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善後
卻說那些個軍將望見這些個血淋淋的首級,再想想洪承疇給金錫如安的罪狀,再看看還提著帶血的刀站在一邊兒的劉仁傑等人,不免分外擔心起自己的首級起來。
這卻是因為洪承疇所說的那些個罪狀,不單是金錫如犯了,這幾位將主有一個算一個,全部幹過,如果照著這個標準來殺人,隻怕洪承疇隻需上下嘴皮子一碰,延綏和固原軍鎮的將官們就會全部灰飛煙滅。
於是整個中軍大帳靜的落針可聞,急促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所有的軍將都渾身淌著汗,直勾勾地盯著洪承疇,且看他老人家下一步想怎麽地?
洪承疇見大帳中的軍將們一個個都明明怕的要死,卻又努力擺出一副笑顏如花的樣子,便很是滿意地暗自道:“甚好,已然成功地鎮住這幫丘八。”
他想完心事,便神色嚴峻地拿一種威嚴的目光掃視著大帳中的軍將們,這些個神經高度緊張的軍將們跟洪承疇的目光一碰,便趕緊轉開臉去。
在這個時候,哪個將主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敢跟洪承疇對視。
洪承疇威嚴地掃視了一陣諸位軍將以後,馬上就畫風一變,換上一副春風和煦的表情,對著眾將道:“如今我延綏正值多事之秋,流賊肆虐,荼毒鄉裏,百姓蒙難,我等官軍,食君之祿,自當忠君之事。這金錫如舔為官軍,卻屢次抗命,畏戰避戰,不思報效朝廷,故而本院方才殺之,以肅軍紀。爾等一定要以此人為戒,務必要聽從本院的軍令,爾等可聽分明了?”
嚇!原來殺金錫如隻是因為金錫如不聽話而已!眾位兵將這才把心放進了肚子裏。
“張明哲。”洪承疇輕聲喚道。
“卑,卑,卑,卑職在。”
固原來的張明哲本來就一直被嚇得一顆小心髒撲通,撲通地跳,生怕洪承疇把他和金錫如這兩個固原來的客將一鍋燉了。
所以洪承疇一喊他的名字,他就像被雷劈了一樣渾身一抖,哆哆嗦嗦地離開座位跪倒在地,等著看洪承疇要怎麽處置他。
“張將軍,固原鎮就來了兩位客將,如今金錫如已然伏法,他的部曲就由你來代為指揮,你可聽分明了?”
“分明了,分明了,卑職聽分明了。”張明哲跟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不止。
“嗯,主帥伏誅,兵士們必然疑懼,待會兒我派仁玉與你一道去宣讀金錫如的罪狀,然後金錫如那廝不是老說兵士們久未領餉,心生怨恨嗎!這次,我特撥付三萬兩白銀,給將士們補發一年的軍餉,你待會兒就去放餉。你且記住,如果你放餉的時候,膽敢飄沒,本院不介意首級再多一顆,你可明白?”
“卑,卑職明白,卑職一定把這個事兒辦好。哦,還有,卑職代固原軍的將士們謝過軍門派餉。”張明哲跌聲稱謝道。
“張將軍,你這話說的可不對了,官軍是朝廷的兵,是皇上的兵,就算是派餉,也是朝廷派的餉,你怎能說是本院派的餉。”洪承疇微笑著糾正道。
“喲,瞧卑職這張嘴。”張明哲見自己說錯了話,便左右開弓,啪、啪、啪、啪,狠狠地扇了自己幾個耳光,然後又笑著說道:“卑職代手下的將士們謝過朝廷的餉。”
“嗯,這就對了,仁玉,你這就隨著張將軍一道去宣讀金錫如的罪狀,然後跟著張將軍一起,把軍餉發給將士們。”洪承疇下令道。
“是,軍門,卑職這就去。”劉仁玉答應一聲,便對著張明哲道:“張將軍,請隨我一起走一遭吧。”
“哎哎,好好好,劉爺您先請。”張明哲對著劉仁玉客氣道。
“張將軍,您可是多年的遊擊將軍了,我可還是個小字輩兒,哪有讓您管我叫爺的道理,您叫我的名字就可以的。”劉仁玉笑眯眯地說道。
“哎哎,好好好,仁玉,那咱們這就去吧。”張明哲說完,便跟著劉仁玉一道,押送著軍餉,前往金錫如所部兵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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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劉仁傑接到劉仁玉的命令之後,便與幾十名手下借著送飯的機會混入金錫如所部兵營,挨個兒鎖定金錫如的親信。
等到中軍大帳那邊兒傳來一聲巨響,軍營中的兵士們都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抬頭望著天空,隻見天空之中炸出了一朵兒絢爛的煙花。
這個時候,放煙花做什麽!?固原兵們對中軍大帳那邊兒發生的這一幕感到很奇怪,於是大夥兒都呆愣愣地看著大帳那邊兒,看看接下來是不是還有什麽事兒要發生。
借著這個所有人都愣神的機會,劉仁傑忽然大喝一聲道:“動手!”
他的手下們馬上就聞聲而動,各自去抓捕早已鎖定的目標人物。
“哎呦,你們做什麽?”
“你們他娘的是什麽人?你們想幹什麽?”
“弟兄們,你們都愣著幹什麽?好不快快幫咱們拿下這幫強人。”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居然敢在軍營裏麵兒造次,活膩歪了是吧?”
金錫如的親信們遭到突然襲擊,原本打算一邊兒抵抗,一邊兒招呼著手下們合力拿下這夥兒賊人。
不成想劉仁傑這一幫子人平時都被劉仁玉當成特種兵來練,自然是武藝高強,技巧出眾,是以金錫如的親信們都是還沒有拆解幾個會合,便被打翻在地,然後眨眨眼的功夫就被捆成了一個個大粽子。
“你們這幫驢日的,看熱鬧嗎?快來幫咱們啊!”一個被按翻在地的金錫如親信殺豬也似的大聲呼喊道。
“哎,大夥兒快幫幫金爺,打這幫驢日的。”原本一直在呆呆傻傻地看著劉仁傑等人抓人的金錫如所部兵士們聽到這聲大喊,方才有如大夢初醒一般抄起家夥就把劉仁傑所部人馬團團圍住。
“站住,你們他娘的敢上前一步,老子就給他們放放血。”劉仁傑說話,便拿刀抵在一個金錫如親信的脖子上。
“哎哎,你們都他娘的停住,別動,別動。”那名金錫如的親信被劉仁傑拿刀抵在脖子上,頓時嚇得趕緊下令自己的手下們止步。
金錫如手下的兵士們見自己上官的生命受到了威脅,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而恰在此時,軍營之外忽然響起了陣陣甲片撞擊聲和整齊的腳步聲,金錫如的兵士們發現好幾隊兵士拿著長槍,刀盾,弓箭,火銃等兵器,分作幾路包抄而來,對自己形成包圍之勢。
“爾等且聽著,我等奉洪軍門之令,要鎖拿犯官金錫如的黨羽,你等切不可阻撓,如果誰敢阻撓,我等必殺之。”楊德勝大馬金刀地昂然站立這,然後他將自己的奪命棍使勁往地上一頓,大聲喝道。
金錫如的兵士們見到威名赫赫的靖邊堡軍提著刀,帶著槍來了,本來就已經有些害怕,如今又聽說他們是奉了洪軍門的命令來拿人,他們如何還敢反抗。
於是也不知是誰帶了個頭,所有金錫如所部兵士都把刀槍丟在地上,木然地看著靖邊堡軍的兵士們。
“我等何罪,為何要鎖拿我們?”金錫如的一名親信見靖邊堡軍已然控製住場麵,便大聲嘶吼,一定要問個明白。
劉仁傑見這廝聒噪,便對著手下們下令道:“把這些人的嘴堵住,給我送到中軍大帳去。”
“是,劉二爺。”一眾兵士們得令,便取了破布片,將金錫如親信們的嘴巴堵住,然後劉仁傑便帶著大夥兒將這些個犯人押解至洪承疇的中軍大帳。
楊德勝等靖邊堡的軍將們則率領著手下的兵士們仍然將金錫如所部官兵圍住,等待著洪承疇派人來接管他們。
過不多時,劉仁玉便跟著張明哲一起來到大營之中。
要說這時固原兵們被榆林兵圍住,心中難免有些焦躁,如今見到張明哲這個固原來的家鄉人來了,都好似吃了定心丸一樣大大鬆了一口氣。
還有一些個金錫如手下的固原兵們就像走丟的孩子忽然碰到親人一般,可憐巴巴地詢問張明哲道:“張將軍,何以至此?”
“莫慌,莫慌,金錫如那廝與流賊暗通款曲,圖謀不軌,另外他還克扣軍餉,喝你們這些兵的兵血,這些都被軍門識破,現在那廝已經被軍門明正典刑,斬殺當場,所以軍門特派我來跟你們說明他的滔天罪行,安撫你們,除此之外,軍門還讓我帶來一年的軍餉,先行發給你們,你們都來領軍餉。往後,你們就通通歸我節製了。”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他老是帶著咱們打活仗。”
“他娘的,老子都餓得前心貼後背了,他還克扣咱們的軍餉,死得好。”
“不成想他是這種人。”
固原兵們自張明哲口中聽了金錫如的罪狀,便很是議論了一陣。不過很快地他們就平靜下來了,沒有人為因為金錫如之死而感到悲傷。
其實對於他們這些大頭兵來說,金錫如死就死了,不打緊,隻需要在另一個將主手下當兵就好,隻不過他們並不希望外鄉人當他們的將主。
如今他們聽說自己不用在榆林鎮的軍將手下聽用,而是仍然在自己的老鄉張明哲手下當差,他們已經很是滿意。
再加上洪承疇特地撥下一年的餉銀,用來邀買軍心,試問誰個還會不高興。
這不,有一個固原兵一聽說要發錢了,就興奮異常地大喊一聲:“走啊,弟兄們,放餉了,領餉去啊!”
所有的固原兵聽了這句話,馬上就燃燒自己的小宇宙,使出全身的力量大聲嘶吼著,一窩蜂地朝著裝滿銀兩的馬車衝了過去。
劉仁玉見固原兵排出的隊形亂七八糟,便眉頭一皺,對著楊德勝道:“德勝,教教這幫粗漢什麽是排隊。”
“是,大人。”楊德勝得令,便帶著手下們拿著長棍,對著固原兵們一頓暴打,且一邊兒打,一邊兒大聲喊道:“你們這幫驢日的,排隊領錢,不然咱們打斷你們的腿。”
卻說這些個固原兵們挨了一頓暴打,這才老老實實地站成好幾隊,依次按照每人11兩銀子的標準領取餉銀。
待這些個兵士們樂嗬嗬地領了銀子,然後把這些個銀子拿在手裏親了又親,看了又看的時候,劉仁玉又對著楊德勝道:“德勝,去跟火兵說說,給這些個兵士們上酒飯。”
“是,大人。”楊德勝得令,便跑到火兵那裏,下令道:“劉大人有令,讓你們快些把酒飯給金錫如那廝的手下們送過去。”
“好咧,楊爺,小的們這就送過去。”火兵的頭兒得令,便帶著手下們趕著馬車,將早就準備好的豐盛飯菜送往金錫如所部軍營。
卻說這送飯菜的馬車一出現在軍營之中,固原兵們就完全沸騰了,這是因為這頓飯實在是他娘的太養眼了。
隻見這馬車之上,光是烤全羊就有不下100隻,其餘的什麽雞鴨魚肉更是數不勝數,除此之外還有時令蔬菜,果子蜜餞,而最重要的是還有美酒佐餐。
劉仁玉等所有送飯的馬車都進了軍營,便大聲嘶吼道:“弟兄們,你們聽著,這餉銀是朝廷發給你們的,這頓酒飯,是洪軍門賞給你們的,你們這又吃又拿的,可不要忘了往後要實心任事,奮力殺賊。隻要你們以後仗打的好,銀錢不會短少你們的,這樣的酒飯你們也會經常吃,你們可聽分明了。”
“聽分明了。”固原的官兵們此時早已將金錫如拋到了九霄雲外,現在洪軍門待他們好,他們就聽洪軍門的話,就是這麽簡單。
“嗯,如此甚好,那弟兄們,你們就吃著吧。”劉仁玉笑著跟兵士們說上一聲,然後便對著楊德勝道:“你們先帶著人回去,記住時不時地要留心一下這裏。”
“是,大人。”楊德勝得令,便帶著靖邊堡的軍士們離開固原兵的營區,徑自回去了。
劉仁玉等了一陣,見固原兵們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興高采烈地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便笑著對張明哲道:“張將軍,看來此間已無大礙,咱們這就回去吃酒飯去吧。”
“哎哎,好好,那咱們這就走吧!”張明哲也是笑一笑,然後他就跟著劉仁玉一道回返洪承疇的中軍大帳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