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滅(3)
玄亦言隻是淺淺一躬,並沒有多什麽,在她眼裏,這的確是楓家欠她的,欠她玄門一族的。玄承與楓以軒本就是結拜的兄弟,兩家世交百年,當年那場戰爭,楓家雖沒有對玄門有直接的傷害,但是從玄亦言的角度而言,楓家沒有救助便是極大的傷害。她從未忘記,她跪在族人屍體上無助的模樣;她也清楚的記得族饒鮮血染紅整條河水的血腥。
“言兒。”楓懿輕輕喚著,自從那日下山之後,便無不是對她思念至極。曾經她反噬,便是她哥哥玄亦涵慢慢的給她輸入靈力度過。實話,楓懿也未曾見過她反噬的真正模樣。
那日反噬,雙眼通紅、極度癲狂的模樣著實讓人不得不擔心。而當她嚐到他的鮮血時卻安靜不少。楓懿便什麽也不做,任由她撕咬著自己,哪怕最後重傷,他唯一的想法也就是讓她好好的。
玄亦言看了他一眼,心裏又想起了那日的事,盯著他的脖子好一會,似乎想要把他看穿。
可對襟的衣服把脖子遮得嚴嚴實實的,什麽也瞧不見。
兩徒將吳澤佑攙扶到椅子上,楓弦走過來恭敬的向玄亦言行禮:“亦言師姐。”抬起頭來,眼裏竟然掛著些許淚水。
玄亦言摸著他的頭,“七年未見,弦子都快和我一樣高了。”
“師姐,你是不是該嫁人了,再等下去師兄就要老了。”
為甚要在死人堆裏這麽浪漫的事呢?作為兩個當事人都很害羞啊,盯著彼此看了許久,不同的是,玄亦言眼裏十分嫌棄,仿佛告訴楓懿這是不可能!而楓懿眼裏盡是溫柔,好像要把她淹死在自己的秋波裏。
楓雲笑出了聲,看了眼四周,卻:“如今暴露了身份,怕是往後不好走。”
玄亦言勾起嘴角,紅唇鬼魅,“如今我便是活在魅夜裏的鬼祟,怕什麽,該是眾家世族怕我才對。”眼裏對楓懿的“嫌棄”瞬間便是輕狂不羈,“雲哥哥,不是眾人都如楓家一般光明正大,他們那些人做了虧心事,隻要些許的動靜便就能草木皆兵。他們不是怕我玄亦言,他們怕的是自己內心的恐懼。”
“這世間都我這絕陰之術是邪術,是禁術。”玄亦言手裏生出一團湧動的黑氣,“可是若沒有怨氣,我何來操縱的東西。什麽是怨氣,是貪、是嗔、是欲望。一旦活著的時候不能實現不能滿足,便就在死後成了怨氣。眾仙家能畫符問靈聽清這些亡靈的心聲,我隻不過是換個方式去問靈,便成了十惡不赦之人。”玄亦言看著地上的鄭君召,“若鄭靖澄、鄭靖恬沒有對鄭君召的恨,怎會下此狠手呢?鄭君召重男輕女,從未看重這個女兒;鄭凡蕊太過厲害,搶走了屬於她的寵愛。這才是鄭靖恬內心的恨啊。世人都我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邪祟,瞧上一眼都能臥床許久。無非是看清人心裏的恨和欲望。人啊,總會找理由安撫自己。”
大概是累了,玄亦言坐回了椅子,戴上麵紗。
楓懿聽完這些,心裏就如刀割一般,上前想要擁她入懷,卻被洵攔住。
“吳家二公子還要麻煩兩位。”又是冷漠的語氣,玄亦言便起身離開。
“言兒.……”
隆冬三九寒凍之時,鄭家百年世家一日之內屍骨遍地,當夜,“降明火”燃盡鄭氏道場,卻未傷及丈尺之外百姓居處。火光明黃,燃了數日方盡。隴川之地盡傳,玄門厲鬼回來報仇,當年之事必有隱情。
自此下仙門,各生心思。
千畝房宅,一夜冥火,盡數燃成灰燼。鄭家,七年前,留在玄門之上的一把火,最終燒到了自己的頭上。就如七年前那般,不過這次是他毀了自己,毀了鄭家,從始至終不過就是自己對權力的一種欲望。
看這燃盡鄭家的最後一把火,悄然離開,她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最終還是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模樣,最終也是被下人所唾棄。
洵以黑氣的模樣出現在她身邊,“主子,我們該走了。”
“嗯,”玄亦言不自覺的歎了口氣,“鄭家沒了,我怎麽沒有什麽輕鬆的感覺。”
洵化作人形,輕聲道:“形式所迫,往後主子都將是眾仙門的眼中釘,自是不會輕鬆的。”
玄亦言點點頭,“你且回去,我一路看看。”
洵愣了愣,看見禦行底下不遠處便就是姑蘇城,便明曉其中之事,化作黑氣離開。
果不然,玄亦言停在了姑蘇城裏。姑蘇城與水相依而建,就算是這隆冬季節,也不似其他地區一般寒冷刺骨,到有了些許書畫裏的墨色山水的味道。
玄亦言緩步走在城中大道之上,街道邊的販,夾雜著南方獨有的吳儂軟語的吆喝聲的,獨具一番風味。
“娘子,可要些糍粑?”賣糍粑的是位年紀稍大的大嬸,身邊還帶著一個三四歲模樣的女娃娃,紮著兩個丸子般的發髻,眨巴著大眼睛,可愛得很。
看這玄亦言一身白衣,紅珠簪綰起長發,女娃娃喜歡得很,糯糯的叫著:“姐姐真好看。”
玄亦言走到糍粑攤位前,笑著輕揉女娃娃雞蛋白般的臉蛋,“大嬸,我買些吧。”
“好嘞,”大嬸熟練的拿起曬幹的荷葉,竹勺子在木桶裏挖起一大塊雪白雪白的糍粑,“不怪我這孫女,娘子長得真美,可曾許配了人家?我這呀,有個月月都來買糍粑的修仙道人,長得甚是秀氣,修仙的人那也是仙風道骨啊。數著日子,就這幾日也便來了。”
話間,一青衣的徒疾步走來。
大嬸急忙叫住,“圓子,來來來!”
徒聽見有人叫自己,走到了糍粑邊,有模有樣的行著仙門的禮,“謝嬸,你喚我何事?”
“月月在你家買珠簪的那位道人,何時來?”
圓子想了想道:“師兄這幾日出去降邪祟去了,大約這幾日就回來了。”罷,便就行禮離開。
玄亦言看著圓子身上的楓家青衣道袍,拿起糍粑,便跟上圓子。走到一處買珠簪的地方,圓子向買珠簪的女人行禮,行的是雙親之禮。
“原來真的是那年的孩子,還真的投了仙門,也好。”玄亦言並未走到珠簪攤前,則是轉身離開,掰了塊雪白的糯米糍放在嘴裏,那些年的回憶都緩緩的重現。
“道人,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