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蒼穹沒有多說,我們告別了雋心。
這回他沒再帶我去別的地方,我們徑直回到黃竹苑。
我看到他仿若放下一塊大石頭般如釋重負的表情,好奇問道:“你和你師父說的、我的身世是什麽樣的?”
蒼穹臉上的表情一滯。
“沒什麽,就正常的那種。”他看向別處,企圖蒙混過關。
可我沒那麽容易放過他,我是一個好奇心極其強烈的地靈,擁有十分出色的、挖掘事實真相的能力。
“不會吧?正常那種的話,你師父怎麽可能會這麽生氣?”
“你可以不叫我爹,但你應該叫他師公。”蒼穹一臉嚴肅:“否則你這麽目無尊長,我沒法在天玄派護住你。”
好吧。
我想,他說得有道理。雖然我不必開口叫他爹,但對於那位我並不討厭、甚至還有些喜歡的老者,我覺得叫他師公還是很應該的。
我想我是被那個銀鎖給收買了。
“嗯,師公。”我看著他:“所以你和我師公說了什麽,讓他這麽生氣?”
蒼穹避開我的眼神。
“師公明天會宣布我的身份,我覺得你不想我在那時候露餡。”我適時說道。
蒼穹歎了一口氣。
“好吧,這事的確需要和你說清楚。”他妥協道:“烏君告訴我,你沒這麽容易妥協,所以你不願意喊我爹這方麵我們也考慮到了。”
“所以是他給我編的身世?”
蒼穹點頭。
“你是十年前我與凡間一個普通女子生的孩子,由於我隱瞞了身份,並且不告而別,導致她最後隻能帶著你離鄉背井生活。這回下山我將你接了回來,但你的母親生病死了,所以你恨我這個不負責任的爹,不肯開口叫我。”
“.……”
還挺有理有據的。
我們走進葉瀾間。
他將我放在床上,轉身打開櫃子,從裏麵翻找出一身與我身上所穿一樣的弟子服:“勤碌司辦事麻利,你的弟子服已經做好送過來了……”
“我可以自己換。”我指著那身衣服,連忙打斷他,免得他說出什麽不該說出的話來讓我們兩個都尷尬。
蒼穹臉上有些郝然。
“我當然知道你自己能換。”
說完,他將衣服放在我身側,像逃避什麽一般趕緊關門出去了。
我翻看了一下那身弟子服,用並未受傷的那隻手解開衣服。
其實這種製式的衣服還挺難穿的。
不像現代衣服,頭套進去就成——而阿文亞的服裝更簡單,隻需要打開按鈕,那身原本封存為液體的納米服便會立刻氣化,變成它設定的樣式附著在人的皮膚之上。
我鬆鬆垮垮地將內衫披在身上,像穿睡袍一樣係上腰帶,馬馬虎虎地打了個結。這動作看似簡單,但我右手受傷了,做起來就沒這麽容易。
大概忙活了快半小時,我才終於弄完了。期間蒼穹在外麵不知道催了多少次,可我沒穿完,也不好意思把他給叫進來。
“好了。”我朝外麵喊了一聲。
“我給你鋪床,你先躺下休息會,晚飯我會給你.……”蒼穹推開門,像個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在看到我衣冠不整的模樣後,他愣了一愣,聲音戛然而止。
隨即整張臉紅成一片,怎麽咳嗽都蓋不下去。
“你這身是怎麽回事?”他手指著我胸前,臉別向外邊。
我攤手:“沒辦法,我已經盡力了。這衣服太難穿,我右手又受傷了,好不容易才係上腰帶……”
蒼穹重重歎了一聲,朝我走過來,臉依舊別向外邊。
然後,他伸手理好我的衣襟,又將腰帶係在它該在的位置。
“你這樣好像我要調戲你哦。”我調侃他,卻見蒼穹的臉更紅了。
“閉嘴。”他說,明顯惱羞成怒了。
好吧,我無奈地閉上嘴:沒辦法,誰叫他是隻臉皮很薄很薄的鳥。
我一覺睡到天黑,一直睡到饑腸轆轆地實在沒法再睡下去時,才醒了過來。
“你醒了。”
身邊陡然傳來一個女聲,嚇得我身體本能地一顫。
“那陳潁川真不是個東西,怎麽會傷到你呢?”聲音的主人正托著我受傷的那隻手臂,語氣帶著一絲心疼。
我定睛一看,發現原來是梓棠師姐。
“梓棠師姐.……”我開口。
梓棠師姐揮手打斷我:“錯了,我是你父親的師妹,行三。你該稱我師姑的。我都聽說了,大師兄實在是太荒唐了,怎麽能把你和你娘留在凡間受苦呢!這事他做得太不地道了。”
嗯,是不地道。
我依著梓棠師姑的意思點頭,一同為我那子虛烏有的娘抱屈。
好在蒼穹之前與我說起過,要不然,就這蹩腳的身世,在我這裏沒三分鍾鐵定露餡。
我親娘在我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沒了,一直到現在,若不是當初在時間縫隙中看見過,我至今都不知道她長什麽模樣。所以梓棠師姑陡然說起,我差點沒反應過來,這是蒼穹為我編造的娘親——他那一夜情緣的露水情人。
可不就是荒唐嗎?我想,不是覺得蒼穹荒唐,而是覺得這件事本身很荒唐。
能編出這麽荒唐的故事來的烏君,換言之,也算是個人才。
“梓棠師姑。”我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口,打斷了她的滔滔不絕:“我渴了。”
梓棠師姑的話語陡然一停,她一拍腦袋,哂笑:“對,是我想得不周到。你睡了這麽久,肯定口渴,我這就去給你倒水。”
我用沒受傷的手臂支起上半身,看著正忙碌的梓棠師姐,覺得她真是個仔細又妥帖的好人。
其實好像我遇見的、每個登籙司的人都是好人。我轉念又想,從蒼穹到師公,再由梓棠師姑到雋心師叔。他們都對我很好,所以我不大明白,難道劍玄司裏和登籙司有什麽地方不一樣?
因為我實在很難想明白,在蒼穹與我講的故事裏,我得有多不討喜,才能被天玄派拿去祭旗。
總不能是個十惡不赦的人物吧?
梓棠師姑拿著茶杯走過來,將我扶起,又在我身後墊上一個軟墊。
我暫時將這些混亂的想法丟到一邊,伸出那隻沒受傷的手,接過她手裏的茶盞,小口小口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