就臉紅了,趙婧希好笑地說:“別勾引我助理啊,雖然她一看到帥哥就挪不動腳步了吧但她心性很堅定的,不會輕易被男人勾引的。”


  助理“哎呀”一聲,捂著臉跑開了。


  化妝間裏一陣哄笑。


  薑之年知道趙婧希沒有惡意,隻是純粹愛開玩笑,他笑了笑也沒多說什麽。


  趙婧希打算親手給他化妝,卸完中午那個妝後薑之年看著趙婧希顫抖的手,突然說:“婧希姐,要不別化了吧。”


  “也行。”趙婧希拿著美妝蛋無處下手,覺得哪哪都剛剛好,多一丟丟人造脂粉都會遮住美人本身的韻味,“那就不化了。”


  “希姐,外麵來了個無臉男,說要找薑之年。”張逢推開門進來。


  “無臉男?”趙婧希一臉懵逼。


  薑之年也疑惑地看著張逢。


  張逢攤手,“他把臉捂得嚴嚴實實的,大家以為是私生狗仔什麽的,但他又乖乖地坐在凳子上沒鬧事,我覺著還是來跟你們說一聲比較好。”


  薑之年猜到是誰了……


  趙婧希嘴裏叼著根眉筆,把遮瑕盤丟到桌上,長腿一邁,從化妝台上下來,“爺去看看。”


  好好的國家一流的正規地理人文雜誌社,突然就像賊窩一樣,主編趙婧希就是那個山大王。


  薑之年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想到這個比喻了,他把趙婧希拉住了,“我去吧,畢竟是找我的。”


  “你好歹是個大明星,有點兒大明星的樣子行不行?哪能別人一叫就出去了?我去看。”趙婧希把他摁到椅子上,夾著根眉筆就出去了。


  不到一分鍾她又回來了,順便把薑之年也帶出去了。


  《白駒過隙》原本的工作室最近在重新裝修,這個攝影棚不過是臨時借來用的,一個裹得嚴絲合縫的神秘男子正坐在棚裏東張西望。


  薑之年一進去那個“無臉男”就撲過來了,張逢他們幾個五大三粗上可扛大炮下可幫老奶奶穿針的人都沒攔得住。


  “薑年年。”


  “寧汌,你怎麽來了?”薑之年往旁邊一躲,躲開了被大型犬類砸死的淒慘命運。


  寧之汌不太高興地看著他,像是在責怪他躲開了讓自己撲空了。


  周圍一群看戲的人喝著寧之汌帶來的冰咖啡,假意調試器材,實則都豎著耳朵在聽,手裏的鏡頭擦了又擦,擦了又擦……


  這天有點兒熱啊,趙婧希扇著風走開去看燈光了。


  薑之年伸出手去扯寧之汌的口罩,一扯開寧之汌就立馬換了個表情,衝著他吊兒郎當地笑,“怎麽樣?帥吧?”


  像個傻狗,薑之年心說。


  把手收回來的時候被寧之汌抓住了,往自己胸膛上貼,“薑年年,感受到我的心跳了嗎?它每一次顫動,都在反複提醒我有多愛你。”


  寧之汌總能以最誠摯的語氣,最單純的表情,說出讓薑之年最心酸又最沉迷的話。


  薑之年感受著手掌心貼著的那個地方蓬勃有力的震動,臉又開始發燙,慢慢把手收回來,“我還有采訪,你先坐在旁邊等我好嗎?”


  寧之汌本以為自己又要被趕走,好運氣來得太快都把他砸暈了,他愣了愣,有些手足無措,臉上卻笑得很溫柔,“我可以等你嗎?”


  笑得像冬日午後的暖陽一樣。


  薑之年這麽覺得。


  “可以,隻是我不知道具體需要多長時間,你要是累了可以先回去……”


  “不累,我今天睡了一天了。”在薑年年的床上,裹著薑年年的被子,還順便悄咪咪試穿了薑年年的睡衣。


  雖然小了點兒,但寧之汌卻不想脫下來,掙紮了好半天才給他洗了放回去了。


  趙婧希叫薑之年過去試一下燈光和角度,薑之年過去坐著了,寧之汌直直地看著那邊,手上慢慢取了帽子脫了外套。


  張逢不經意往這邊看了一眼,“寧之汌?”


  站他旁邊那個攝影師立馬抬頭,“哪哪哪?”


  張逢指了指,“那不就是嗎?”


  “我靠還真是啊!”


  兩人的談話內容成功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場務們跟著他倆瞅,“我剛聽年年叫寧汌,我還以為隻是名字相似呢……”


  寧之汌全然沒注意旁邊有一群伸長脖子看他的大鵝們,半眯著眼睛,眼含笑意地看著認真和別人說話的薑之年。


  趙婧希采訪的問題多數是有關薑之年專業上的,問他對音樂的態度對中外流行歌曲的比較什麽的。薑之年對這些事情有自己的思考,不會覺得英語歌比華語高貴,音樂是互通的,街頭彈琴的人或許比擁有上億粉絲的音樂家更能打動人心。但也承認英文歌曲傳唱度更高。


  還有一些小問題是抽的粉絲提問。


  “這些問題是在我們的官博征集的,我選了其中出現頻率最大的幾個,年年做好準備了嗎?”趙婧希接過助理手中的平板,狡黠地笑了一聲。


  薑之年覺得沒什麽不敢回答的,如果有那就不回答……反正後期可以剪掉。


  “準備好了。”


  “好的。”趙婧希點開評論,“嘖嘖,這問題也太不要臉了,我都不好意思問了……”


  薑之年心說你再不好意思不也會問嗎……


  “第一個問題:請問如何才能做薑夫人?”


  “那簡單啊,你變成本少爺就行了。”寧之汌挑挑眉,在一旁瞎逼逼,又不敢說太大聲了怕影響到薑之年的工作,心裏憋屈極了。


  助理妹妹手一抖,被子裏的冰咖啡濺到了自己的衣服上,她也沒來得及擦,隻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寧之汌。


  媽耶,我站錯攻受了?


  薑之年想了想,“這個問題我也不清楚,沒有標準。”


  薑之年沒和女孩子談過戀愛,的確是不知道薑夫人能有什麽標準。


  但這話進到寧之汌耳朵裏就不是這個意思了,“切,渣男,我都這麽好了你還想著去找別的女人……”


  助理妹妹好不容易擦幹淨的衣服又染上了咖啡漬……


  “第二個問題:《賄賂》是年年發的第一首歌,想問問年年這首歌是在什麽樣的心境下寫出來的。”


  薑之年回想了一下,“大概是,自我厭惡的時候吧。”他笑了兩聲,語氣溫和,“其實我不建議大家去聽我早期寫的那幾首歌,像在玻璃密室裏的呐喊一樣,有一種,我自己難過,也要拉個人墊背的感覺。”


  “那,第三個問題:想問一下年年,英文名Eleven有什麽含義?”趙婧希來了興趣,“巧了,我也想問。”


  巧了,寧之汌也想問。


  薑之年眸子閃了閃,趙婧希以為這個問題有什麽禁忌,打算跳過,薑之年開口了。


  “是個紀念日……嗯……打個比方吧,在一個很平常的十一日,我的初戀,半路失蹤了。”


  攝影棚裏刹那間便沒了聲音,幾乎所有人都是一個想法:“我天!爆炸性新聞!”


  薑之年一出現就有很多狗仔想調查他,調查來調查去卻什麽也沒查到,好不容易查到點兒蛛絲馬跡又會被夏至警告,稍不注意“窩點”都能被端掉。


  所以沒人能查出薑之年過去的事情,自然也沒人知道他還有段無疾而終的初戀。


  薑之年稍稍偏了偏頭,看了一眼坐在燈光下的寧之汌,心想,是半路失蹤了。


  是他自己半路失蹤了。


  寧之汌眸色逐漸深沉,低著頭走了出去,站在攝影棚外不發一詞,不知道在想什麽。


  “不過……”薑之年看著寧之汌的背影,笑了笑,“我好像又找到路了。”


  趙婧希心頭一驚,湊過去問,“這能播嗎?”


  薑之年回神,眨眨眼,“應該可以吧。”他不喜歡別人問他私事,但寧之汌於他薑之年而言,是一個願意讓他公之於眾的幸運。


  ……


  采訪結束後趙婧希照例給了薑之年一個紀念物,是個水晶吊墜,裏麵有一隻禦風而行的馬。


  薑之年記得寧之汌也有一個。


  他記得寧之汌很多事,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裏的時候就喜歡找寧之汌的電影和采訪來看,知道這個人在世界另一端過得比他好就足夠了。


  也不是很足夠,畢竟,要過得比他好,太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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