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走險
為了避免從車窗外麵觀察到車裏的貨,老三把楊軍開的昌河車四周玻璃統統貼上近乎黑色的貼膜。
從東直門出發到遠郊平穀縣城,楊軍用了一個多小時跑完了全程80多公裏,這是他第5次的送貨。
車停在縣城西的馬路邊,身披羽絨服的楊軍從身旁取出不鏽鋼保溫杯,喝了幾口茶。約好傍晚6點接頭,現在才5點5分。
他閉目養神,一會兒還要裝車卸車,保持好體力很重要。
血紅色的大大的太陽嵌在灰白的天際,漸漸西落。車外,風力漸弱,楊軍機警地觀察周圍。
瑰麗的太陽終於掉進地平線,天光暗淡。楊軍不斷看表。不到汽車發動,車燈是不可以打開的,他摸黑等待緊張時刻。
“轟隆、轟隆……”的聲響好像就在身旁,他眼睜睜看著幾輛卡車魚貫而過,中間夾著油罐車。他又閉上了眼睛。
事實上老三做的是煙草生意,走私外國煙。煙草的利潤可觀,但由國家專賣,任何未經國家許可的倒賣都是嚴重的違法行為。現今,抽外煙成為時尚,市場需求量暴增,外煙利潤更大,走私便猖獗起來。老三就是在這個當口通過道上的朋友認識了寧波沿海的走私販。
走私販通常利用各種偽裝,比如,把走私煙放在掛著軍隊車牌的油罐車裏,再有罐車上裝有機關,油嘴有一層隔離板,隔離板上裝了些汽油,即便是例行檢查,打開油嘴,看到的隻是汪汪的油,不知道內情的人就是再精明、再心細也無法探究其中的奧秘。無論哪條路進入北京,都是風險極大,他們就繞道最東邊走山路,走私販在準備運輸之前,先跟老三商定在什麽時間、地點接頭、交貨。老三提早通知山西、內蒙客戶開車到平穀接貨,到貨當天派手下幾輛車分頭等在通往平穀縣城邊的小道上、田野旁或是村辦企業。油罐車進入平穀後,在平穀的向導指引下,駛入小道或者指定的村辦企業,趁著夜色交換貨物。老三狡猾,幾名司機互相都不認識,不同人在不同時間在不同地方,等候油罐車。
頭10多天,老三應邀去了寧波,驗貨、訂貨。他的胃口越來越大,北京、內蒙、山西和東北部分的銷售,老三基本包了,吞吐量巨大。走私販們早就安排了油罐車為老三送貨,趕上了,老三就跟著車從寧波一路北上,三夜兩天行程數千裏,可謂一路順風。軍用油罐車的身份讓不少關口輕易放行,即便檢查,也隻是蜻蜓點水,例行公事,意思一下。
走私可是玩火的勾當,老三清楚這一點,但是暴利驅使他心動不已,他咬牙試著入股50萬元,隻有半年,他就掙到了股本數。心花怒放的老三要擴大自己的陣營,他一不做二不休,又投進去150萬元。能幫他幹事的人可不是隨便找一個就能頂上。那天吃飯,他偶遇楊軍,臨時決定拉他入夥。老三看上的是楊軍的貧苦出身,能吃苦,頭腦的理智卻非常活絡。也覺得楊軍在北京也沒什麽人脈,給點甜頭,楊軍就會死心塌地跟著幹。他之所以對楊軍諱莫如深,基於兩個方麵考慮,明擺著,楊軍大學畢業,他相信楊軍賣菜是權宜之計,他在積攢實力,伺機而動。他完全不信楊軍會把終身事業放在賣菜上。以掙錢為出發點,拉他做違法的事情是可行的。另一方麵,楊軍大學畢業,這在賣菜行業基本沒有,十分明顯的是,雖然楊軍委屈著賣菜,但是做派氣度不凡,同時具有相當高的文化水平意味著法製意識強。以楊軍的才智,如果忽視可能的觸犯法律,他很有可能做大做強,向楊軍交底,弄不好給自己找個對手,本來黑道上,對付政府執法就非常不易,在和對手鬧火拚,生意怎麽做。如果把老三倒煙一條龍作業當做一盤棋,楊軍的充其量就是一枚尚可利用的棋子,絕不能培養自己的對立麵,至少幾年之內不能對自己構成威脅。
楊軍是有心人。當他深入這個行當時,發現走私煙這條線上的團夥組織周密,幾乎天衣無縫。
老三的買賣究竟有多大,楊軍不知道,隻是看見河北、內蒙古、山西的大客戶走馬燈似地來來往往。老三手底下究竟多少人,楊軍也不清楚,他隻知道有多輛油罐車專門給老三從沿海運送貨。分配給楊軍的任務就是,每當煙車停在平穀某地,老三就會招呼他開著昌河接貨,還有另一些人在不同時間地點接貨,很難遇上,就是遇上也是素昧平生,匆匆擦肩而過,這是老三的紀律。
老三在平穀有四五個接貨地點,楊軍都去過。地點的不斷變動,為的是提防執法人員的檢查。今天接貨地點在縣城東麵的一家鄉鎮工廠大院。
5點40分,楊軍發動汽車,向縣城東邊的小道駛去,然後沿路南一條土路左拐右拐。顛簸了十幾分鍾,拐到工廠門前5米處,楊軍警覺地發現,工廠大門竟意外地大大敞開著。
他停住車,遠距離觀察工廠大院縱深的動靜,油罐車旁人頭攢動,再細看,幾個人手中提著公文袋發問記錄。
不好,一定出事了。楊軍想到做到,立馬倒車,可是院子裏還是有人發現了他,一聲招呼,其他人蜂擁跳上停在院子中央的小麵包和一輛三輪摩托胯子,隨著發動機轟鳴,“嘟嘟”追了出來。
楊軍知道遇上執法的了,反光鏡裏看到開車的人身穿製服。他開足馬力沿原路倉皇逃跑。可後麵的車緊咬住不放。怎麽辦?楊軍急中生智,趁著茫茫暮色,繞過縣城,向南,奔往河北三河。闖過幾道路口,後麵跟蹤的車漸漸遠離。他不敢怠慢,又急衝衝猛踩油門,一口氣撩出100多裏地。
然而楊軍跑了這麽遠,還是被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