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尾生抱柱,蚍蜉撼樹
黑色的瑪莎拉蒂最後在酒店門口停下,江暮夏下車的瞬間就笑眯眯地看著麵前的裴哲宇,“一起進去?”
男人的脖子瞬間都紅了,“你……你確定?”
“嗯啊。”
作息自然要做全套,江暮夏自然沒打算就這麽算了,“幫人幫到底,今天晚上夜笙的消費我可是全包了。”
裴哲宇站在酒店門口,看著她那踩著高跟鞋莫名嬌俏的姿態。
麵色微沉。
幾分鍾後,江暮夏主動不由分說地踮腳在他的臉頰吻了下,兩個人就像是平常情侶那樣進了酒店,直到關上門。
那背影,滾燙到刺眼。
樓上。
裴哲宇撥開百葉窗,看到了樓下雨刷器不斷揮動的黑色輝騰。
“你……”
他微微皺眉,嗓音都啞了,“其實你沒有必要這樣做的。”
“大概吧。”
江暮夏有些累,索性就坐在沙發裏緩緩閉上了眼睛,有些啞然失笑,“反正都快要離婚了,對我來說沒什麽分別。”
總歸……
是她說要離婚的。
裴哲宇看著那迷迷糊糊看起來糊塗卻又清醒的女人,心裏有種想上前的衝動,連帶著喉結都下意識顫動了一下,“那你離婚後……我可以……”
“不可以。”
女人閉著眼睛,像是在說一件十分無關緊要的話,眼眸都是懶怠的,“我跟他離婚,可不代表我的心裏可以裝得下別人。”
明明看起來應該是博愛涼薄的人,偏偏語調帶著幾分深情。
大概……
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反差,就是浪蕩者的深情。
“既然愛,為什麽離婚?”
“……”
江暮夏拖著腦袋的指節微微頓了一下,抬眸看著麵前男人那少年英氣的臉龐,突然就笑了,“你聽說過蚍蜉撼樹嗎?”
裴哲宇沒吭聲,她卻已經自顧答了。
“我是江暮夏。”
她緩慢而自嘲地輕輕笑了一聲,看著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所有人都覺得我應該擁有很多東西,優渥的家世,姣好的樣貌,出眾的性格,不差的學曆,可你真以為出現在我身邊的那些人,是因為我優秀嗎?”
不是的。
在某種圈子裏,奉承是一種最基礎的可以往上爬的行為。
跟她個人沒多大關係。
之前年少輕狂的時候總是看不起這些阿諛奉承的人,可後來看著他們身後有家室有妻女,也覺得不是不能理解。
你不往上走,總有人上去。
沒得選。
“小時候每次家裏來很多人,他們都會送我很多很多東西,送我喜歡的畫作,送我喜歡的珠寶首飾,甚至幫我找最好的音樂和舞蹈老師,”她緩緩閉上眼睛,卻笑了,“你也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你覺得他們是真的想幫我嗎?”
裴哲宇微微皺眉,站在原地沒說話。
可……
彼此都心知肚明。
不管是再怎麽熟悉的關係,一旦牽扯到了金錢說到底不過就是利益交換,更何況江家也就這麽一個寵在掌心裏的寶貝大小姐。
“可這些,跟你和韓庭之離婚有什麽關係。”
“沒有關係嗎?”
女人睜開眸,黑白分明的瞳孔直勾勾撞上了他的視線,“我的生長環境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真心愛我,直到我遇到了韓庭之,我覺得他愛我,甚至覺得我之前二十多年受到的委屈,好像也不是沒有辦法跟自己和解。”
之前沒感覺到,可後來複婚的這段時間她是可以清晰感覺到的。
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甚至……
感覺到愛。
她覺得有些累,索性就閉上了眼睛,“帶刺的紅玫瑰,是沒有辦法去擁抱別人的,因為會有人受傷。”
早就在很小的時候,她其實是不相信愛這個東西的。
一直都不。
後來遇到了徐驍,也不過是因為雪崩的時候他當時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萬千蒼穹裏開出的一點星光。
其實阮笙都比她明白。
隻不過等到她後知後覺的時候,她已經沒有足夠的勇氣,可以跟之前一樣什麽都不管不顧,就這樣看著他尾生抱柱,蚍蜉撼樹。
“裴小公子。”
她的語調冷淡地不像話,甚至有酒精盡然過後的沙啞,“我一開始就說過的,我是在利用你讓他跟我離婚。”
裴哲宇愣了一下,有片刻的失神。
是,她是說過。
早就在一開始的時候她就表明了自己的心思,而且一個人到底喜不喜歡一個人是可以看出來的,就算再怎麽偽裝,可眼神也有泄漏心思的時候。
江暮夏摸了摸腦袋,站起身直接朝著酒店的主臥搖搖晃晃走了過去。
怦然關門。
裴哲宇明天還有考試,索性就跟給阮笙打了電話讓過來,可等她過來的時候,江暮夏已經抱著被子在床上睡著了。
“……”
她皺了皺眉,“她又喝酒了?”
“嗯。”
裴哲宇點了點頭,眉心都是擰著的,“剛才從夜笙出來的時候遇到了韓庭之,她以為我沒看到,故意用我刺激他。”
“……”
阮笙知道江暮夏要是做了決定,八匹馬也拉不回來的性格。
可……
還是有些糾結。
反倒是旁邊的裴哲宇看著她有些緊張的表情,下意識問出了自己一直以來想問的話,“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麽?”
“我看得出來,她很愛韓庭之。”
他的聲音有條不紊,“既然喜歡,為什麽還要離婚?”
“……”
阮笙看著蜷縮在一起睡著的小女人,皺眉過後直接幫她把被子蓋好,這才關上了臥室的門,轉身去了陽台吹風。
“她現在情緒不是很好。”
她深吸了一口氣,“等過段時間她離婚後,我會帶她去外地調養。”
裴哲宇跟在她身後,瞳孔驟然緊縮。
“你……什麽意思?”
“……”
阮笙覺得自己不應該說,可後來裴哲宇這段時間一直以來都跟在江暮夏後麵,索性就打開天天窗說亮話了,“她有妄想症,”頓了頓,“高中的時候,我就知道。”
裴哲宇好像沒有意料中的驚訝,隻是皺眉。
“然後呢?”