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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做人要低調 二

  “仁玉,聽說你是從泰西歸化而來,且投軍報國之初,便帶人殺了十幾個北虜,你還這般年輕就立下如此大功,前途不可限量啊。”這些言語,在張夢鯨看來純粹是勉勵一個仰慕天朝,從而歸化的前外國人好好工作,報效皇帝和國家而已,但在其他軍將聽來,又是刺耳。


  “區區十幾個北虜何足道哉,想當年萬曆皇爺在時,本將還是小兵,就陣斬北虜無數,軍門為何不誇獎呢?”


  “咱老子當年殺蒙古人的時候,劉仁玉這廝隻怕還在吃奶,黃口小兒,毛都還沒長全,什麽大有前途,笑話。”


  各軍將聽了張夢鯨的話,又是一陣腹誹。


  “本院看你的部下都騎馬,而且軍械犀利,甲胄齊全,如今放眼我大明,也隻遼東軍能夠做到這一點兒,你是如何做到的呢?”張夢鯨問道。


  如今朝廷窮的叮當響,連遼東軍的軍餉都隻能勉強保證,這陝北偏僻之地的邊軍,軍餉都不能按時發,那麽這些裝備是怎麽來的呢?

  “回稟軍門,小的一則招攬流民屯田,二則,小的自泰西而來,知曉泰西馬車的製作方法,是以可以製作泰西馬車。現在小的手下匠戶打製的汗馬牌馬車已經賣出了些名頭,而且賣的,額,這個,這個,不太便宜,所以生發了些錢糧,是以養了這支兵出來。”劉仁玉隱去了剿匪這一條生財之道,隻把正當的說出來。


  “原來如此啊,現在在我三秦風靡的汗馬牌馬車原來是你鎮北堡所出,難怪,難怪。”張夢鯨恍然大悟道。


  聽到劉仁玉說起汗馬牌馬車是鎮北堡所出,場上眾將臉色又是一變,這次眾將們對劉仁玉又多了嫉妒這一層意思。


  這些將官們聽了劉仁玉的生財之路,才意識到他們那些什麽喝兵血之類的來錢門路實在是太低級了。


  鎮北堡的馬車生意低風險,高回報,錢賺了,兵又養得好,打仗的時候,將士都會奮力作戰,主將保命的幾率更大一些。


  反觀他們這些喝兵血的將領,平時壓低餉銀養一些烏合之眾,高薪養著家丁,到了戰場上他們就靠家丁撐門麵,如果敵軍稍強一些,他們的兵,除了家丁之外,動不動就崩潰,這樣一來,戰敗受罰倒在其次,說不定連小命兒也會丟掉。


  眾將想著想著,對劉仁玉那是無論怎麽看也看不順眼了,這卻是因為劉仁玉太厲害了,先得他們有些平庸。


  也許是覺得劉仁玉太拉風了,一名早就不滿的參將盯著劉仁玉,陰測測地說道:“嗬嗬,軍械看起來犀利,兵士們騎一匹馬就算厲害嗎?咱的兵馬都是屍山血海裏拚出來的,不整那些花架子,你那些沒見過大陣仗的兵到了戰場上,未必靠得住。”


  這位參將此話一出,如果劉仁玉立即迎合一聲,說些什麽我的兵確然不曾見過大陣仗,都是些新兵,去打建奴還要指望大人等宿將帶領的百戰老兵之類的話,那麽這些將領們或許會覺得劉仁玉雖然拉風了些,但是還是蠻懂事的。


  但是,萬分可惜的是,劉仁玉是個年輕人,而且是個當過特種兵的年輕人,能當特種兵的,誰個不是軍中拔尖的才俊,班長哄著,隊長寵著,首長嗬護著,誰個沒有個小脾氣。


  你說老子的兵中看不中用,笑話。


  “大人,您的話小的不認同,小的認為,兵士們經過刻苦的操練,輔之以嚴酷的軍規彈壓,則就算到了戰場之上也可以發揮出超強的戰鬥力,有時候未必會輸給老兵。”傲嬌的劉仁玉硬邦邦地頂了回去。


  劉仁玉此話一出,在場諸將立馬炸了鍋。


  “豎子無禮。”


  “黃口小兒,可知戰場酷烈,你那幾個新兵蛋.子能頂什麽用?”


  “咱老子打建奴之前,倒想先會會你這廝,看看你這廝成色究竟如何?”


  “久在蠻夷之境,果然不知禮數。”


  威脅,謾罵,譏諷之語猶如滔滔江水延綿不絕地自諸將嘴中噴湧而出,大肆攻擊劉仁玉。


  見場上諸將反應如此激烈,張夢鯨自然是很有些意外。


  本來,大明自嘉靖以來,文貴武賤,此時情景如果出現在嘉靖,隆慶,萬曆三朝,諸將當張夢鯨之麵絕不敢鼓噪。


  然此時乃是崇禎年間,建奴賊勢方熾,朝廷需要借重武將,武將的地位上升很多,是以延綏鎮的武將們當著巡撫的麵也敢發飆。


  “軍門,劉仁玉這廝小視咱們軍中宿將,額必要派人與他比較軍中技藝,好讓他知道,就算是操演極好的新兵也未必敵得過百戰之師。”一參將出列,怒聲道。


  “末將等皆有此意,萬請軍門俯允。”場上眾將說完,都是離座而起,半跪於地,異口同聲道。


  “諸位且請起,且聽本院一言,仁玉與你等皆朝廷兵將,此時京師被圍,皇上陷於險境,你等需顧全大局,不要傷了和氣,畢竟救援京師要緊,而且仁玉與你等皆袍澤也,日後殺建奴還需戮力同心,此等微末小事就算了吧,諸位意下如何?。”張夢鯨雖是巡撫,節製諸將,但是如今需要仰仗這些丘八,是以連和稀泥的話都不敢說的太硬。


  諸將聞聽此言,還道張夢鯨在拉偏架,幫著劉仁玉說項,幹脆硬著脖子,再次齊聲道:“我等必要與劉仁玉比試,方才心服,萬請軍門俯允。”


  張夢鯨見諸將心意堅決,生怕再說下去這幫丘八嘩變,就隻好點頭道:“既如此,仁玉,你可願派人與上官們的部下切磋武藝?”


  “軍門,小的願意,隻是有一個規矩須得依我。”劉仁玉爽快地答應,不過他還要提條件。


  “是何規矩,但說無妨。”張夢鯨問道。


  “諸位大人要派自家兵士與小的所部兵士切磋武藝,小的願意,隻是小的希望將大人們與小的的兵士都叫到校場上,小的任選大人們幾員兵士,而大人們也可以任意選擇幾員兵士,這些兵士匯聚在一起,再相比試,還請軍門俯允。”劉仁玉道。


  “嗯,這個規矩倒也合理,你們意下如何?”張夢鯨詢問諸將道。


  “這.……。”


  劉仁玉提出的方案,諸將委實不願意遵守,因為他們手下的兵,隻有親信家丁足糧足響,也時常操演,尚算精銳,剩下的都是些裝點門麵的炮灰,其作用是充充人數,向上官展示領餉的人數有這麽多而已。


  這些炮灰領的餉銀遠不及家丁,操演也不甚得力,其戰鬥力隻比流賊強些而已。諸將的本意是想派家丁與劉仁玉的兵士比拚武藝,但劉仁玉非要自個兒選,若是劉仁玉點中這些炮灰,那麽這個比試結果.……。


  諸將猶自沉默不語,劉仁玉以言語激道:“方才諸位大人慷慨激昂搦戰,如今小的應戰,卻又不搭理小的。諸位大人皆軍中宿將,想必知道打仗靠的是整支軍隊,而不是個別武勇之士,所以小的認為,既然各位大人都說自個人的兵士是百戰雄師,自然各個都是精銳,如何還害怕小的選人比試呢?”


  劉仁玉說的實在是太有道理了,諸將無言以對。


  場麵僵持許久,場上諸將方才回道:“願意按照劉仁玉所定規則比武。”


  張夢鯨見諸將同意劉仁玉的規則,便長舒一口氣,帶著眾人行至校場,叫諸將以及劉仁玉各領本部兵馬列隊。


  劉仁玉徑自到諸將所部兵士中,細細查看,將那些看起來較為精幹厲害,極有可能是家丁的兵士都排除在外,專挑那些精氣不足,看起來不甚厲害的士卒比武。


  反觀那些軍將,在劉仁玉所部兵士中,挑來選去,發現無法選出羸弱士卒,仁玉所部兵馬,望之皆精銳,沒奈何之下,諸將便草草挑選幾人應戰。


  於是雙方各取12人比試,這12人分三組,叫比射箭,比近身搏鬥,比火銃射擊。


  劉仁玉所部兵馬自日出開始,到日落為止,每日價就是不停地訓練,訓練,再訓練,有些兵士甚至睡夢之中,猶自揮動手臂,口稱殺敵,可見訓練的酷烈程度。


  如今這些經過殘酷訓練的兵士與那些炮灰比武,結果自不待言,諸將所部聯軍全軍盡墨,無一幸免,劉仁玉所部狂勝。


  諸將見到如此結果,雖則心中早有預感,但是看到這麽個場麵,還是麵紅過耳,覺得大失顏麵。


  張夢鯨見劉仁玉所部武勇至此,很是高興,他問劉仁玉道:“你部兵馬本院已經看過,具為精銳也,不知你如何練得這麽一支精兵的。”


  “小的別無他法,無外乎足糧足餉,以嚴明軍法管束,再勤加操演而已。”劉仁玉回道。


  “果真如此簡單!?”張夢鯨不信道。


  “果真也。”劉仁玉用力地點點頭,篤定道。


  “那為何……。”張夢鯨低聲自言自語,然後環視諸將。


  其實張夢鯨這一望,本無任何深意,隻是思忖練兵法門而已。然場上諸將的手下剛剛被劉仁玉的手下著實收拾了一頓,而且劉仁玉又說練兵的法門首要在於足糧足糧,張夢鯨剛剛聽完這幾句話就看向他們,莫非……。


  諸將還道張夢鯨在懷疑他們吃空餉,心中不免惴惴,害怕巡撫大人追究。在害怕之餘,他們還不忘恨一下劉仁玉。


  若不是劉仁玉這廝招搖,我等可以至此,此子著實可惡。


  諸將心中罵上一陣,張夢鯨又開口道:“諸位已經與劉把總比試過了,結果大家也看到了,本院不再多言,希望諸位勤王以後,嚴格操練手下兵士,以免再如今日一樣,技不如人,你們可記下了?另外,袍澤之間比試一下,無論輸贏如何都不甚打緊,你們切莫因此生恨,在作戰的時候,互相傾軋,如果你們膽敢如此,本院定不輕饒,你們明白了嗎?”


  “是,是,軍門,末將等都記下了。”諸將嘴上這麽說,其實心中早已把劉仁玉恨到了骨頭裏,精誠合作,笑話,說不得到時候就要來個見死不救。


  劉仁玉見自個兒獲得比試的勝利,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他還以為明朝軍隊之間跟解放軍之間的良性競爭機製是一樣的,比試隻是為了相互促進,相互進步,但是等他看到諸將們眼神中的殺氣的時候,他才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今日大放異彩,卻是將上官們都得罪了,想來日後是要倒黴的。


  唉,做人要低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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